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翾留了這些東西給你!
從寧盈翾房中拿了那一疊旅游書以及皮件與手表,季巖朔丟了一張明信片到皇甫爵眼前。
嘆息橋,或許終究只能留下嘆息,那個傳說,也注定只是一個很美的傳說。或許,我曾希望有一天能告訴你那個答案,卻只會讓自己變得可笑而已。如你所愿的離開。放心,不該我的我不會奢求,也不會帶走。
寧盈翾娟秀的字跡讓淚水暈開了些許,明信片上的每一個字似乎都是她一聲沉痛的嘆息。
不奢求?她不求,他求可以吧?
那個小傻瓜,自己帶走了什么難道還不知道嗎?
他空了的胸口,那讓她帶走的心他該怎么找回來?
天知道他多渴望她留在自己身邊,又怎么會希望她離開?
她到底誤會了什么?到底他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他婚也求了,甚至還公開表明了,昨晚在夜店里更是放下了自尊,剛才還明白的說要她別走,他還能怎么辦?
“當(dāng)初是盈翾主動走到你面前的,這次,換你追她吧,否則,波賽頓可會咬掉你的手的!
挑笑望著皇甫爵,季巖朔指了指夾在旅游書里的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他們的第一張合照,在科斯瑪?shù)鲜ツ冈簳r盈翾拉著他將手伸進(jìn)真實之口里頭,臉上的笑好甜。
抓著那張照片與控訴著他要她離開的明信片,皇甫爵起身追出門外,卻晚了一步,寧盈翾的身影早已消失。
現(xiàn)在他該上哪去追?他不是說過,迷路了別亂跑的嗎?
但怎么如今迷路的,似乎是他了。
看著手中照片上盈翾的甜笑,皇甫爵這才知道,傻的不只有她,他自己也并沒有高明到哪去;所以,她才會不明白他,才會以為他只想甩了她。天知道她的以為是恰恰相反,他非但不想甩開早已進(jìn)駐他心里的她,還渴望她永遠(yuǎn)別丟下他。
她會去哪里?她能去哪里?
他卻一無所知。
這樣去愛一個人,也難怪她會逃、會誤會了,怎么到如今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不懂她!
“我記得舅舅提過盈翾之前是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上班的,說不定她會去找她的朋友。”
望著一臉茫然、眼中流露無限悔恨的皇甫爵,季巖朔著實不知道自己是該偷笑還是該同情他了。
抓起車鑰匙,皇甫爵在心里暗自祈求,這次不論如何他都不能再把她遺失了,否則他會連自己的心一并丟失。
手機不論怎么打都是關(guān)機狀態(tài),一路上,皇甫爵望著東升的艷陽,一顆心急惶焦躁,希望自己能在這一路上就瞥見寧盈翾的小綿羊與那一大包“行李”而后將她攔截,但直至皇甫爵將車停在公司大門前,望著林立的商店時,他才發(fā)現(xiàn),他就連該去哪一間便利商店找,又該找誰他都渾然不知。
捧著一把玫瑰,小心翼翼的剝著上頭的花辦放進(jìn)花童的小花籃里,寧盈翾的小臉上似乎寫著,她心里正不自覺地數(shù)著花辦默念著“他愛我、他不愛我”的老掉牙花辦占卜。
驀地,一股刺痛襲上指尖,寧盈翾的食指讓玫瑰花睫上一根沒拔掉的刺給刺破了,一顆圓潤的血液從傷口滲了出來。
可惡!她怎么連剝個花辦都不能專心?
她回來不就是要讓自己忙些,讓自己分心嗎?
怎么一晃眼三天,她想讓自己忙,卻忙得只是闖禍、只是惹麻煩。
她想讓自己分心,卻不知怎地,越是這么催促自己,她分心的就只是那些該讓她忙得無暇去思考的“正事”。
她怎么能這么不爭氣?
一直想著一個巴不得她滾得越遠(yuǎn)越好的人有什么用?
她的骨氣到底上哪去了?為什么就這么窩囊的趕不走腦海里的一切?
為什么她的耳畔會一直回蕩她臨走前他那句要她留下的話?
