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町,相川宅。
站在車庫門口,千歌還是猶豫了一下。
他在家吧?他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給她臉色看?而她又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忍不住的挑戰他的威權?
“山根千歌,你要忍耐,為了這份酬勞,你要學習忍耐。”她在心里替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今天,不管他如何的蠻橫不講理,她都要克制自己,絕對絕對、千萬千萬不跟他頂嘴做對。
“山根千歌,什么樣的人你沒見過?你一定應付得了他那個惡魔,一定可以的……”她對著車庫的門喃喃自語著。
突然,車庫的門打開了,她嚇了一跳,不自覺地退后了兩步。
“ヘ!”門后,穿著一身輕便,而且身上只披了件外套的十真神情嚴峻而冷肅地看著她。
她不得不說,看見他時,總令她有種眼睛一亮的感覺。雖然他是個惡魔,但絕對是個賞心悅目、好看到讓人忍不住想流口水的惡魔。
相較于他,穿著厚重的羽毛衣,腳下踩著雪鞋的她看起來好笨重。沒辦法,比起東京,金澤實在冷太多了,要適應金澤的冬天,還得好一些時日才行。
“你站在這里發什么呆?”他問。
在監視器的螢幕里,他看見她一個人站在車庫入口發怔,久久都不開門進來,于是,他忍不住跑來替她開門。
“我……”
怪了!他怎么知道她站在這里?他有千里眼?
忖著,她抬起頭來,四處找尋著可能在監看著她一舉一動的「現代千里眼」——監視器。
“不用找了,是隱藏式的,你看不見!彼f。
聞言,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所以說你剛才在監看我?”
他蹙起濃眉,“裝監視器不是用來監看的嗎?”
她一頓。話是沒錯啦!不過他是閑得發慌了嗎?居然在電視螢幕前監看她,而且還親自跑來替她開門!
這么一想,她越覺不妙。慘了!他一定是想了什么辦法要整我,我看我還是轉頭快跑比較安全……她忖著。
“你還杵著做什么?”見她不知又在發什么怔,他不悅地問,“有好多事要做。”
“?”她看著他,一臉惶惑。
“啊什么?”他皺起眉心,“衣服、床單……一大堆東西要洗要燙,你居然還有閑工夫在這兒發呆?”
“我……”不知為何,她深深覺得自己不該再踏進這幢房子。
她有一種感覺,今天她一旦踏進這幢房子,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出來……
睇見她一臉「我死定了」的惶恐表情,十真意識到她似乎有著「我不想干了」的念頭。
莫名地,他有點緊張,怕她真的不干了。
不過說也奇怪,以他的財力,要請多棒的鐘點女傭沒有?為什么要擔心她不干呢?她……她有什么特別?
想著,他兩只眼睛不自覺地盯視著她——
被他這么一注視,她心慌又心悸。
“相……相川先生,我想我……”她退后了兩步,“我想我還是……”
雖然跟錢過不去是很愚蠢的事情,但為了錢把自己送進惡魔的手里,就更是愚蠢至極了。
對,她不干了,她要跟他說她不干了。
看她又退后了兩步,他濃眉糾皺,眉丘隆起。
她是什么表情?她那表情像是有人要拉她上斷頭臺似的。
“你不想干了?”他挑挑眉,問道。
她一頓,“さ……”奇怪!她明明不想做,為什么說不出口?
他蹙眉冷笑一記,語帶嘲諷地道:“原來你也沒我想的那么刻苦耐勞!”
“什……”聽見他這句帶著嘲諷口吻的話,她猛地回神。
“也對,現在年輕女孩子都吃不了苦,還是輕松的工作好……”看見她眼底倏地燃起的斗志,他知道這招對付她是絕對有效的。
千歌一臉不服氣的表情,然后往前走了兩步,直視著他!跋啻ㄏ壬,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吃不了苦的人!
“是嗎?”他挑眉一笑,暗自竊喜著她已中計。
“做家事對我來說就跟吃飯一樣簡單,根本難不倒我!彼f。
“那么你為什么不干了?”他問。
“我沒說!彼彀头裾J得相當堅決,但眼里卻有些心虛。
畢竟,她剛才險險就要說出口了,要不是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說不出口的話,現在已成了他嘲諷她、吃定她的把柄。
“你是沒說,”他唇角一勾,“不過你臉上的表情卻在說「本小姐不干了」!
“我……”
“我可以理解!彼裘夹φf:“這不是份輕松的工作,如果你無法勝任,那么你現在就可以走了,至于上次的酬勞,我會付現金給你!
