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這兒就是你的家,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拋下你的!彼X得是冬陽小題大作了,這件事還不急,至少也要等到飛雪不再拒絕他。
“表哥,你待我已經夠好了,這幾年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對初家能幫襯的都幫襯了,我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再說我也不能賴著你一輩子!”她恢復輕快語氣。
當初嫁給尹承善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正主兒出現了,她這當家主母的位置自然應該要雙手奉還的。
況且這么幾年過去了,他還是沒回來,怕是再不會回來了吧,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被關在這座華麗的籠子里了。
“我不同意!”他難得對她板起了臉。
說來她會有如今的困境,其實也要怪他,是他有愧于她,當年要不是他派了方志天出去辦事,又怎會導致志天生死未卜呢。
于情于理,他便是養(yǎng)著冬陽一輩子也是應該的。
“表哥……”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固執(zhí),明明就是對彼此都好的事情,她倒沒料到他竟會不同意。
“你給我好好待在王府里頭,在這兒我能護著你,你照樣能自由自在的,若是回了娘家,還不被你那些異母兄嫂們吃干抹凈。”若說初家的狀況能好些,他倒也沒有強留冬陽的必要,可一想到那些大戶人家里的骯臟事,他就不放心。
“表哥,我還是要再跟你說一次,你可別以為名分這種事,飛雪不會在意,你忘了她生母是怎么死的了?”
先前沒有細想,這會兒再聽到初冬陽強調這件事,尹承善的眉頭皺了起來。
難不成她真是因為這樣才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嗎?
思及此,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她那冷冷淡淡的模樣,以及她覺得他朝三暮四時的神情……他的心一沉,倒還真忘了有這個可能。
可就算是因為這樣,他也不能將冬陽丟著不管啊。
“表哥,事情就這么決定了,反正這王府我也待膩了,你就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吧!背醵栃ξ恼f道,那模樣哪有半點她平素做王妃時的威儀。
“還以為你長大了呢,到頭來還是那古靈精怪的丫頭片子。”拿她沒辦法,他曲指彈了她那光潔的額頭一記,臉上滿是寵溺卻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揉了揉發(fā)紅的額頭,初冬陽不滿的說:“那表哥也沒好到哪去,打小到大就只知道用這招治我。”
“貧嘴。好了,就算真的要走,也不能是讓我休了。”被夫家休離對一個女人來說傷害太大,雖然明知道以冬陽對志天的情深,這輩子只怕不會再嫁人了,可終究還是要顧及名聲。
罷了罷了,只要人別離開京城,他好好看著也就是了,難不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能有人欺負得了他表妹。
那笑容展現在那張俊朗的臉上,其實十分迷人,尤其那眼神還帶了寵溺,讓人不禁迷醉,佇足而望。
商飛雪的視力一向很好,雖然距離和暖閣還有一小段的距離,可窗戶開著便能讓她將尹承善的笑顏盡收眼底。
看過他的貴氣、瞧過他的霸氣、更知曉他的孩子氣,卻沒想過他還能對女人有這樣寵溺的一面。
商飛雪知道自己該轉頭離去,可她的雙腳像是被釘子釘住了一般,走不了,只好怔怔的望著,良久無法收回視線。
她知道他對她的好與縱容,卻還沒親眼看過他對別人也是如此。
閉了閉眼,腦海中突然響起娘在臨終前對她說的話——
“孩子,咱娘倆都是沒福分的人啊,可娘還是希望你就算當人丫鬟也別給富貴人家當小妾,那日子……太苦了……”
那時母親的眸子里有希冀、有期盼,希望她這個女兒能過得比她好,更是希望她這個女兒不要被富貴也不要被男人的感情給迷花了眼。
男人在覺得新鮮之時,會對你百般疼、萬般寵,可膩了之后呢?那些通房丫鬟、姨娘小妾,哪個不是在容顏漸衰之際就被關在華屋里頭扳著指頭數日子,至少正妻還能名正言順的看丈夫幾眼。
“還好……”一聲輕喟,商飛雪閉了閉眼,想要拂去心頭那不該有的念頭。
還好她一開始就決定將自己的心鎖住,還好她對感情一向謹慎得多,雖然要說一點觸動都沒有,那是騙人的,可至少還不至于到離不開的地步。
原本她是發(fā)現了那幅畫的秘密,這才興匆匆依著丫鬟的指示來找尹承善,沒想到竟讓她瞧見了這一幕,心雖微微滲了點酸澀,卻也更堅定了離開的念頭,畢竟那對璧人之間,可沒有她能立足的空間。
“還好什么?”
