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們來到最后一個展區。
擠得水泄不通的群眾,預告著這個展區有多“精彩”!
貝一葦一看見標題寫著“解剖派瑞絲?稀頓”,就萌生一股想落跑的沖動,他有預感他絕不會喜歡待會兒所看見的,但他仍硬著頭皮跟上樂睇的腳步,去看那個最多人圍觀的雕塑。
美艷的裸體派瑞絲?稀頓躺在解剖臺上,頭上戴著公主般的皇冠,左手拿著酒杯,右手拿著手機,胸前趴著她的寵物吉娃娃。
看到這里還沒什么,身材可比模特拱腰開腿的姿態也堪稱撩人——前提是如果她沒被開膛解剖的話!
這座雕像的腸子、胎盤,還有胎兒都是活動式的,可以任意裝入和取出,有一堆人早已排了隊,等著和從派瑞絲肚子里取出的胎兒照相。
貝一葦又是一陣暈眩。
老天,雕阿湯哥女兒的大便和哈利王子的尸體就罷了,為何這個前衛藝術家非要弄出個什么胎兒不可?!
“除了惡搞這些名人之外,丹尼爾就不會雕別的了嗎?”貝一葦無奈的問。
“不,奧運的獎牌和獎杯也是他雕的喔!”
“奧運獎……”人生,真是處處充滿荒謬啊~~貝一葦含淚想道。
直到離開藝廊,貝一葦的臉色都還有些蒼白。
目擊分娩或是胚胎這種東西,對很多男生而言仍是一股不小的沖擊,圖片也就罷了,栩栩如生的雕像就擺在眼前,不管怎么說也太刺激了點。
看著貝一葦的表情,樂睇有些罪惡感,她原本只是想與他鬧著玩,沒想到卻害他這么不舒服。
“喂……你不會這么‘肉腳’吧?你的臉色看起來真的不太好耶!”
“我沒事。”看見她眼中閃著不安,他反倒更不忍心,朝裴樂睇擠出一抹笑道:“這展覽……蠻有意思的,我算是大開眼界了。”
“但是你不喜歡對吧?”樂睇敏銳地說。
貝一葦苦笑了下。
樂睇咬住下唇,想道歉,又拉不下臉。
“你……你如果不喜歡,干嘛要勉強自己看到最后呢?”她埋怨地說,“腳長在你身上,你要是不喜歡,大可以走人!我又沒強迫你一定要看完!
“可是,如果我看到一半就走,下次你就不會想要找我約會了吧?”
樂睇詫異的抬頭,對上貝一葦的目光。
那是一種飽含縱容與了然的眼神。
忽然間,樂睇心一緊,領悟了一個事實——
貝一葦對她,是認真的!
***
從那一天起,裴樂睇開始躲著貝一葦。
她開始對貝一葦的聲音敏感,在學校里,只要樂睇一聽見他的聲音,就會下意識的朝反方向走;要是遠遠看見肖似他的身影,她更是加速落跑。
“超窩囊的……”
樂睇有氣無力地趴在“世界盡頭”的吧臺上嘆息。
“你在說誰?上次你帶來的那個白面書生嗎”
“誰說他啦?我是說我!我覺得自己很窩囊!”樂睇沒好氣的瞪阿諾。
聞言,阿諾哈哈大笑。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快說來聽聽!”有趣啊~~難得看到這妮子這么苦惱。
樂睇卻把頭一撇。
“不想!被卮鸬暮芨纱。
“干嘛這樣?大家都是朋友,心里又不爽就要說出來,憋在心里會生病!闭f著,阿諾開了一瓶海尼根推到樂睇面前,“來,這酒我請!”然然后又拿出一杯杏仁果,“這給你配酒!”
樂睇被阿諾逗笑,才把事情經過說給他聽。
阿諾越聽眉毛挑的越高,當她說到貝一葦為了能繼續和她約會,忍耐著看完雕塑展時,他臉上那道兇惡的疤都上揚了起來。
“ㄟ,這小子不錯。「杏X他對你挺有心的,搞不懂你干嘛要躲他?”
“就是知道他有心,我才要躲!睒讽麩┰甑恼f。
“你們女人真難搞,對你們不好要躲,對你們好也要躲,還得所有人都別扭。”
“哎呦!你不懂啦!”樂睇煩悶的灌了一口冰涼啤酒。
“我不懂?樂睇,認識你那么久了,我會不知道你在怕什么?”阿諾燃起一根煙,靠在吧臺上吞云吐霧,一雙眼則銳利的投向樂睇,“凱走了,從此你就沒有接受新戀情的自信!
聞言,樂睇握著酒瓶的手指緊了緊。
提及凱,就好像化膿的傷猝不及防的被刺破。明明是尖銳的痛,但她的眼眸波瀾不興,沒有任何表情。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原來又是搬出這套陳腔濫調。”她嗤笑一聲,“拜托!我不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不要每次都牽拖到這件事上!
“是不是陳腔濫調,你自己心里有數。”阿諾講得很白,“每次有人對你表示好感,你就帶他到我這里‘見世面’,好把人家嚇跑,偏偏這次遇到一個有傻膽的貝一葦,不管你給他出什么難題他都不逃,他用誠意打動你,所以你開始迷惘了,你怕接受了他,就是背叛了凱……”
樂睇哈哈一笑。
“你怎么愛分析別人,要不要改行去當心理咨商師。俊
“別開玩笑了!我就是當心理咨商師當到快要的躁郁癥才改行賣酒的!”阿諾面色一整,道:“樂睇,你可以不要往前走,繼續待在你的舒適圈里,但是我要告訴你,世上的男人不是只有凱一個,就像那個貝一葦,看起來雖然肉腳肉腳,不過我敢打包票他對你很認真!