她不是不想再讓他捉弄、取笑了?怎么如今想起他那句要她留下的話,她的心就在胸口不鬧革命,鬧著想要見他。
“我的小伴娘,哭喪著一張臉是不是不想祝福我?”
方孫華在寧盈翾身旁坐了下來,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溫柔的笑著。
猛然搖了搖頭,寧盈翾似乎想硬借著這個動作將腦中不斷浮現(xiàn)的畫面與身影一并甩掉。
卻不論她怎么搖、怎么甩,皇甫爵的聲音與一切似乎已雋刻在她腦中怎么也甩不開、忘不掉。
“好了,別想了!去換禮服,等等要彩排了!
看得出來盈翾是為了什么要回來當(dāng)伴娘,方孫華沒轍,只是假裝盈剿的心不在焉是她一貫的粗心大意。
“我去替新娘拿捧花再過去!
將剩余的花辦放滿花籃,寧盈翾站起身往更衣室走點。
凝睇盈翾悵然若失的背影,方孫華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嘴角小自覺的揚起一彎淺笑。
三天了,找遍了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皇甫爵總算找到了孫萍;只不過,不知孫萍是刻意隱瞞還是所言屬實,有關(guān)于寧盈翾的事,她是一問三不知。
拿著拖把死命往皇甫爵的腳攻去,孫萍一臉有仇報仇、沒仇練拳頭的表情。
三天來,只要她來上班,就一定會看到一個與木雕無異的男人端坐在書報架旁的座位上一語不發(fā)的瞪著自己。
孫萍原以為皇甫爵是來找寧盈翾討債的,畢竟這樣的事并不是沒有發(fā)生過,只不過因為他長得實在太過俊美,讓孫萍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假設(shè)是否為真,而這樣的假設(shè)直到昨晚她接到了方孫華的電話之后才真相大白,她也才明白皇甫爵究竟想要找寧盈翾做什么。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孫萍手中的拖把是不管皇甫爵的腳怎么避怎么閃,就是執(zhí)意替他“擦鞋”,嘴上還忿忿不平的叨念著。
讓孫萍這沒來由的“攻擊”弄得火冒三丈,皇甫爵提足一腳踩上拖把,悻悻然瞪視著仍在叨叨絮絮的孫萍。
“在墾丁,黃昏時候的婚禮,新郎是方孫華,盈翾就在那里。”
照著方孫華給的指示說出寧盈翾的行蹤,孫萍用拖把柄撐起自己的身體,斜睇著皇甫爵。
“什么?”
原以為孫萍又在叨念什么沒營養(yǎng)又語意不明的話,才想轉(zhuǎn)身暫時遠(yuǎn)離孫萍跟她的拖把,皇甫爵整個人瞬間就讓那跳進(jìn)耳中的幾個字句怔住,愣在原地。
“在墾丁,黃昏時候的婚禮,新郎是方孫華,盈翾就在那里。”
仿佛播放錄音帶,孫萍照本宣科,一字不露的覆誦了一遍。
墾?他在臺北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找她,她居然躲他躲到了墾!還當(dāng)真要把自己給嫁掉?
才三天,她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實現(xiàn)諾言跟他撇清關(guān)系?
就算他有一堆解釋想要說,就算他一點也不希望她跟自己撇清關(guān)系,她還是要把自己嫁給那個方孫華?
“婚禮在哪舉行?”
他絕不允許!他說過,他要她嫁,但是要嫁給他,他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fā)生的!
“這間飯店的海灘上,你應(yīng)該還有……九個小時。”
從口袋里拿出早就寫好的飯店名稱與地址,孫萍指著收銀臺后方的時鐘,數(shù)算著上頭的刻度。
抽過孫萍手中的紙張,皇甫爵劍眉攏成一線,掌心握得死緊,欲言又止。
他明白,孫萍是故意整他,但事到如今,他認(rèn)了!
