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贊?這話聽著也太假了些,戚敏茹不在家咒罵他就行了。
云墨輕嗤一聲,懶得搭理,這時,樓上又“咚咚咚”走下來一位年輕公子。
那公子顯然出身富貴人家,生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亂,身著一襲玉色長衫,上面以銀絲繡著華麗的圖案,十分華麗。
“啊,玉兄,這位便是軒轅侯府的云小侯爺!逼蔟埢仡^對那公子笑道:“我正邀小侯爺上樓與你、我一道暢飲,無奈小弟面子不夠大,請他不動。”
那姓玉的公子聞言,一臉喜色,拱手作了個揖,自我介紹道:“云小侯爺,在下玉中石,前些日子老侯爺壽辰時,小的曾送去賀禮,一來為老侯爺祝壽、二是想拜訪小侯爺,可惜未能蒙面,實在遺憾;今日有幸結(jié)識小侯爺,實屬人生一大樂事。”
“玉中石”這三個字不說還罷,他一說,頓時讓櫻寧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眸子朝那人看去。
那玉中石察覺到她的視線,也朝她看了一眼,一見是個丫頭,又看到那左臉上的胎記,便然心生鄙夷,飛快地移開目光,不肯再多瞧上一眼。
戚龍熱心地接著道:“這位玉兄是中州玉家的大公子,玉家的生意如今遍布江南,小侯爺應該聽過吧?”
玉家世代從商,是商場巨擘,可比起人家軒轅侯府來,那還是差一大截。
云家還沒被封侯前就是一土財主,啥都沒有,就是有錢!云萬里一個大老粗,生意卻作得如火如荼,生意壟斷了整個北方,一直作到了關外,金銀財富如雪球般越滾越大,估計就算不到富可敵國的地步,只怕也相距不遠了。
可惜就是子息不多,就這小侯爺一個寶貝疙瘩,捧在手里怕飛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滿府上下寵著,只怕會寵出一個敗家子來;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人家是個敗家子,云家的產(chǎn)業(yè)恐怕也很難敗得完吧!
玉中石一面暗暗思忖,一面打量著眼前的少年,見他錦衣華服、五官俊秀清逸,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全身上下卻自有一股雍容莊重的氣派。
此時他從中州專程到驪京來,目的就是想將玉家生意伸延至北方,預先到京里打通各個關卡。
除了戚太師府、還有云家,這些跺跺腳,地上都能震幾下的皇親國戚,豈能不盡力巴結(jié)?
于是玉中石先奉上黃金和美女,孝敬了戚太師,因雙方各有所圖,自然不謀而合。
唯有那軒轅侯府云家,苦于無人引路,雖在云老侯爺壽辰時他親自送去一份大禮,可惜卻連面都沒能見著。
后聽說老侯爺又去了溯州,心里正泛著嘀咕,誰料今日就碰上了云小侯爺?
眼前這云小侯爺是云萬里唯一的孫子,軒轅侯府的繼承人,年紀雖輕,但未雨綢繆、先打好關系,往后可不就好辦事了嗎?
因此當下玉中石極力邀請云墨到樓上雅室,云墨原本就厭煩這些官場、商場上的客套和虛偽,見那姓玉的過份殷勤,便有些不耐,正欲拒絕,不經(jīng)意間,卻發(fā)現(xiàn)櫻寧正默默地望著那玉中石!
櫻寧何曾用稱得上“專注”的眼光看過誰?甚至、甚至連對云墨也不曾!
莫非……櫻姐姐喜歡那個人?
心一下子抽緊了,酸酸地刺疼起來,胃里一陣、一陣地泛起了寒意,俊顏已經(jīng)驀然染上了薄薄怒意。
平生第一次,少年品嘗到了吃醋的滋味。
他定了心神,傲然的目光驟然變冷,又重新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玉中石,忽然扯唇一笑,淡淡地說:“既是如此,那就多謝玉公子了!
玉中石聞言心中大喜,連連道:“再好不過,小侯爺,請!快請!”
云墨頭也不回地徑直朝樓上走去,櫻寧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但見他冷著俊顏,眉宇間似有慍色,只得與平安跟在后面一同上了樓。
樓上的雅室名副其實,布置得極為優(yōu)雅,雅室四壁掛滿了文人墨客的書法字畫,臨窗的高幾上,擱著青釉白盆,里頭一株君子蘭,葉端渾圓、脈紋凸起,葉面碧綠光亮、猶如著蠟,極為優(yōu)美,正是”幽植眾寧知,芬芳只暗持有“。
寬大的雕花圓桌上,有佳肴美酒,桌邊,有嬌艷美人。
“小侯爺,這是我的姬妾!庇裰惺钢且患t、一綠兩個女子,唇邊勾起笑意,“紫鶯、燕燕,還不快去見過小侯爺?”
那紫鶯和燕燕趕緊上前,萬般嬌柔地福了福身,“見過小侯爺!
雖然早知道這前未婚夫已經(jīng)納了妾,櫻寧還是怔了一下,打量了那對女子,見外貌皆是不俗,加之體態(tài)豐盈、身姿曼妙,自有一種風流。
云墨一直留心在她身上,先前見她望著玉中石微怔,如今又盯著人家的姬妾瞧,越發(fā)覺得她對那玉中石有意,僵硬的俊容越繃越緊,一顆心登時冰涼起來,好似都快不會跳了。
在這頃刻之間,他突然惶恐不安地意識到……也許,櫻姐姐對他,并不像他對她那般喜愛。
櫻姐姐是不是不喜歡他?他比她年紀小,甚至離弱冠之年還有好幾年,她是不是一直拿自己當小孩子看?
