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盡毀,下山時,孟冶背著妻兒、手提鋼刀,大咧咧地過山腰、下山腳。
一路上竟暢行無阻。
因山頂突發的地動山搖,整座玄冥山全震了,把聚在山腰的兩、三百名教眾嚇得東逃西竄,保命都來不及,哪還顧得了是否有人乘機混入又混出。
下了山,尋到一處隱密、安全的野宿所在,霍清若趕緊替丈夫仔細把了脈,很仔細、很仔細地望聞問切一番。
冥主將融進“膽”的氣,強行散入她四肢百骸中,除一開始體內強烈燒灼、極度不適,醒轉后,她臉色確實不好,膚溫亦過低,但調息吐納過后,回復得甚快,沒什么窒礙感!就丹田氣海微有波瀾,然、行氣之后通體舒暢。
我備了 一份賀禮給你,這禮只你能取,不給別人,有你帶來的這人在旁護守,恰好不錯……她記起渾沌中,冥主似說過這樣的話。
孟冶在她幾要撐不過去時,出手替她導氣,這或許正合冥主大人所說的“護守”。他還說了,“恰好不錯”——
那時,冥主大人與孟冶已然交過手,以冥主的能耐,定在幾招后便能覺察孟冶體內曾留走火入魔之象,癥狀還與自己雷同,那股積疊已久的邪強之氣頑固地盤根在氣海當中。
冥主的“恰好不錯”,是指孟冶傾力護守她,催發了那股氣,然后拿她的血肉之軀作戰場,冥主一波波強行攻迫,孟冶一一護守銷抵,如建無形渠道,氣如水流,順渠導氣。孟冶導了她的氣,同時亦銷空自己體內那股頑強邪氣。
她把他的脈勢,既驚且喜,很怕自己弄錯,一而再、再而三確認,也一遍又一遍追問丈夫自覺如何?頭暈不暈?胸悶不悶?丹田痛不痛?想不想吐?目力如何?
呼吸吐納如何?
直到孟冶將她抓進懷里,密密吻住她,才讓那張小嘴安靜了。
只是“膽”入氣血似乎已無礙,霍清若對于喂乳一事卻緊張起來。
被冥主大人留的這一手,弄得自個兒體質都不確定成什么樣了,哪敢冒冒然喂孩子吃奶?
但不給娃兒奶吃,娃娃就哭,拿所剩的酥餅和麩餅喂娃,娃哭得更響亮,不吃就是不吃,孟冶找來蜂蜜,娃舔個幾嘴后,癟癟小嘴,依然很不給面子繼續啼哭。
孩子也是很知“進退”、很識“時務”的,之前肯吃餅止饑,那是知道娘親不在身旁,如今被娘熟悉的身香包圍左右,怎肯沒骨氣地屈就干糧!
見孩子哭得聲嘶力竭、臉蛋通紅,哄都哄不止,霍清若眼眶也急紅了。
“點孩子睡穴?”孟冶指已動。
霍清若護雛護得緊緊,用力瞪人。
就算昏睡,小肚子還是餓著呢,怎么可以?!
“那只好我來!泵弦币荒槆烂C。
“……你來做什么?”
