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少,好久不見,但你人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里?」見到他,楚天闊即使心中有氣,仍維持一貫的溫文儒雅。
這個傅東洋害死傅老夫人,又想欺負蓮兒,好不容易逮著他,縣太爺亦曾親口應允會從重量刑,怎么這么快就將他放出來?
相較于楚天闊的風度,溫碧蘿可是不吐不快,大刺刺的直言。
「傅東洋,你不是應該在牢里悔過,怎么逃出來了?」見到這敗家子,她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想到是他害死婆婆,她就滿腔怒火,連稱呼他一聲「二叔」都不愿。
原本站在傅東洋身后的一名婦人,聽到她直呼姓名,隨即氣呼呼地站到前頭指著她罵:「你這掃帚星真是沒教養,竟然直呼自己小叔的名字,你婆婆是這樣教你的嗎?」
溫碧蘿見到她,心頭一驚,這個婦人不就是她之前那個只認錢不認媳婦的「前婆婆」嗎?
現在是怎樣?「整組」搬過來就是了?何東揚變傅東洋,而貪錢婆婆不用猜,肯定就是傅家的二姨娘,傅東洋的親娘了。
原來她和他們母子倆的前世早就有這般牽扯糾葛。
也好,來一個她踹一個,來兩個她踢一雙,管他前世還今生,所有的帳她全在這一世算個清楚。
「我婆婆教我的可多了,前晚她還在夢里教我寫書法呢。」說這話時,她一雙眼又嚴厲地瞪向傅東洋。
傅東洋先是心虛的別開眼,而后惱羞成怒,惡聲惡氣的拍桌道:「茅蕓香,這傅家制香坊是我們傅家的,現在我回來了,你把它交還給我,從今以后制香坊就由我來管理!
「你管理?這可不行。我沒記錯的話,傅家制香坊從前就是在你手中倒閉的,要是把它再交給你,恐怕不出兩日,這制香坊現有的二、三十名工人生計都會無著落!
此話一出,圍觀的工人們議論紛紛,皆不贊成換人當家,尤其是有倒店前科的傅東洋更不行。
「你這死丫頭,嘴巴什么時候變這么利?」傅家二姨娘何玉滿氣結不已,和以前一樣見到茅蕓香就把她當出氣包,出手欲打她,可惜沒能得逞,巴掌沒揮成,反而被倒推一把,跌坐在地。
「娘,你受傷沒?」傅東洋焦急的扶起她。
「這死丫頭……造反了她!哎唷,我的骨頭快散了……」何玉滿故意大聲哀嚎著,想博取同情。
扶娘站穩后,傅東洋回頭怒罵肇事者,「茅蕓香,你竟敢推我娘,還害她受傷,看我不報官抓你才怪!」
「我婆婆死的那晚,你不也是這樣推她?」溫碧蘿反嗆他,「你娘有沒有受傷我不知,我只知道你推倒我婆婆、害她跌倒在地后,沒多久她就死了。想報官?行!順便幫我報上這一筆!
「那晚是大娘自己跌倒的,與我無關!垢禆|洋脫口為自己辯解,卻聽見四周一片嘩然,他忽覺不對勁,暗惱自己中了茅蕓香的計。
「你終于承認了,我婆婆死的那晚,你人就在她房里!
「我……當晚你也在大娘房里,我說大娘肯定是被你這個掃帚星給克死的!」
「我要真能克人,頭一個肯定會克害我婆婆的兇手!顾J利的目光鎖定他,冷冷道。
傅東洋被她惹煩了,不耐地大吼:「我今天是要來跟你談傅家制香坊的事,你別給我扯到其他事上頭。」
溫碧蘿聞言心一緊。若她沒猜錯,那晚他大概是逼婆婆寫了地契讓渡書,好能合理接手制香坊和祖宅。說不定雙地契也早被他偷走,這會他若拿出東西來,她該如何應對?