如果有一天她喜歡上別人?她、她會不會離開自己?
不安的種子在心中生了根、發(fā)了芽,而且越想就越發(fā)不安,他看著那身邊依紅偎翠的玉中石,目色漸漸的冷厲。
一回頭,對站在身后的櫻寧說吩咐道:“你先回府去!不用跟著我!
他的語氣又沖、又急,甚至是在趕她走了。
他不要櫻寧再留在這里,他生怕她多待一下,就真的會喜歡那個玉中石。
“是。”清柔的嗓音四平八穩(wěn),櫻寧溫婉地應了聲,轉(zhuǎn)身便走出雅室。
她并沒有多瞧玉中石一眼,剛才乍聽他的大名,因好奇才多瞧了幾眼,瞧完了,也沒覺得心中有任何異樣。
多有意思!如果她沒有來驪京,而是安守本份地等著那個男子,高車駟馬地來迎娶她過門,那人就會是自己一生一世的良人了。
但如今,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又何須神傷?
回到侯府,櫻寧與荷香、繡菊說了會話,用過晚膳,云墨還未回來。
她不放心,就叫另兩個小廝上“瑞祥樓”瞧瞧去。
一個鐘頭后,兩個小廝回來了,嘻嘻笑著說少爺跟那位玉公子早不在酒樓了,改上“如意閣”去了。
櫻寧和荷香她們一聽,不由一陣愕然。
“如意閣”是驪京最大的青樓,她們從來沒聽說云墨去過那里,今兒去喝花酒,是不是說明主子已經(jīng)長大了,懂得尋歡作樂了?
荷香的心里又是高興、又是擔憂,高興的是小少爺終于要成人了,擔憂的是那青樓畢竟不是什么好地方,萬一被什么狐貍精纏上,可怎么跟老侯爺交待?
與荷香不同,櫻寧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一直以為云墨與那些王孫公子不同,他看似頑劣、性情有些微的陰郁乖戾,但他骨子里是驕傲而純凈的,怎么……怎么也會學那些男人一樣流連于煙花之地呢?
她倒是壓根沒去想玉中石如何、如何,心里有些發(fā)堵,悶悶地脫了外衣,倒頭就睡下了。
更夫已經(jīng)打起三更的梆子了,窗外漆黑一團,月亮也隱在了云端。
櫻寧仍然睜著眼睛,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她睡不著。
云墨……還沒有回來。
這樣的情形恐怕以后會漸漸多起來吧?他已經(jīng)長大了,也許不久之后就會結(jié)一門親事,然后……娶妻生子。
那么她呢?是不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正躺在床上正胡思亂想,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急急地小聲叫門:“櫻姑娘、櫻姑娘?你睡了嗎?快開門……”
櫻寧聽出是平安的聲音,心下詫異,轉(zhuǎn)念一想,該不會是云墨有什么事?便趕緊起身下床,披上外衣,匆匆忙忙地打開門。
“櫻姑娘……”平安一頭的汗,扶著強撐著的云墨,一看櫻寧出來,差點哭起來。
“怎么了?”櫻寧心中大驚,急忙上前扶住云墨,只覺得他全身都在發(fā)燙,身上的衣服都被汗?jié)裢噶,“是病了嗎?怎么回事?平安你快說!
平安吃力地與櫻寧將云墨扶上床,才抽抽咽咽地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櫻姑娘,你走了沒多久,少爺也打算要走,可是那個玉公子和戚大人一個勁地留客,加上又剛好碰上別家的幾位公子,也不知誰提議的,就一起去了‘如意閣’,我一直待在屋里頭,覺得悶,就跑了出去透氣,沒想到竟然看到那個玉公子從里頭出來,拿著一包藥粉之類的東西倒進了酒壺,然后又進去了!
櫻寧一面聽、一面拿著手絹給云墨擦汗,云墨此時意識顯然已渾沌,面色紅得怕人,額上也浸了一層細汗。
“那個玉中石往酒里下藥?”她聽到平安說玉中石做這種下流之事,心中一陣氣惱。
“嗯!我怕那姓玉的有害人之心,又擔心少爺吃虧,就留著心眼,從門縫里看,看到那些公子,包括姓玉的也喝了那壺酒,我才放了心。”
“后來呢?”
“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少爺一個人從里頭出來了,臉色變得好怪,好像很難受的樣子,只說趕緊回府,還叫我不要聲張!逼桨策呎f、邊抹著臉上的汗和眼淚,“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要去找大夫,少爺卻不讓,只一個勁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才把少爺弄這來了……少爺是不是中毒了?會不會有危險?”
櫻寧心里已明白了幾分,見平安嚇得不輕,便安慰了幾句,告訴他過了今晚就好了,再叮囑他此事不得泄漏出去。
驚魂未定的平安忙不迭地點頭答應,又問:“現(xiàn)在……怎么辦?少爺好像很痛苦!
那呻吟和粗喘一陣接著一陣,沒有停歇,似乎還有越來越加重的趨勢,平安無比的擔憂。
見狀,櫻寧不由得咬著牙暗罵那該死的玉中石,他竟給云墨喝摻了chun|藥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