“我先吃過,等等若無異狀,再讓娃兒吃!闭Z氣平平,似說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等霍清若意會過來丈夫要先吃過什么,秀顏暴紅,話都說得不利索了 :“你那個……那天擠得整手……整手都濕了,還、還說要吃?你、你……”
“你舍不得孩子,都快急壞,我舍不得你娘兒倆。”無比正經。
噢,丈夫不表白便算,一表白真不得了,聽得霍清若暈暈然,傻傻笑。
然后,結果是,她真讓丈夫先吃過了。
吃的時候,吃得她氣血騰燒,臉紅到頭頂幾要冒煙。
值得慶幸的是,孟冶沒出現異樣,頂多俊臉暗紅,兩只大耳也悄悄紅了。
當晚,娃兒終于如愿以償吃到奶水,邊吃奶,圓圓眼里還含淚瞟著俯看他的爹和娘,一副好委屈、好可憐的模樣。
霍清若愛憐地親親孩子的額,身畔的男人張臂將她和孩子擁進懷中。
返回西路山中后,舒心日子沒過上幾天,大寨外圍邊又來鬧事的。
探了底細,該是“玄冥教”余下教眾所組成的勢力,覬覦大寨生活富庶,以往是井水不犯河水,現如今玄冥山沒了、“玄冥教”毀了,哪兒有好處自然往哪兒鉆竄,所以跑來搶寨了。
幸得先前孟冶與“隱棋”們已有察覺,早作布置,大寨內外很快立起防衛。
流竄而來的幾撥人馬皆是烏合之眾,大寨采“明守暗擊”之則,守得嚴實,擊殺狠絕,幾次下來,對方人數減半再減半,減到最后僅余七、八騎人馬逃出,之后便銷聲匿跡,不曾再見那些人出沒。
好不容易亂事大定,外敵死的死、逃的逃,孟氏宗族里欲拱孟冶為下任族長的聲音再次傳出,總之又是十二長老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孟冶懶得理,遂帶著妻兒在初秋時分重返西路山中的竹籬笆家屋。
終于、終于……終于可以好好放松下來,這是他的家、他的地方。
嗅著蒲草軟墊的清香氣味,連拂進屋內的風都是熟悉的,孟冶原只想閉目休息片刻,卻難得地睡了 一個長長、沉沉的午覺。
醒來時,身邊多了 一人。
他真的完全放松心神,妻子何時來到身邊,竟也半點未覺。
粗指撥撥妻子的額發,再挲了挲她秀挺的鼻子,淡淡花紅的唇瓣最是誘人,他挨過去用嘴輕輕摩挲,感覺那張遭輕薄的唇瓣緩緩揚笑,然后為他開啟。
吻著,深入淺出,仿佛浸淫在暖暖水域,情便如柔水,親密包圍。
四片唇瓣稍分,彼此氣息交錯,霍清若近近凝注丈夫濃眉深目的好看面龐,眸光流露出憐惜。
“都瘦了呢,得好好補補了!本d軟手心貼上他棱角分明的臉。
“嗯。”孟冶依舊寡言,但不知是否被兒子“帶壞”,不自覺間也學會將無辜和可憐的神態運用得恰到好處,且拿來對付同一個女人。
“阿若幫我補補。”霍清若很鄭重地點頭!霸罘坑眯』痨抑a湯,我還煮了藥粥,一定把精氣血全給你補回來!
他斂下墨睫,額頭靠上她的,大掌緩緩撫摸她的背,仿佛下一瞬又要睡沈。
靜靜躺了 一會兒,霍清若閑話家常般道……“你忙著爺們的事時,我從大寨的女人們那兒聽到不少有趣的事呢!
語調一慢!奥犝f,盧家最小的閨女兒盧七姑娘婚事已談定,訂親的對象是大寨外的男子,嗯……如今大伙兒總算安定,日常生活也都回復了,我瞧,盧家也快嫁女兒辦喜事了,你說是不?”
男人張開雙目,慵懶神態一掃而凈,銳利瞧人。
霍清若眉心一挑,氣死人不償命問:“還是悔了?有點舍不得盧家姑娘?”
孟冶臉色大變,張嘴欲道,卻被妻子硬搶了發話先機!
“就算你真的悔了、舍不得了,也來不及了!你要是心里有別家姑娘,我就毒了你,別人若膽敢覬覦你,也別怪我心狠手辣!我不想愛得太瘋太狂,全是你逼出來的,這般心黑手狠、眼里容不進一粒沙的我,你要悔了,想退也沒得退,我告訴你……唔唔……”
身子被拉去壓在男人底下,喃喃不休的小嘴隨即遭封吻。
這絕非輕憐密愛的吻,兩人都有些火爆,孟冶幾乎是在蹂躪她。
“我心里沒有別家姑娘!”手勁微重地揪著妻子的發,迫使她仰頭承受他熱唇的攻擊,一字字帶火氣的話渡進她芳口中。
“哼,有男人也不行!”晚咬他唇和舌。
孟冶知道她說的“男人”,指的是孟回。
孟回的婚事最后沒談成,一延再延,推了又推,差點沒把四爺爺氣得背過氣去,就因這事,妻子私下曾半笑半惱地鬧過他,說他“紅顏禍水”,鬧得老四爺爺那邊不安寧。
“我才要告訴你,你要再敢拋夫棄子,看我怎么治你!”火大了!
“我那個……才不是拋夫棄子。”
“狡辯!”該罰!