如果他沒有辦法在九個小時之內(nèi)趕到墾丁,如果他明知道自己只剩最后一次機會還蠢得錯過,那么他就真的活該被孫萍這樣折磨三天了。
踏著海灘上的細(xì)沙,寧盈翾遠(yuǎn)跳著不斷拍打上岸的浪花,心跟著那一聲聲擊打上來的浪聲起起落落。
手上捧著新娘捧花,寧盈翾提起裙擺,要自己別再分心去想皇甫爵,否則若是把方孫華的婚禮搞砸,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了事的。
“來吧,大家都在等你!
特意從彩排會場走來,方孫華伸出手捧起寧盈翾的小臉,笑得迷人。
勉強擠出一抹笑,寧盈翾點了點頭,卻還沒來得及靠上前去,身旁便奔來一個人影,不由分說的就把方孫華給打飛了出去。
“孫華大哥!爵……”
方孫華倒向沙灘,細(xì)沙揚起,落在寧盈翾的裙擺,寧盈翾慌得尖聲叫喚了一聲,回過頭來,卻是傻愣得圓睜著杏眸,到了嘴邊的話倏地全消失無蹤。
他怎么會出現(xiàn)?難不成是她想他想到出現(xiàn)幻覺了?
可他動手打人,就表示并不是她的幻覺,但到底是為什么?
她如他所愿的離開,他為什么會追到自己眼前還這樣殺氣騰騰?
“盈翾,我不許你嫁!因為你還欠我兩個答案!
皇甫爵一臉慌亂,他好不容易趕到,為的并不是要看方孫華那樣捧著她的臉。
嫁?她是曾說要在五年內(nèi)把自己嫁了,好將一切歸還給他;但才過三天,她能嫁給誰?難不成皇甫爵把她之前情急之下說的謊當(dāng)真了?
“兩個答案?”
整個人還在訝然當(dāng)中,寧盈翾的腦子一片空白,好多的疑惑與不解不斷襲上腦海。
“嘆息橋的傳說,還有你簽這些文件的那天,我要你嫁給我,你當(dāng)真不愿想起來?”
拿出一疊婚友社的文件,皇甫爵苦笑。
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提起那一夜求婚的事。
眨了眨眼,寧盈翾以為自己若不是耳朵出了問題,就是腦子不太正常,否則皇甫爵怎么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且,他說的那一天,是她一直以為是夢的那一天?
可是那些她簽了名的文件不是應(yīng)該交給婚友社?他不是處心積慮的要逼她嫁人,所以才替她報名參加婚友社?
她現(xiàn)在怎么什么都搞不懂了?
如果沒有報名,那么那個酒會又是什么?
那,他那一晚好可惡的行為又代表著什么?
“我是你的‘繼母’這是不……”
對!她一定是在哪里睡著了,她是他的繼母,他怎么可能跟她求婚?
“你不是!你從來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個我深愛的女人!
從文件袋里拿出另一樣?xùn)|西交到寧盈翾手中,皇甫爵一臉等著法官宣判的表情。
她不是?這是什么意思?
從皇甫爵手中接過自己的身份證,寧盈翾凝睇著上頭空白的配偶欄,長睫掀了掀,一臉狐疑。
“我知道你跟我老爸做了什么約定,不過,他似乎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你當(dāng)我的‘繼母’,盈翾,取消婚禮好嗎?我愛你,嫁給我好嗎?”
皇甫爵忐忑不安,眼角余光瞥見方孫華坐在沙灘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就好怕自己到現(xiàn)在才這么說太遲了。
他愛她?
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也可以愛你?所以,我并不是愛上了不能愛的人?”
淚悄悄漫上寧盈翾的眼眸,水幕遮去了皇甫爵的臉,寧盈翾只覺得自己全身緊繃的神經(jīng)全在這一刻癱瘓、松脫,讓她整個人攤軟的跪坐在沙灘上。
寧盈翾的話讓皇甫爵提在胸口的大石瞬時被拋到九霄云外,她會這么說就表示他其實并不是一廂情愿自作多情?
“嫁給我好嗎?取消這場婚禮?”
遲遲等不到確定的答案,皇甫爵的眉心緊鎖,再問了一次。
搖了搖頭,寧盈翾的淚落進(jìn)了手中的新娘捧花中,泣不成聲。
他都說得這么明白了,她卻不愿意取消婚禮?