他在賭,賭她會上當、會留下來,但這步棋也可能擦槍走火,變成她拿錢走人的局面。
不過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局,他沒什么好擔心,更沒有不敢賭的。
單純的千歌當然無法像他那般會算計,此刻她心里只想著一件事——她絕不讓他有機會笑她。什么她無法勝任?什么她吃不了苦?他在胡說些什么?她是從小吃苦長大的耶!
雖然她的家境還算不錯,但是也受了不少的么練。認真說起來,吃不了苦的,應該是他這個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吧?
“可惡,你別把人看扁了!”她斗志激昂的直視著他。
他眉梢輕揚,盡可能不露出得意的表情。
雖然她很容易擺平,但若在此時被她發現他其實是在對她使出激將法,那么就功虧一簣了。
“山根小姐,你的決定是……”
“哼!彼秃吡艘宦暋
他微怔,因為他清楚的聽見那聲不馴的、堅定的、不認輸、不服氣的低哼。
而此時,她大步向前,像一陣風似的掠過他身邊,然后朝著里面走去。
他轉身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地唇角一勾,露出了得意的、興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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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真坐在沙發上,兩腿直勾勾地放在大茶幾上,一派輕適的模樣。
他手里拿著一本英文小說,桌上是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但他的視線并沒有在那本有趣的小說上,因為……他發現有比小說還有趣的東西。
他從來不知道看見一個女人在他家里替他洗衣打掃,會是一件令他如此愉悅的事。她忙進忙出,像個轉不停的陀螺般。她神情專注而認真,沒有一分一秒的偷閑懈怠。
她臉上沒有一丁點的妝扮,卻散發出閃閃發亮的光采。
不自覺地,他發現自己的視線是追著她的……驚覺到這一點,他心頭一震。
見鬼!他是瘋了不成?他居然分分秒秒在注意著她?
她五官端正,但稱不上沉魚落雁。跟鈴木麗香或是他過去曾來往的任何一個女人站在一起,她都會立刻被比下去。
他敢說,在這之前,他眼里根本看不見像她這樣的女人。但為何……
該死!該不會是他整整一個星期沒接近任何女人,開始饑不擇食?不不不!他體力再好,也沒饑渴到這種程度。再說,他對她的感覺并不是欲望,而是另一種更深沉、更豐富、更內在的……
喵……突然,二毛一躍跳上了他的腿,撒嬌地磨蹭著。
他伸手摸了摸它,又是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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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開始工作,千歌總是專注到忘我的境地,她會看不見任何人,感覺不到任何事,直到她稍稍喘息。
在替他換上新的床單跟被子之后,她走了出來,看見他屁股還黏在沙發上,而且這會兒還多了他的寵物貓。
她看看表,發現從她開始工作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天啊!他居然還坐在那里?她忖著。他一直杵在那里,她要怎么用吸塵器清潔沙發?
“相川先生,”她驅前,“你還要繼續坐在這里嗎?”
他今天真是奇怪,她在清潔他的起居室及臥房時,他為什么一直待在這里呢?上次她在他的起居室及臥房忙時,他明明跑得不見人影。
他抬起眼簾,“我礙著你了?”
廢話!她很想這么回他,但她忍住了。
“我要清潔沙發!彼芘Φ拿蚱鹱齑剑3治⑿。
“喔!彼麕е鴷,抱著二毛,霍地起身,然后坐到了另一張沙發上。
她一怔。他還不出去?她在這里忙進忙出,還發出那么多噪音,他居然有辦法在這兒看書?他是集中精神的功力超強,還是根本是假藉看書的名義,實則在監督她工作的進度?
厚!這個人會不會疑心病太重了點?他懷疑她會偷懶嗎?
忖著,她不覺有點生氣。打開吸塵器,她開始清潔沙發。
為了讓他相信他每分錢都花在刀口上,而她領他的每分錢都是正正當當,她卯起來將吸塵器的風嘴直往沙發的每處縫隙里猛吸……
“ヘ……”突然,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十真叫了她一聲。
她抬起頭,狐疑地看著他。
“小心!彼f,“別猛戳猛吸,小心弄壞了!
哇!她以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原來是這個。拜托!她做家事的功力一級棒,哪會那么「肉腳」的把沙發吸壞了?會破壞沙發的應該是他的貓吧?
她沒搭理他,繼續把風嘴往縫隙里塞。說時遲,那時快,當她移動風嘴時,赫然發現縫隙的邊緣破了一個洞……
“。 彼@叫一聲,急忙地關掉了吸塵器。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真的……真的把沙發吸出了一個洞?!