突如其來的聲響倒讓商飛雪嚇了一跳,本就少了血色的臉蛋更顯蒼白,她轉頭一瞧,卻見尹承善不知何時竟已來到她身后,這才嚇著了她。
“你怎么在這兒?”她脫口問出。
方才不是還在和暖閣同王妃打情罵俏的嗎?為何現在又來招惹她?果真也不過是個尋常男子,習慣了左擁右抱,可她從來就不是那些尋常女子,最看不慣的就是滿心想著坐享齊人之福的男人。
“我剛出了和暖閣就見到你一人在這兒發(fā)愣,所以就過來瞧瞧了!
“喔!北緛砭褪求@嚇過后隨口問出的話,她倒也沒想過他會如實回答,見他答了,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有怒氣有不屑,卻不知該說什么。
“你在這兒做什么?”尹承善好奇的問道。
她向來很少出自己院子的,自從為她準備的院落死了迎花之后,為了方便兩討論事情,他便作主讓她搬到離主屋近些的院子。
平素她甚少出門,一心待在屋子里頭鉆研那副山水圖,今兒個竟然特地走到這兒來,應該是來找他的吧。
想到這個,尹承善的心情驀地好了起來,望著她的眸子也帶了點興奮,滿心期待她會怎么說。
“沒事,只是隨意走走罷了!痹窘忾_了謎底之后的興奮已經消失殆盡,于是她淡淡地說道:“昨天你不是撕了那幅圖嗎?”
聽她提起這事,尹承善覺得自己的確做得太過了,明知道她那么重視那幅圖,他卻失去理智把圖撕了,他聽下人說,她一個晚上都不讓人收拾,本來找完冬陽后他便有意去找她和解。
“抱歉,我昨天太過了!彼\心道歉。
看他這樣,她倒笑了,“不,你這次做對了,早上我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fā)現,被你這么一撕,倒讓里頭藏著的秘密露了餡。”
“喔,你解開秘密了?”尹承善有些不敢相信。
那幅圖他上上下下翻看也有許多次了,可除了那早知道的、用炭筆寫的承王二字,便再也瞧不出其他端倪來,沒想到她能解開謎底。
瞧她那難得眉開眼笑的模樣,他亦是心喜。
“不是我解開的,是你撕的好,你這么一撕,竟然讓里頭夾著的幾張紙掉了出來。”說到這事,她不免要說興許是天要亡商清遠才是!耙搽y怪那商清遠會這么緊張,那可是一份二皇子賣官收賄的名單!
有了這份名單,想要整治商清遠便不是難如登天的事,她倒要瞧瞧一旦這份名單送到皇帝的面前,商清遠跟二皇子會有怎樣的下場。
她突然覺得,自己這陣子受的苦真值得。
其實真要說起來,能解開這個秘密還得感謝尹承善,要不是他昨天的火氣這么大,發(fā)了狠勁撕破圖畫,她還真不會發(fā)現這裱好的山水圖里夾了東西。
想來也是,這大師名畫本身就很值錢,不管是誰得了這幅圖都會好好供著,誰舍得撕了它,偏偏不撕了它就不會發(fā)現名單藏在里頭,當真多虧了尹承善。
想到這里,商飛雪看向尹承善,蒼白的容顏乍現笑容,那一抹笑倒真迷暈了他,讓他心跳加速了些。
“你把東西擺哪了?快讓我也瞧瞧,若東西是真的,那么冬寧侯的富貴可是真到頭了。”看著她的笑顏,向來沉穩(wěn)的他竟也跟著染上了一抹急切。
如果冬寧侯的落敗是她想要的,那么他會為她做到。
“東西還在我房里,你隨我來,我后來想想,跟你合作還真是對了,這東西我也送不到皇上跟前,這事還就得交給你呢!鳖^一回,她不是抗拒他,而是兩眼晶亮的看著他。
享受著商飛雪難得的和善,尹承善的臉上也跟著揚起了滿足的笑容,發(fā)現她從來沒有過的輕盈腳步,他更下了決心要讓商清遠得到報應。
向來他為四皇子運籌帷幄時,從來都不帶私心的,可這回他知道自己不是為了四皇子才這么做,而是為了商飛雪。
兩人來到商飛雪的房間,商飛雪將名單呈上。
尹承善看著名單上清清楚楚寫明了時間、人名跟買賣官職的金額,眼睛都亮了,這些實證絕對能扳倒二皇子一派。
見他不說話,她著急說道:“快些想法子送進宮里吧!
“交給我吧。”望著她眼里的期待,他將名單折好收進懷中,只是剛旋身要離開,他又突然定下了腳步。
他回過身來,方才一時太過興奮了,沒想到一件事,這會兒要走了才想起來——想起這件事讓他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他語氣不善的說:“你當真一點都不在意自己嗎?”