她眼神黯下,微微朝楚天闊輕瞥一記,向他求助。
楚天闊一直站在旁邊未語,一來是不想因自己替茅蕓香強出頭,讓傅東洋有造謠生事的機會,二來則是認為她自己就有足夠本事對付傅東洋,家務事他也不便插手,因此只在一旁靜觀其變。
傅東洋今日敢理直氣壯來討制香坊,肯定仗著自己握有什么足以讓蕓香把制香坊交出的東西,而據蕓香所說,傅老夫人死的那晚,傅東洋曾逼迫老夫人在一張紙上印下手印,那會是……
「你這死丫頭,以為你婆婆死了,你就可以獨占傅家祖宅和制香坊嗎?少作夢了!你這會克死人的小寡婦,快點滾出傅家!」何玉滿不甘自己方才被推一把,心頭怒火一起,又想揮巴掌打人。
溫碧蘿伸手擋她,卻被傅東洋抓住,在何玉滿重新用力揮手想賞她巴掌時,有只手宛若使太極功夫般,一下子便輕松松開傅東洋母子的惡手。
「傅二少,有話好說。這兒人多,你們母子還這般欺負大房的小媳婦,傳出去可不好聽!
「這是我們傅家的事,旁人管什么?以后這小寡婦流落街頭沒飯吃,到時楚大善人你再管也不遲!购斡駶M一席刻薄的話,立刻引來眾人議論紛紛。
「請容我說句公道話。」壓下心頭的不悅,楚天闊依舊氣定神閑道:「傅家制香坊和傅家祖宅在分家時歸大房所有,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如今傅老夫人已不在,自然是由傅大少奶奶接管!
「本該是如此沒錯……」傅東洋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露出得意的笑容,「但若茅蕓香不再是傅大少奶奶,你說,這傅家制香坊該由誰來掌管?」
話落,一張蓋有傅老夫人手印的休書即攤在眾人眼前。
溫碧蘿驚訝瞠目,見他手中拿著休書,她頓時恍悟。原來自己猜測錯誤了,他逼婆婆寫的不是地契讓渡書,而是這封休書。
這個傅東洋果然夠狡猾,與其搶兩份地契,他只消一封休書便能將她趕出傅家,輕松接手所有的一切。
盯著休書,楚天闊雙眉緊皺,不明白同樣的東西怎么會鬧雙胞?再者,即使傅老夫人真寫了這封休書,也絕不可能拿給傅東洋,因此他冷靜思考后,猜測傅東洋手中這封休書,肯定是害死傅老夫人那晚逼迫她寫的。
他朝茅蕓香看去一眼,從她眼神中,他看出她所想的和他一樣。
「我大娘在生病期間,肯定知道自己快被茅蕓香克死,為了保住傅家不再有人被她所克,她便寫了這封休書,私底下交給我,沒想到……嗚……大娘果真沒多久就被她克死了!垢禆|洋假意傷心的哭著。
他的娘也不遑多讓,大哭了幾聲,勉強擠出兩滴眼淚!咐蠣,你在天之靈可要保佑我和東洋,我們傅家就只剩下東洋這一脈,可千萬別讓他被這掃帚星克到……」
「傅二少,這封休書上的字,不是傅老夫人所寫!钩扉熀V定道;「各位請看,墻上掛了一幅傅老夫人的親筆字畫,她用傅大少奶奶的名字提辭,可這休書上寫的『蕓香』二字,字跡明顯不同!
眾人一聽,爭先恐后搶著對照,傅東洋急忙把手中的休書收起。
「我看到了,字跡的確差很多,那封休書分明不是傅老夫人所寫!褂锌吹降娜嗣χ雒孀鲎C。
傅東洋瞥了眼墻上的字畫,忽地暗自一笑,旋即又露出傷心的模樣,「我大娘寫這封休書時,已病得頗嚴重,咳聲不止,每寫一字就咳了好幾下,手顫抖,寫的字當然不同平日那般!顾靡獾溃骸缚墒悄銈兇蠹铱矗@休書上蓋有我大娘的指印,是不是和字畫上的指印相同?」他又再度亮出休書,讓大伙兒去比對。
「好像是一樣的……」
「那休書上的指印,和字畫上的指印果然一樣……」
「難不成傅老夫人真要休了傅大少奶奶?」
溫碧蘿心一沉,縱使知道傅東洋手中的休書和上頭的指印都是他逼迫婆婆寫的、蓋的,但她苦無證據,說再多都不會有人信。
「茅蕓香,你還有什么話說?快點滾出去!」何玉滿盛氣凌人地趕她。
「楚公子,這下你是不是該幫我主持公道了?」打著制香坊一過手就賣給楚天闊的如意算盤,傅東洋心想楚天闊終究是生意人,表面上假慈假悲做足大善人形象,私底下應當不會和錢過不去。
「那自然是!钩扉熕菩Ψ切,從容不迫的說道:「既然傅二少要接管傅家制香坊,在商言商,我得不客氣地和你說白一件事,傅大少奶奶為了讓傅家制香坊重新營業,向我借了三十萬兩白銀,這筆帳,你得先還清再說!