這時,十真慢條斯理地起身,然后走上前來。他看看那沙發上的那個小洞,再看看一臉震驚、難以置信的她。
他唇角一勾,“我警告過你了……”
“這……”什么嘛!他的沙發是紙糊的,可以拿來燒掉的那種嗎?
都是他害的,上次他不在這里,她不是吸得好好的嗎?要不是他在這里擾亂她,她也不會犯這種對女傭來說堪稱「致命」的錯誤。
“這是高級皮革,你以為是合成皮嗎?”他挑挑眉,幸災樂禍地睇著她。
喵……二毛喵了一聲,像是在附和著它的主人般,然后抬著頭,揚著長長的尾巴,慢慢地踱了出去。
“我……我負責就是了!彼桓实氐馈
“負責?”他發出了讓人氣得想咬他一口的哼笑。
她有點慍惱地看著他,但敢怒不敢言。
“我可以搬去請師傅補一下,花不了多少錢!
“進口的!彼f,“我是說,這沙發是義大利進口的,如果你要找師傅補,那么你得搬到義大利去!
“什……”義大利?天!對她來說,那是多么遙遠的地方!
她活到現在,最南只到沖繩,最北也只到札幌。
“那……”她開始有點擔心,“那我買一張新的賠你,可以吧?”
聽見她這句話,他哈哈大笑。
看他突然放聲大笑,她有一種被傷害、自尊心嚴重受損的感覺。不過是一張皮沙發,她就算借錢都會買來賠他。于是,她一臉不馴地直視著他。
他眼簾一垂地睇視著她,眼底閃過一抹黠光。
“一千萬。”他說。
她怔了怔,一時沒明了他的話。
看她一臉呆,他知道她若不是嚇呆了,就是根本沒聽清楚他說了什么。
“這張沙發一千萬。”他清楚地重復了一次,“一千萬!
這會兒,千歌聽見了,也聽清楚了。她瞠目結舌地看看他,再看看那張沙發,然后一臉「你是在說什么天方夜譚」的驚疑表情。
“你說什么?一……一……一千萬?”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著了。
他輕點下巴,“我本來中意的是那張兩千萬的,怕被我媽念,所以挑了這一張!
“什……什……”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
一張沙發一千萬?這沙發是鑲了鉆還是有高僧加持,坐了會延年益壽、逢兇化吉啊?
“你確定你要賠嗎?”他唇角微微上揚,笑得又壞又迷人。
“我……”她剛才的氣焰一縮,整個人矮了一截。
一千萬?她拿什么還。克退阕雠W鲴R的替他賣命,都不知道何時才能償還……
“不如這樣吧……”看她終于明白事情有多大條,他決定放……不,放她一馬太便宜她了,逮到這種干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不好好整整她,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
他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撇唇一笑,“你跟我睡覺!
聞言,她像是被施了咒般的僵硬,瞪著兩只大眼睛看著他。
“怎樣?”他一臉使壞。
陪他睡覺?他的意思是要她拿……拿她「青春純潔」的肉體賠?
“不!”她及時反應過來,驚聲尖叫。
她夸張又卡通的反應實在太有趣,有趣到他覺得不該就這么結束這場惡作劇。
“不?”他挑挑眉,“那你說,你拿什么賠?”
“我……”她一臉愁云慘霧,“我……不能分期付款嗎?”她發覺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故意將身子一彎,湊近了她,“什么?你說什么?”
“那……那……”看他那副「欺人太甚」的死樣子,看來分期付款不是他能接受的賠償方式。
“我薪水讓你扣……”她商量著。
他嘴唇一抿,“你一次的酬勞是五萬,也就是說,你得做足兩百次才能還清,一個月四次,一年十二個月,這算起來……”他扳扳手指頭,“老天,我都不知道怎么算了!
她都快哭出來了,這加加減減地算起來,她做幾輩子都還不了。
看她一副如喪考妣的悲慘表情,他幾乎快笑出來了。
“我看你還是陪我睡覺比較快……”
“睡覺……”她認真的想了想,一臉掙扎,“那……要睡幾次?”
“我看這樣……”他摩挲著下巴,“就睡到你結婚好了!
“啥?”她一震,“我都讓你睡了,還能跟誰結婚?!”