這東西要是呈給了皇上,雖然二皇子和商清遠會倒霉,可觸怒了商清遠之后,他若是不交出解藥,她難道就不擔心自己身上的毒解不了嗎?
“我……”商飛雪一臉困惑。
她不懂尹承善那責難的目光所為何來,這不說得好好的嗎?為何他要生氣?她真搞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么。
見她還是沒想清楚,尹承善在她的身前站定,一雙銳眸直勾勾地盯著她那清亮的眸子,說道:“你其實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對不對?”
他送證據,跟自己活不活得下去有啥關系?
商飛雪正要開口問,但轉念一想,便想通了其中道理!拔覜]事,我相信這世間沒有解不開的毒!
說實話,在更想明白自己喜歡他之后,現如今瞧他因為替自己擔憂而發(fā)怒,她的心不禁漏跳了幾拍,隱隱有些喜悅。
其實她也有事沒告訴他,雖說她是真覺得若能扳倒商清遠,就是要她送命也沒關系,不過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倒是可以去找那個人,雖不是百分百能解毒,不過至少是個機會。
見他仍死死瞪著自己,她揚高了聲音道:“大事要緊!”
她以為他是個謀大事的人,誰知道就算他聽了這句話也依然沒打算出門辦事,甚至掀開了衣擺往椅子一坐。
他不悅的瞪著她,無賴道:“要我去找四皇子可以,要我將證據送到皇上面前也行,前提是你身上的毒解了,否則我不會拿你的命去冒險。﹂他那斬釘截鐵的話語聽在她耳里,沒有半分撼動那是不可能的,可到底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扳倒商清遠這事,哪可能聽他的話。
“你該猜得到,二皇子賣官攢錢肯定是為了收買官員,為了替承繼大統之事鋪路,若是真讓他成事了,不單單是四皇子,只怕連你也得賠進去,你現在怎能如此任性?”
他抿唇不語,深邃的眼睛只是直勾勾望著她,眸底的在意毫不遮掩。
“你……”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想要勸說的話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這讓商飛雪懊惱極了。
不行,他的眼神太溫柔了,她怕自己要是不說點什么,便會失足往那深淵掉下。
親娘所受的苦楚猶歷歷在目、他對王妃的溫柔也還記憶猶新……她閉了閉眼,阻去他那炙人的目光,淡淡地說道:“總之,我保證我不會有事,畢竟我答應過我娘親,絕對會好好活著!
“既然你對你娘有承諾,那這東西就更不能現在呈上去了!贬莘鹫J定了挑開這事,她必死無疑,所以不論她怎么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答應現在去面圣。
“你不可理喻!”商飛雪氣得七竅生煙,瞪著他脫口罵道。
但見怒火挑亮了她的眸子,那晶晶亮亮的模樣顯得萬分誘人。
在這一刻,尹承善只覺得她發(fā)火的模樣挺漂亮,壓根就沒打算改變主意,于是他身子一傾,便封住了她的唇。
對于他這孟浪的行為,商飛雪嚇得瞠大了眼,好半晌才想到要抗拒,可偏偏他卻像座山似的,怎么也推不開。
他還真當自己是他的側妃,可以由著他玩弄嗎?明明先前才剛跟王妃調笑完的!
又羞又惱,她想也沒想地使盡了力氣推開他,又不由分說的摑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聲響起,兩人當下都有些怔住了。
“我說過,當這側妃只是權宜之計,只要商清遠倒了,我就會離開,你憑什么對我……”
她質問的話都沒說完,尹承善卻先一步開了口,“既然抬進了王府,哪由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雖然明知道是自己一時把持不住地行了孟浪之舉,原本他還打算軟言安撫一下她的情緒,可一聽她開口閉口就說要離開他,他的怒火也不免竄上。
“我若想要走,還沒人能攔得住我!
“那咱們就來試試!绷滔铝嗽挘猩茪鉀_沖的離去。
望著那頎長身影帶著怒火而去,商飛雪怔然地站在原地,渾身綿軟,若不是靠著身后的桌子支撐,她早就跌坐在地了。
手輕輕撫過留有他炙熱氣息的唇畔,那溫度幾乎灼疼了她。
雖然最后回過了神,可不能否認的是,她的確迷醉在他的氣息之中。
明明她已經不斷說服自己他不過是貪圖一時的新鮮罷了,他是個有妻子有責任要負的男人,但她越是想說服自己,就越是無法否認自己的動心。
他對自己的影響一日比一日深,他的喜怒也開始左右她的心情……再這樣下去,只怕她終究會把持不住自己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