「三十萬兩白銀?」傅東洋母子一致驚呼,瞠目結舌,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在場圍觀者也全被「三十萬兩白銀」這龐大數目給嚇住,唯獨溫碧蘿偷睞他一眼,暗中苦笑。
為了幫她,他給出這個數目也太嚇人了,她聽到也嚇了好大一跳!
不過幸好有他在,再大的難題都能迎刃而解,這一關,她總算是暫時挺過了。
再看他一眼,她微微一笑,心頭盈滿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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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里?好漂亮的宅院!
午后,楚天闊差人來制香坊,說要與溫碧蘿商量還款方式,她依約來到指定地點后,他一出現便拉她上馬車,走了一個多時辰,來到一處偏靜宅院,這兒,應當不是九陽城境內。
宅子并不大,但前后院種了許多她沒見過的花,紅的、白的、紫的、桃紅……處處綻放點綴,她仿佛來到仙境花園般。
「這是忘憂屋!顾灰恍,牽她的手走至后院。
「什么忘憂屋?為什么帶我來這,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他忽地轉身停下腳步,她煞車不及撞上他,一記溫柔的吻降下。
「從現在開始到離開,我們是不愁世俗事的神仙眷侶,別提工作……」他的指腹貼上她眉間,熨平攏起的皺摺!笇⒛切⿶廊酥聮伒侥X后,我是邀你來賞月的。」
今日天公賞臉,天清氣爽,天尚未暗,一輪明月已悄悄探臉。
自從傅東洋亮出休書,表面上他助她挺過一關,但她深知這只是暫時度過,他能感受到她心上沉重的壓力,還有突如其來被傅家「休」了的五味雜陳的心情。
她一介弱女子要扛起制香坊重任已不易,現今還有「內患」,不忍她終日愁眉不展,近日他得此花屋,決定攜她一游,縱使問題猶在,但適時釋放心中的愁緒總是好。
他真誠的話語,溫柔的舉動,讓她瞬間卸下鐵娘子的外殼,變成一朵需要人細心呵護的柔弱小花。
攤靠在他胸膛,只有單獨和他相處,她才能安心顯露自己無助的一面。
「天闊,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一股香氣撲鼻,她納悶的問:「有人在烤雞?」
「不只烤雞,還有烤魚,還有忘憂酒!顾肿煲恍Γ粗难咧猎褐幸话狼埃郎蠑[滿了剛烤好,還散發著熱氣的雞和魚。還有一些美味菜肴,和他口中所說的「忘憂酒」。
她驚訝地看向他,「你讓人準備的?」
他笑著點頭,擁她入座。
天色漸暗,月光漸亮,就著月光,兩人同桌齊嗑美食,一口烤雞一口酒,天南地北聊著,絕口不提煩心事。
餐后,他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微醺的她將臉側貼在他胸膛,仰望明月。
「天闊,你是第一個陪我賞月的男人,也是我第一個深愛的男人,是你讓我知道被人寵愛是一件多幸福的事!顾谱矸亲,一個逕兒的說出真心話!缚蔀槭裁次以凇簛硎馈粵]遇到你,如果我能遇到你,我的命運一定會不同……」
「蕓香,你醉了!顾麗蹜z的摸她的臉,那些奇怪的話,他只當是她的「醉語」。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太早枉死,如果我能活著回臺灣,說不定就會遇到你了……」她的頭有點暈,可思路還清晰,她在古代是嫁人守寡后才和他相戀,說不定她在「來世」的命運亦同,得等到離婚后,才能遇到他這個「有緣人」。
他苦笑,醉后的她更加語無倫次,但也更令他心疼。
她睜著一雙迷離水眸,蔥白柔荑撫摸他的臉,低聲地說:「天闊,如果真有來世,你一定要來找我,不,你要握緊我的手,這樣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我答應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守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
她那無助哀傷的神情令他心生憐惜,不忍她醉得繼續胡言亂語,他低首,吻住她的唇。
月光下,酒意、愛意齊發酵,印在她唇上的吻逐漸加溫,他吻得越火熱,她回應越熱切,他拉著她起身,兩人在步道上一步一熱吻,一步一旋轉……
他摟著她來到最近的房間,點亮一室明火,門一關,火熱的唇迫不及待再度覆上瑰嫩紅唇,褪去覆在她身上的兩件外衣,他伸手欲拉開她的衣領,微醉的她反射性的壓住他的手……
「天闊,我們不能……」她低吟著。
他氣息粗喘,另一手輕握住她的柔荑,「蕓香,你已不是傅大少奶奶,從今以后,你是茅蕓香,可以正大光明和楚天闊相愛的茅蕓香!
