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舒云躺在醫院病床上,巴掌大的蒼白小臉幾乎陷入枕頭之中,雖然正在昏睡,卻依舊眉頭深鎖。
“你就是這樣照顧我女兒的嗎?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藍舒云的父親藍泰安一見到凌拓走進病房,劈頭就是一陣責罵。
“我可憐的女兒,瘦成這副德性我們都不知道,要不是這次我們回臺參加朋友女兒的婚禮,還不知道要被瞞多久!彼{舒云的母親譚寶珠坐在床邊,緊握住女兒的手,頻頻拭淚。
“爸、媽,對不起。”凌拓沉重道歉,目光卻沒離開過藍舒云。
“道歉就可以讓我的孫子復活,讓我女兒恢復正常嗎?凌拓,我對你太失望了。”藍泰安氣急敗壞的斥喝。
“伯父伯母,這不能怪拓,他對舒云已經盡心盡力了,舒云要這樣鉆牛角尖想不開,拓也無能為力啊!贝餍尤A替凌拓感到不平。
“你算什么東西,我們藍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插嘴!”藍泰安怒瞪了眼戴杏華,不客氣的開罵。
戴杏華的臉色微微一變,一臉委屈的抿緊著唇。
“爸,杏華不是有意的。”凌拓瞥了眼戴杏華,替她緩頰。
“一個喊你拓,一個叫她杏華,你們難道把我們都當成死人了,真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那些流言蜚語嗎?”藍泰安暴跳如雷,臉都漲紅了。
“老公……”譚寶珠朝丈夫搖搖頭!安灰谂畠好媲疤徇@些,難道她還不夠傷心嗎?真的要逼她去死,你們才甘心嗎?”她銳利的目光掃過一副小三樣的戴杏華,聲音沉痛地道。
“伯父伯母,拓……總裁不是這種人,況且,他們已經決定要離婚了,舒云應該要想辦法處理自己的情緒,怎么能什么都怪到總裁頭上!贝餍尤A無視藍母的視線,挺直了背脊道。
“什么?!”藍泰安錯愕的看向凌拓!八f的是真的嗎?你們真的要離婚了?”
凌拓微微皺起眉,瞟了戴杏華一眼,才又看向藍泰安,沉聲道:“只要是對舒云好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我都會去做。”
“好、好……好啊你,你說離婚是對舒云好,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我真是看錯你了!彼{泰安痛心疾首的指著凌拓的鼻尖罵,“當年我就不該把女兒交給你!”
“別吵了,你們都閉嘴!”一直壓低音量的譚寶珠倏地站起身,冷冽的道:“你們想離婚,除非我死,否則以后誰都不許提!”
“伯母,你怎么可以這么霸道?”戴杏華不服氣的回嘴。
譚寶珠的表情一沉,正想開口,一道虛弱的聲音從病床傳了過來——
“滾……”
“舒云,你醒了?”藍泰安與譚寶珠同時沖到床邊,關愛的看著女兒。
“叫他們滾……我不想看到他們……”藍舒云努力喊出聲音。
“乖,爸媽在這里,誰都別想欺負你。”藍泰安保證道。
父母的溫情讓藍舒云的心酸,斗大的淚水隨即滾落毫無血色的臉龐,沾濕了枕頭。
“別哭,媽知道你委屈,放心,媽會替你作主的!弊T寶珠見女兒難過,也忍不住落淚。
“你還不快過來,站在那里做什么!”藍泰安氣惱的朝凌拓喊道。
凌拓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在第一時間沖上前,只因他知道藍舒云的脾氣,她現在絕對不會想見到他。
果然,他才跨出一步,藍舒云就激動的嘶吼道:“我不要見他!爸、媽,叫他走……叫他走!”