“那你就陪我睡一輩子好了!彼患偎妓鞯卣f。
“啥米?!”她再度尖叫。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你不想陪睡,早點把自己嫁出去不就得了……ヘ?”他一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及眼神看著她,“你剛才說被我睡了就不能跟別人結婚?你的意思是……你還是……”
發現自己不打自招的招認了自己還是處女的事實,她后悔莫及。
他像是發現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驚喜又亢奮,“你二十八歲了,還是處女?”
“我……”她漲紅著臉,“不……不行嗎?”
“不是不行,只不過……”說著,他壞心眼的盯著她竊笑。
“我不是沒人追喔!”她說得有幾分心虛,“我在東京也談過幾次戀愛的,我……”
“你之前住東京?”他有點訝異。
“是!怎樣?”
“在東京那種新潮時髦又開放的地方,你居然還……你真的談過戀愛?”
“是真的!”她激動地道,“我只是一直沒把自己送出去而已。”
“噢?你是有所堅持?還是被退貨?”他的唇角在笑,眼睛也在笑。
他感到相當的愉悅,只是不知道是因為整到了她,還是知道她還是處女。
退貨?他說她被退貨?他……可惡!
“我雖然不是什么教人垂涎覬覦的大美女,也還算可口,你這么說實在太瞧不起人了!”她氣憤不已。
“我瞧不起你?”他蹙起濃眉,一臉無奈又無奈,“我要是瞧不起你,怎么會提出陪睡的要求?”
聞言,她一怔。也對,他說的還真有點道理。只是……真的要跟他「那個」嗎?
看她神情嚴肅、認真卻又憂心不安地思索著這件事,他心里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爽」。
“我看你就別考慮了……”他突然一個箭步趨前,抓住了她的雙手,“就這么決定吧!”
她陡地一震,心頭一陣狂悸。
“不……不行!”她放聲尖叫,猛地推開了他,像驚弓之鳥般急欲逃竄,腳下卻被吸塵器一絆——
“!”她整個人向后仰去。
他想抓住她,卻也跟著重心不穩的倒了下去,就這樣,他壓住了她,在沙發上。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如惡夢般的事情,是真真實實的進行著。
這是繼上次意外被他壓倒之后,她再一次被他壓住。但,上一次是意外,但這次……是「意圖」!雖然他英俊又多金,簡直是所有女性心目中的夢中情人,但她可不希望就這樣失去自己的第一次。
性愛對她來說不是一種發泄或生理需要,而是神圣的、具有傳宗接代之意義的,而這也是她直至今天還保有第一次的主因。
“不可以!彼凵駡远ǖ氐梢曋,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樣。
近距離的看著她,他發現她比他原先所以為的還要……可人!她的皮膚吹彈可破,她的五官除了端正,還有一種恬靜的美,她的唇微微顫抖著,像可口的果凍般教人垂涎……
他必須承認,這一刻,他真有種親她一口的沖動,但不行,開玩笑嚇嚇她可以,真要親了她,那叫性騷擾,而不是惡作劇。
忖著,他壓抑住內心的躁動及浮動。
“開玩笑的!彼袂橐荒,認真地道。
“ヘ?”她一怔。
他不疾不徐地放開她,然后在一旁坐下!拔沂情_玩笑的,所以你可以收起那種表情了。”
盡管沒有立即的危險,她還是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一下。
“你是說……”她忐忑地問:“沙發不用一千萬?”
“我是說要你陪睡是開玩笑。”他濃眉一糾,“我告訴你,沙發是真的要一千萬!
“さ!”她一驚,“那……”
“讓我想想該讓你怎么賠……”他白了她一眼,神情嚴肅。
好一會兒,他似乎有了決定。
“你會做飯燒菜嗎?”他問。
她訥訥地點了點頭。
“能吃嗎?”他挑挑眉,一臉懷疑。
什么「能吃嗎」?他那口氣及表情,好像懷疑她煮出來的東西像餿水,而且是連豬都不吃的那種。
“當然能吃!”她要強地道,“不管是日式的家庭料理、西餐,還是中華料理,我都行!
聞言,他露出了懷疑卻又興味的表情!罢娴?”
迎上他的目光,她突然有種「死了」的不妙預感。
她會不會自信過頭了?雖然跟別人比起來,她是真的挺厲害的,但他是開餐廳的!
“那好!彼恍,“往后我星期天的三餐都靠你了。”
“啥?!”她大吃一驚。三餐?
“你有什么好驚訝的?別忘了我那值一千萬的沙發……”
說著,他起身,給了她一記「你最好不是在吹牛」、具有不知名威脅戚的微笑。
“今天就開始吧!”
語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千歌癱坐在沙發上,一臉懊悔,“死了!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