對,她怎忘了休書一事……
「天闊……」水眸迷離的望著他,她和他的戀情再也不用遮藏,她可以大方和他約會,也可以大聲對他說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話——「我愛你!
聽到她說愛他,楚天闊開心極了,他緊擁著她狂吻:「蕓香,無論你愛我多少,我都會加倍愛你!
她微笑回望他,吻了他一下,他立即以行動證明,回吻她兩下,她又吻他兩下,這回,他回吻了四下,等不及她出題,他直接給了無數個答案,十個吻、二十個吻、三十吻……吻得她暈頭轉向,雙腳虛軟。
他抱著她躺到床上,大手輕解羅衫,熱吻一路從唇上緩緩滑移至敞開的胸間,她嬌吟連連,他的粗喘聲更急更重……
褪去兩人身上的衣物,拉來棉被覆住受涼的微顫嬌軀,鉆入被中,他用火熱的吻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膚點上熊熊愛火,同時也點燃一室的火熱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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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婆婆房間,溫碧蘿每個角落都仔細翻找過好幾遍,卻還是找不著雙地契的下落。家中每個房間她也全找過,一樣沒發現。
坐在婆婆床上,她滿心疑惑,雙地契不在家中,也未藏在制香坊,那是在哪里?如今她已肯定地契應該也不在傅東洋手上,若他握有雙地契,何須再和她周旋?以他和他母親橫柴入灶的蠻橫行為,肯定直接把她轟出去。
而傅東洋之所以能這么快就被釋放,后來他們也查出來,全是仗著他母親的新情人和新任縣太爺有交情,銀子一灑,人自然便大大方方地出來。
唉,古今中外官場難免都有這等齷齪事,她雖憤憤不平,但也無可奈何。
目前最愁惱的是雙地契究竟落在誰手中?
前天被傅東洋一鬧,這兩天傅家制香坊上門的顧客多了許多,不只是來光顧生意,更多是來關切制香坊會不會易主,和詢問傅大少奶奶是否真向楚天闊借了三十萬兩白銀的八卦。尤其是VIP大戶們,他們可不想買傅東洋賣的劣香。
對于所有客人的疑惑,溫碧蘿皆一安撫,給足保證,楚天闊夸口說出三十萬兩白銀,其實還真幫了她;不但暫時讓傅東洋打消奪產的念頭,也因有了這龐大資金,大戶們更相信傅家制香坊采買的香料都是頂級貨。
雖然她斬釘截鐵向客戶保證,但傅東洋手中握有休書,加上雙地契至今仍未找著,這都令她終日惶惶不安,心里很不踏實。
她低頭思忖,當務之急不如先讓傅東洋以為她是拿雙地契去向楚天闊抵押借錢,也免得他再拿休書來向她索討雙地契。
在這緊要關頭,她必須向楚天闊坦承雙地契不見了一事,或許他聰明過人,會幫她想到找回地契的方法也說不定。
夜已深,明天一早她就去楚府一趟,拿地契抵押借錢一事,她和楚天闊兩人的說詞得兜攏,才不會露出破綻。
她低頭輕喟,現在只希望他不會怪她對他隱瞞了傅家雙地契不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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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時刻,溫碧蘿拎了一小鍋自己燉煮的四君子雞湯來到楚府。
其實她的廚藝只是尚可,楚府又有專業廚娘,也許她煮得并不合楚天闊胃口,但總是她的一片心意……
好吧,她承認,這是「食用版」的負荊請罪法,希望他喝了這鍋雞湯不會怪她內心藏有秘密沒向他坦白。
當然,除了請罪,她也是真心誠意煮湯給他喝,畢竟他和她已是一對戀人,煮鍋湯給心愛的男人喝,她是很愿意的。
她進到楚府,錢管家似乎不在,一名小廝不確定主子是不是在書房,因此她告訴對方,她直接過去找人就行。
來到書房外,原想給他驚喜,卻聽見書房里有對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