“女兒,有話好好說,夫妻倆床頭吵床尾和,沒有跨不過去的坎,我跟你爸也是這樣走過來的。”譚寶珠勸慰女兒道。
藍舒云將臉撇向一邊,緊閉起眼睛,任由淚水肆流。
譚寶珠心疼的撥開女兒黏貼在臉頰上的發絲,輕嘆了口氣。
她怎么會不知道女兒對凌拓用情有多深,當年女兒對在公司擔任要職的凌拓一見鐘情,不顧家世身分懸殊執意要嫁給他,甚至用懷孕逼他們夫妻點頭同意這樁婚事。
女兒嫁給他之初,的確過了一段平靜安樂的日子,看著凌拓在公司卓越的表現,讓業績蒸蒸日上,他們自然也就逐漸接受他當他們的半子,甚至還將公司交給他管理,兩老移居美國享福去了。
可誰想得到女兒女婿并沒有如他們想的從此幸?鞓罚炊S著公司愈加擴大而有了爭吵與嫌隙,然后就是孫子的意外死亡……
想到那個讓人疼入心坎、粉雕玉琢似的乖孫子,譚寶珠的心頭就像被人狠狠絞扭著,一陣陣發酸發痛,更別說身為母親的女兒會是怎樣的心如刀割了,再加上女婿又……
她憤怒地瞪了戴杏華一眼,恨不得替女兒上前打她幾巴掌,可是她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可不能做出這么丟臉的舉動,只能冷冷地道:“我們這些閑雜人等都出去吧,讓他們小倆口好好談談。”
“你說的對,有什么事慢慢談,就是不許談離婚!彼{泰安警告的瞪了凌拓一眼,跟著妻子往外走去,在經過戴杏華身邊時怒斥了聲,“你還不滾?”
戴杏華咬咬下唇,看了凌拓一眼,卻發現他的目光始終鎖著躺在病床上的藍舒云,神色一陣黯然,雖然不甘愿,但也只能先暫時離開。
偌大的VIP單人病房霎時安靜下來,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直到一陣長長的嘆息打破了沉默。
“為什么?”凌拓的聲音充滿痛苦。
藍舒云或許不會知道,當她折磨著自己的時候,他比她還要痛上千倍、萬倍。
藍舒云只是靜靜地流淚,沒有吭聲。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傷害的不只是你自己?”
“哼,我若是死了,不是正合你意?你剛好可以名正言順的跟那個賤女人在一起。”她倏地轉過頭望著他,冷言冷語的嘲諷,“你放心,我不是想自殺,只是不小心吃多了安眠藥,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
聽著她刻薄的言詞,看著她臉上堅定的恨意,凌拓只覺得胸口仿佛被一顆沉甸甸的大石頭壓住似的,幾乎無法喘息。
“那一晚……你真的這么恨我?”他記得她在自己身下嬌喘滿足的模樣,但也記得在ji\情過后,她是怎樣崩潰大哭,將他趕出房外。
藍舒云的思緒被拉回那一晚的旖旎,想起自己的縱情放浪,雪白的臉頰浮上一層淡淡的粉色,但那份綺情很快又被濃濃的罪惡感給驅離,她怎么能在失去兒子之后,還能擁有那種忘卻一切的快 感?
“是,我恨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她像是在懲罰自己似的宣誓著。她沒資格再愛,只能用恨阻止自己的愛。
凌拓的下顎繃緊,幽黑的眸子溢滿了絕望,但語氣卻異常的平淡,“我知道了,你要怎么恨我都可以,但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我沒想過自殺,還有,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彼{舒云咬咬牙,目光瞟了眼病房門口。“你去告訴她,她永遠都別想得逞!”
沒錯,就讓他們彼此怨恨過一生吧,沒了兒子,誰都不許快樂。
他深深的瞅著她那雙瘋狂的眼眸,無法將其與初相見時那雙晶瑩純真的雙陣交疊在一起……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凌拓感覺到衣擺被扯住,又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才回頭,就望進一雙純真無邪、閃著晶燦光芒的黑眸,讓他不由自主頓住了腳步。
“我叫藍舒云,你呢?”
眼前的女孩綁了個俐落的馬尾,露出飽滿的額頭,五官精致秀麗,白皙的肌膚因為奔跑染上一層如花瓣似的粉嫩色彩,身上也穿著一套淡粉色洋裝,整個人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凌拓瞥了眼她拉著自己衣擺的手,又看看她。
藍舒云困惑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他衣擺上的血漬,難掩驚愕,急著想要脫去他的衣服。“啊,對不起,你的衣服臟了,脫下來我幫你洗,洗完再還你!
“住手!彼拿碱^微微一皺,沉聲阻止。
她的動作一頓,看著他的衣服被她越弄越臟,滿懷歉意地吐吐舌道:“對不起……”都怪她剛才被壯漢推倒,手掌磨破皮了還在流血。
看她像只犯錯被主人罵的小狗那般委屈,凌拓緊抿的唇不禁稍微放松,淡淡地道:“沒關系!
得到他的諒解,藍舒云馬上又神采飛揚了起來,揚起濃密的長睫,語氣輕快的道:“剛剛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的話,我可能不只手上這個小小的擦傷而已!