她是想看著他心碎,好懲罰他到如今才表明心意,笑他愚蠢得以為只要他開口她便會回到他身邊?
“比起我,你寧可嫁給方孫華,所以不愿意取消婚禮?”
心口淌著鮮血,皇甫爵冷笑,壓抑著想要怒吼狂嘯的沖動。
“強盜!小偷!大、混、蛋!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說?為什么偷走了我的心,搶了我的愛,現(xiàn)在才告訴我我可以愛你?為什么老是要莫名其妙的拋棄我?”
撲進(jìn)皇甫爵懷中,寧盈翾不由分說的就是一陣連環(huán)捶擊。
熟悉的臺詞在耳畔響起,皇甫爵的唇角牽起了一抹苦笑。
“所以,我算是自作自受?注定得不到你給的兩個答案?”
俊顏上帶著苦笑,皇甫爵一臉的委屈,眉心擰得死緊,就怕自己這一問,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無賴!你說迷路了不許我亂跑,又為什么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孫華大哥要娶的又不是我,我哪有資格取消婚禮!”
寧盈翾的粉拳不斷落在皇甫爵胸膛,淚水決堤,黛眉深鎖。
他是無賴,是強盜、小偷、大混蛋,他是什么都無所謂,只要她別離開他,別再傻得推開他就成了。
“嫁給你以后,不許你再‘拋棄’我,否則,你永遠(yuǎn)都不可能會知道第二個答案!
將朱唇印上皇甫爵的薄唇,寧盈翾破涕為笑。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唇角揚笑,皇甫爵捧起寧盈翾的小臉,吻去她臉上殘存的淚,拂去她臉上讓海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霸道的吻著她的菱唇。
威尼斯海平面上的夕陽承著搖櫓的船夫一曲柔和的民謠歌聲緩緩下沉。
再次踏上威尼斯,原因卻跟上回一樣是為了度蜜月,寧盈翾望著遠(yuǎn)方的海平面,臉上綻放著一朵好甜好幸福的笑。
“盈翾,你還記得上一次在這間咖啡館你跟我說的那句意大利語嗎?”
伸手挑起她的小臉,皇甫爵將她的目光從天邊的夕陽硬是挪了回來。
上一次?他想讓她一個人坐貢多拉的那一次嗎?
“應(yīng)該還記得吧。”
眨了眨眼,寧盈翾不解為什么皇甫爵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滿臉的笑意,皇甫爵凝望著眼前的佳人,輕聲道:“再說一次給我聽。”
為什么要她現(xiàn)在說?難不成他又想使壞心眼丟下她?
“你說過不會再‘拋棄’我的,都嫁給你了,你打算說話不算話?”
朱唇微怒的扁起,寧盈翾語氣里滿滿的警告意味。
拋棄她?他怎么可能舍得!他只不過是想“名正言順”的再聽一次她唯一會說的意大利話也不行嗎?
“小傻瓜,你要不說,我就真的會‘拋棄’你!
挑笑回了一句寧盈翾聽不懂的意大利語,皇甫爵說什么也要寧盈翾說出那個單字。
“老公。”
緊抓著皇甫爵的大掌,寧盈翾有些慌,就怕皇甫爵又開始說她聽不懂的語言,接著會發(fā)生什么事她就完全不能預(yù)料了,于是趕忙乖乖的將季巖朔教她的那句“不許走”之類意思的意大利話說出。
“再溫柔一點!碧仗杖坏囊荒ㄐυ诨矢裟樕暇`開,他得寸進(jìn)尺的要寧盈翾再說一次。
“老公……”聽話照辦,寧盈翾輕聲再說了一次。
“盈翾,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嗎?”
將佳人環(huán)進(jìn)懷中,皇甫爵滿足的笑著。
“不是……不許走之類的……”
長睫掀了兩掀,她有些被皇甫爵弄糊涂了。
“不是,意思是……”
附著寧盈翾耳畔,皇甫爵在佳人耳畔輕聲呢喃。
皇甫爵的鼻息漫過寧盈翾的粉頰,那一句意大利話的“正解”落進(jìn)了她耳中,一抹如夕陽般的艷紅逐漸染透寧盈翾的小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