稍后,因為暫時不想和他同睡在一張床上,怕氣氛好僵又尷尬,江春穗拿起梳妝臺上一落還沒看完的圖畫作業,到客廳去給評語。
她拿著筆,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一張張以「海底世界」為主題的圖畫紙上,以注音寫下簡短心得。
唰唰唰……圖畫紙一張接一張從她筆下消失,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沒有豐富色彩,構圖又簡單的「海底世界」……
一只章魚用它的八只足,纏抱住一個人形,上頭還用紅蠟筆涂著一顆大愛心。
她呆住,往左下角一看……段培元。
厚!他連這種事都做了?
她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張圖,覺得那男人真的超乎她意外的幼稚!
原來剛剛趁著她去收衣服,他鬼鬼祟祟的在梳妝臺附近「散步」是這個原因……
「真丑,我哪有長這樣,浪費人家的紙……」她低聲埋怨。沒有只字詞組的單調圖畫,她卻一眼就知道它要表達的是什么意思。誰是人形,誰是章魚。
唉,她真恨自己為何懂,心里又泛起一股苦甜苦甜的感覺,想到那男人這幾天里老是跟在她身后,任她怎么冷嘲熱諷都趕不走,被她狠瞪還會微笑的「可憐」樣子……
她捂著胸口,不是全然無動于衷,只是一遍又一邇的壓抑自己的情感,忍痛再把他推開……
怎么辦?不知不覺,他們好像在用同樣的方式折磨對方,比賽誰能讓對方更難過、更心痛。
時間一久,真的是任何感覺、情緒都會消失嗎?
她撫著那張丑陋又礙眼的圖畫,真希望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她一點都不想被這種幼稚的東西動搖!
又過了兩天,飯店大亨和初戀情人搞外過的新聞,儼然已經變成乏人問津的舊聞一則!改忻餍俏椿樯印沟陌素砸怀觯襟w焦點立刻全數轉移,沒有記者肯再花時間在「晶云」前頭站崗,幼兒園門口守候的人群也只剩來接小朋友放學的家長。
然而,屋內的戰爭還沒結束。段培元不僅還在厚著臉皮「抗戰」中,偶爾還得應付一下母親的密切注意……
「她現在完全懶得跟我說話,一副不想看到我的樣子!顾啙嵱辛Φ卣f明最新「戰況」,之前就曾向父母坦言自己和妻子之間處得不太順利。
反正已經灰頭土臉,在家人面前也就不太顧及面子這種東西了。
母親一聽,非但沒有安慰兒子一句,反而加入「討伐」他的行列,逼得他中途按下擴音鍵,免得耳膜受損。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跟她道歉?拿出你的誠意來,不要想隨便打混過去,尤其是不能有床頭吵、床尾和這種心態,以為把女人『推倒』就沒事了,弄不好會讓她覺得你便宜行事,不但達不到效果還火上加油!寡劭磧鹤雍臅r多日還搞不定媳婦,她這個媽都跟著神經緊張起來。
「是嗎?」他微愣兩秒。段母又在那頭尖喊……
「你真的把媳婦推倒啊?!」
「沒有!您說夠了沒?」什么推倒,他現在心情已經夠悶了,母親居然還把他說得跟淫賊一樣,到底是不是自己人,聽了就不爽。
「還沒!」他娘更不爽,子彈上膛就掃射……
「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沒用的兒子,不是跟很多女人交往過嗎?不是花名在外、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嗎?怎么連道個歉都不會,一個老婆都顧不好,誰讓你沒事跟其他女人走那么近,三更半夜還出去跟人家吃消夜,送人家回飯店,我看你吃太撐了你……」
段培元凜著臉,盯著手機。本來體諒母親的身體狀況,他一直忍著不想和她計較,可是現在實在忍無可忍……
「媽!你自己就沒有丟著媳婦不管,三天兩頭跟其他女人出去逛街、看展、喝下午茶,沒事還來拖我下水,硬要搭我的便車、把我當搬運工?還有媳婦一片孝心請假陪你去醫院,你滿懷感謝的接受就好了,干么還叫她在家里待著,自己跟別的女人去復診,醫院又不是美容SPA.沒看那些照片嗎?別忘了那篇報導有一半是您的版面!」虎母無犬子,他也不客氣地飄回去。近來把所有愛心和耐心都用在老婆身上,其余不叫「江春穗」的閑雜人等最好自己識相點,別奢望從他身上得到多少仁慈的對待。
「我……呃……那……那是因為我看媳婦上班累,就不想占用她太多私人時間,白天才讓欣欣陪著我……而且,我也已經誠心誠意跟媳婦道過歉了,她說不生我的氣。」自知理虧又「上鏡」,虎媽也不得不收斂點氣焰,不過還是強調自己已經獲得諒解,他可不能把這筆爛帳硬扣到她頭上來。
「廢話,你是她婆婆,她當然要給你留點面子,以為她跟您一樣不懂事,不會想!」
「臭小子,居然用這種態度跟你媽講話!那么有魄力就去找媳婦滅火啊,干么在這里跟我沒大沒小,以為吵贏我,媳婦就會原諒你?別作夢了!
母子倆一句來、一句去,非但沒有具體結論,還害他心情更惡劣。
「我掛電話了,再、見!」他切斷通話,甚至直接關機,一轉身……
江春穗就站在書房門邊,離他不遠。
她神情微怔,杏眸直盯著他,好像有什么話說,又強忍了下來,擠出一句……
「媽下午叫人送了一些水果和補品來,要你記得吃!
「好,謝謝。」妻奴啊妻奴,一見到老婆,他冷戾的臉色瞬間轉為祥光普照,笑得帥氣迷人。
「春穗。」他叫住欲往回走的女人!改恪在生我的氣嗎?」明知道答案,他還是忍不住每日一問。
她垂首,沒回答也沒掉頭,直接往外走……
他的心情蕩到谷低,喪氣地靠在書柜旁,不知該拿她怎么辦?
這世上最可怕的戰爭,大概就是和老婆冷戰吧。
門外,她一路跑回房間,鎖上門,靠在門后,顫動的唇線終于得以解脫地向上揚……
「噗……」她搗住嘴,不敢笑出聲,可是一想到那男人和婆婆「互嗆」的內容,著實被母親刮了一頓,她心里竟然有股哈哈大笑的沖動,覺得婆婆罵得句句有理……
對嘛,三更半夜還跟其他女人出去吃消夜,送人家回飯店,放著自己老婆在家不管,真是欠罵的行為!
嘻,婆婆太贊了!
她掩嘴竊笑,看到鏡子里自己開心的模樣,忽然一愣……
天啊,她這是因為那個男人笑得這么快樂嗎?
她明明告訴自己不可以再為他產生太多情緒波動,尤其是「正向」反應的!
不過,要勉強自己不能開心,好像跟要假裝自己不傷心一樣困難耶…
唉……她嘆氣地微笑,有些認命的發現自己似乎不太可能完全逃離那個男人的影響力,打從他進到她心里那刻起,她就甩不開他的身影,更難解開不自覺連系著他的思緒。他笑,她也笑,他板著臉,她就想讓他開心……
唉唉,到底是誰緊緊纏在誰心底啊?那個「章魚公」噢……
要不要再給他一次洗心革面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