這女孩的情緒轉換得還真快,率真大方,耀眼得讓他有點不能適應,語氣不自覺更冷淡了些,“人在異鄉,最好不要太沖動!
“哼,我就是看不慣那些白種人自以為是的優越,憑什么欺負弱?”她豪不畏懼的挺直了背脊,神情堅毅。
“你是留學生?”
在美國,像她這樣的華人女孩通常都是家境富裕的留學生,但他卻沒在她身上看到任何驕縱的氣息,尤其方才她為了保護被欺負的黑人小女孩,竟然還敢挺身而
出對抗比自己還高大好幾倍的白人壯漢,讓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耶!彼{舒云朝他俏皮一笑。
凌拓可以看得出來她對自己有好感,只可惜他現在沒心思跟女人有任何牽扯。
“我們只是偶遇,我是誰不足掛齒!
藍舒云原本發亮的眸光黯淡了些,但很快又拋開被拒絕的尷尬,指了指他被沾染了血跡的白襯衫道:“至少讓我賠你一件衣服!
他低頭看了看襯衫,又睞了眼她還微微冒著血珠的手掌,暗忖幾秒,突然將襯衫脫下撕開衣擺,拉過她的手簡單包扎!翱烊タ瘁t生吧。”
“欸……”她錯愕的看著他俐落的舉動,還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見他一個箭步搭上剛開過來的銀色轎車離去。
“好酷喔!”
藍舒云癡癡地看著越來越遠的車身,腦中浮現的都是他那張有如刀鑿般立體的俊帥五官,還有脫下衣衫后結實賁張的古銅色胸肌,再加上之前他三兩下就把那個白人壯漢打倒,簡直就是英雄中的英雄,讓她的心不由得小鹿亂撞。
“舒云!”突然,一道上氣不接下氣的喊叫聲自她身后傳來,暫時打斷了她的傾慕情懷。
“我在這!彼{舒云收回視線轉過身,朝正緊張地四處張望的年輕男子揮了揮
年輕男子神色一松,快步走到她面前,焦急地道:“你跑哪去了?我一接到電話就趕過來,沒事吧?”
“我沒事!彼觊L四歲、青梅竹馬的好友馮青川安撫的笑了笑。
瞥見她被包裹的手掌,白色的布上還有點點怵目驚心的血痕,他忍不住驚呼:“你受傷了?!”
“一點點破皮而已,干么大驚小怪的!彼{舒云好笑的看著他的反應。
“要是被伯父知道,不扒了我一層皮才怪!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不是一直交代你不要管別人的閑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羅唆起來比女人還可怕?”她嬌俏的皺皺鼻子,舉起雙手捂住耳朵。
“要是換成別人,我才懶得管。”他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
“好嘛,別氣了,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彼{舒云挽住他的手,撒嬌的晃了晃。
“知道就好!瘪T青川點了下她的鼻尖,他根本沒辦法對她真正生氣。
從小到大,他就以她的守護者自居,不僅僅是因為兩家人是世交,更因為他喜
歡她,只可惜這小丫頭似乎還沒察覺到他們已經都不是小孩子了,依然只把他當哥哥。
也罷,反正那么久的時間他都等了,他就不信等不到她長大的那一天。
“走,我帶你去醫院檢查,手過來。”他朝她伸出手,一邊從口袋中掏出一條干凈的手帕。
“你要做什么?”她困惑的看著他拉住自己受傷的那只手,想到那道偉岸的英俊身影,眸光不由得溢出無限柔情,好像有種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胸口亂竄。
見她臉上突然涌現一抹他從未見過的小女人風情,馮青川的心霎時漏跳了一拍,幾乎看傻了,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痛!”突如其來的痛感讓藍舒云猛然回過神,反射性地縮回手。
“抱歉!瘪T青川尷尬的漲紅了臉,趕緊放松手勁,要替她將手上的布條解開。
“不要!”她突然大聲阻止。
“我只是要替你把臟布拿掉,我這條手帕是干凈的,先暫時把傷口包起來,免得感染!彼Щ蟮目粗倪^度反應。
“不用了,這襯衫……這是干凈的,況且我的手只是小破皮,回去用優碘擦擦就好了啦!彼{舒云連忙把手藏在身后,有點心虛的道。
“可是……”馮青川覺得她有點古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了啦,我肚子餓了,我們回飯店去吧!闭f完,她轉過身,率先跨出步伐。
“真拿你沒辦法!笨粗w細的背影,他露出了寵溺的溫柔神色,搖搖頭,追了上去!暗鹊任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