被熱烘烘的強壯身軀完全壓制,霍清若被丈夫的嘴和十指“罰”得滿炕亂滾,長發亂散,笑得流淚,終于苦苦求饒……
“冶哥,冶哥……孩子在睡呢,要吵醒孩子的,!唔……呵呵,不要了,拜托,求求你,不要了……對了,孩子,要談孩子的事,孩子他啊,好癢!那邊不行、不行……”推推推,勉強抵抗,喘喘喘 ……
“孩子近來有些古怪,我擔心是不是……那個嗯唔……喂他吃的奶水……奶水不太對勁……不行!啊啊——唔唔唔……”霍清若被火氣頗大且精力旺盛的丈夫抓過去徹底“懲治”了。
“再無誰了,阿若……只有你,我只有你!鄙赤挠謳Ы^望的愛語,烘得一顆心發熱、泛甜、悸顫,她在丈夫強健的身下低泣嬌吟,努力探出雙臂緊緊、緊緊回抱……
“你有我,冶哥,還有娃兒,你有我跟娃兒……而你和孩子……你們是我唯一的歸處……”她所有的心意、完全的愛。
暫且,忘記要跟丈夫商量何事,兩人相擁,兩心相印,纏綿過后在彼此懷中靜靜又睡,初秋的午后天光悠悠漫漫,迷人如詩,慵懶似醉。
沒被迷得發懶的只有娃兒。
娃兒在搖籃里睜開圓眸,自個兒嘰哩咕嚕一陣,皺皺小鼻,糾起小黑眉,似嗅到某種不太愛的氣味。
娃兒足十個月了,爬能爬得很好,他決定爬下搖籃往外探探。
他落地的技巧著實不賴,僅包得圓圓鼓鼓的小屁“咚!”一響著地,瞄了眼炕上,爹娘摟一塊兒睡睡,沒來理他。
娃兒咕噥一聲,往外爬了幾步,然后突然記起自己會用小肥腿走路似的,他撐站起來,慢吞吞、搖搖晃晃往外蹭去。
爬過高高門檻,再滾下土石階,滾到前頭院子。
娃兒小鼻又皺了皺,繼續邁開小短腿往養了 一窩子雞的角落去。
那角落用竹籬圈圍起來,公雞、母雞和小雞在里邊瑟瑟發抖,因為來了不速之客,嚇得雞都不敢啼叫。
嘶——便是這氣味了!
遠遠就攪得娃兒睡不好。
娃兒鉆狗洞般鉆進竹籬內,小屁坐地,板起胖臉,嘰哩咕嚕生氣地教訓那條周身赤紅的火煉蛇。
蛇嘶嘶吐信,本要游過來了,在離娃兒約莫一尺之距忽地停住,再不敢進。
蛇不來就我,只好我就蛇。
娃兒小屁往前蹭蹭蹭,火煉蛇像被無形火灼疼似的,連忙撤撤撤,娃兒不灰心再蹭前去,蛇嘶嘶吐信聲聽起來像痛得很凄慘。
“達達達達——”娃兒見蛇一直退,不聽訓,干脆撲過去一把抓住蛇身。
“嘶!嘶嘶嘶!”蛇激烈掙扎,娃兒的力氣反常的大,蛇掙不開。
狗急跳墻,蛇被逼急,當然豁出去了。
火煉蛇蜷起赤紅長身,纏在娃兒小肥臂上,蛇身愈縮愈緊,然后對準娃兒的腕脈所在,張大蛇口,兩根尖銳毒牙亮出:“嘶!”
蛇全身抽搐,因為娃兒不喜歡被捆緊緊的感覺,于是張了口,露出上下四顆小齒,先咬先贏。
蛇被咬,一動也不動了。
娃兒好“毒”,蛇被“以毒攻毒”給克死。
娃兒一臉無辜地瞪著那條軟趴趴掉地上的蛇,小指伸去戳戳,再戳了戳,蛇當真死透,當真不動,連抽個兩下也沒。
公雞和小雞驚驚怕怕又慢慢地圍過來,娃兒見它們靠近,咧嘴笑,嘰哩咕嚕又說了一陣……咦,那母雞呢?
噢,母雞剛才經這么一嚇,“咚、咚!”地嚇出兩顆蛋!
娃兒很喜歡蛋,娘會用蛋煮好吃的滑蛋粥,是他很喜歡、很喜歡的。
太開心了,為表達感謝之情,他撲過去抱雞。
“咯咯咯……”、“勾勾勾……”、“咯……咯咯咯!”、“勾勾……勾!”
家里沒養狗,不然真要雞飛狗跳了。
屋里,長炕上,身、心、靈難得全面松懈的娃兒爹娘,終于凜地醒覺過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