“這位大哥,你從哪一點看出來他很認真?”樂睇好笑的反問。
“如果不是想追你,他會硬著頭皮到‘世界盡頭’來嗎?更別說他被我打昏過去后還說要送你回家,說什么‘女生獨自走夜路太危險了’。哈哈!真是笑話,全世界大概只有那個肉腳男不知道你和‘危險’是同義詞——”
阿諾的笑聲被樂睇一記必殺冷瞪給截斷。
“呃……總而言之,你以為有幾個笨蛋有敢死隊的勇氣?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好好把握才是真的……哦,說人人到!肉腳男來了!
什么?!樂睇詫異的轉過頭,果然看見貝一葦正排開眾人走向吧臺。
樂睇承認自己有一剎那想要逃開,但他的目光已準確的對上了她,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像是有種無形的力量,穿過鏡片,將她牢牢釘在原地。
“嗨,樂睇;嗨,阿諾!必愐蝗斝χ蛘泻,但目光始終不離樂睇。
“嗨!睒讽涞拇蜻^招呼,轉過頭繼續喝她的啤酒,心里卻想:他為什么會來?
“小子,想喝什么?”
阿諾對貝一葦展現了難能可貴的友善,使他受寵若驚。
“啤酒,謝謝!
要了啤酒后,貝一葦指了指樂睇身邊的空位,禮貌的問:“介意我坐這里嗎?”
樂睇沖他假笑,“哦,別客氣,盡管坐呀!反正我正準備離開!
樂睇一說完,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
阿諾投給樂睇一記不贊同的目光,打圓場道:“小貝,你幫我送樂睇回宿舍好嗎?她喝了不少,已經有點茫了,而且你知道的,女生走夜路危險。”
樂睇聽了,忍不住對阿諾射去必殺的目光,剛剛不知道是誰諷刺她和“危險”是同義詞。
“貝一葦,你別聽阿諾亂講,我只不過喝了半瓶海尼根而已,自己回去沒問題——”
阿諾卻堅決的打斷她,“小貝,你幫我送樂睇回去,下次你來我請客。”
“好!必愐蝗敶饝暮芨纱唷
就這樣,樂睇只得被迫接受貝一葦的“伴護”,臨走前,還不忘瞪了阿諾好幾眼,阿諾只當沒看見。
樂睇心里有氣,一個人走在前頭,貝一葦則跟在她身后。他人高腿長,一步抵她兩步,所以盡管樂睇像火車頭似的埋頭疾走,也甩不掉后面的貝一葦。
走出“世界盡頭”,喧鬧的音樂與鼎沸的人聲逐漸變小了,最后出了兩人的腳步聲以外,沒有其他聲音。
兩人走了一段路后,貝一葦忽然打破沉默。
“樂睇!
“干嘛?”她有些浮躁的應。
“最近我在上課的時候,總忍不住往窗外看,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怎么知道?”她直視著前方說道。
“因為我很希望看見你笑著站在那里,要我翹課和你出去玩。”
樂睇猛然轉過頭,沒來得及說話,先撞進他帶笑的眼眸。
“很好,你總算肯正眼看我了。”
樂睇咬了咬下唇,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對他,似乎有點過分,尤其是貝一葦絲毫不生氣,更讓她內疚。
她把心一橫,決定把話談開。
“貝一葦,游戲已經結束了,不要期望我們會有什么結果,繼續下去只是浪費時間。”
貝一葦聽她把話說完,然后安靜的介面,“我知道這不是游戲,而且我一般認為這是浪費時間!
樂睇忽然暴躁起來。
“是浪費時間!你不懂嗎?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我們之間不可能!”
貝一葦猛然往前跨了一步,將兩人的距離縮到最短。
“做什么?”樂睇沒想到他會忽然有此一舉,不由詫異的瞠大眼眸。
貝一葦俊臉微側,全神貫注的直視著她的眼,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貝一葦使她有壓迫感,連他鏡片的反光都讓她感覺銳利如刀光。
“為什么你一口咬定我們之間不可能?”貝一葦一字一字的問。
樂睇一時啞然。
真要命,在他專注的目光下,她竟有種無所遁形之感。
慌亂之下,她別開臉,口不擇言地說:“因為……因為我對你沒感覺!”
真狠!咋聽到時,貝一葦承認自己有一瞬間感覺受傷,但天生理智的他,馬上發現她的話不合邏輯。
“如果我對你沒有任何意義,只要當我是空氣就行了,何必千方百計的躲開我?”他伸手輕撫她蒼白的頰,然后扳過她的小臉面對自己,“樂睇,告訴我,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手是那么溫暖且溫柔,幾乎令她想要放棄所有的武裝防御,投入貝一葦的懷里,但在最后一刻,她卻選擇堅守住自己的心。
樂睇忽然揮開貝一葦的手,怒道——
“我沒有再害怕什么,貝一葦,別自以為了解我!”
丟下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跑開。
貝一葦想追過去,但他知道此刻她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
忽然,身后傳來兩記喇叭聲。
貝一葦回頭,只見阿諾從車里探出頭來。
“小貝,上車!”
貝一葦遲疑一下,然后點點頭,上了阿諾的吉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