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高高,白云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
心情恰與天氣成反比的裴樂睇,坐在瑟林音樂舞蹈學院那株百年老銀杏的粗枝上,雙手交抱在胸前望著下頭的兩人,心里深深感到疑惑——
她只不過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會兒覺,這不過分吧?為什么這對男女別的地方不去,非要在這時候闖進來擾人清夢呢?難道全紐約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嗎?
銀杏樹下,金發美眉拉著一名東方男孩的手,碧藍的眼眸此刻看來泫然欲泣。
“一葦,我已經和Jerry分手了!
“欸?”
“我以為我和Jerry的感情是愛,但我錯了,錯得離譜!我和他之間存在的,只有激情!”
“是喔……”
“但現在我已經完全清醒了,并且再也不會感到迷惑!我已經明白在這世界上,誰對我才是最重要的!
“……”
“貝一葦,那就是你!”
什么?!
貝一葦錯愕到尚來不及反應,米雅驀地投入他的懷中,力道之大差點撞掉他的眼鏡。
她親熱地摟著他脖子喊著:“一葦,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人難免會犯錯,過去的種種就當是我不好,看在我們在一起時曾經那么快樂的分上,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好不好?”
看著“前”女友用楚楚可憐的眼神望著他,貝一葦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莫非,米雅是想復合?
他揉了揉眉心,覺得很苦惱。
坦白說,他并不覺得他倆在一起時有她說的那樣快樂。
他只記得,和米雅交往時,他老是被她喜怒無常的情緒耍得團團轉,他知道有些男生認為這樣的女生才夠嗆,有些則視征服她為一大挑戰,但他卻自覺像是伺候公主的奴才。
和她分手后,他反而有松口氣的感覺,他一點也不想再和她重新來過,這樣……可以說他們很契合嗎?
貝一葦一臉為難的問:“可是……之前你和我分手時,你不是說Jerry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米雅聞言倒抽一口氣。
對,她承認她是說過!但那是在她還沒發現貝一葦是臺灣貝里建設集團未來的接班人之前!
原本以為身為美國知名食品業集團之子的Jerry,可以實現她當企業家夫人的愿望,搞了半天,原來Jerry是集團創辦人的情婦之子,未來無法打入權力核心也就算了,還可能被嫡系排擠到天涯海角去!
當下,米雅立刻懊悔自己竟選擇了Jerry.
她早該知道,若是未來要繼承家族企業的人,怎么可能會到瑟林學院來?應該會被送去念MBA或是EMBA才是!
除了貝一葦這個例外。
所以說,她得緊緊捉住貝一葦這條大魚才行。
“一葦,人總是因誤解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開……過去的我錯了,現在我終于明白,你才是最適合我的物件!”米雅楚楚可憐的說。
貝一葦無奈的朝天望了一眼,然后低下頭,用他那雙很黑很黑、深不見底的眼瞳鎖住她的眸子。
“米雅,你真的覺得我們適合在一起嗎?”貝一葦認真的問。
被他那雙即使隔著鏡片,也依然清亮坦誠的眼眸望住,米雅的心突地一跳。
“當、當然。 彼娌桓纳某吨e。
“可是……”他慢慢的說:“我記得你要求和我分手的理由,是因為你說受不了我的溫吞、沒個性!
啊,該死!他居然還記得?
“對不起!”情急之下,米雅撲進他懷里,埋在他肩頭嚶嚶啜泣,“我那時候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說出這么可怕的話……一葦,你不會和我計較的,對不對?”
“我……”
見他遲疑,米雅把心一橫,當場發起大水。
“嗚嗚~~我知道,你一定是還介意我和Jerry的那段過去,不肯原諒我,對不對?”
“不是這樣……”
見她竟說哭就哭,貝一葦當場慌了手腳。
老天爺!拜托別哭啊!他最怕女生哭了!
“嗚嗚~~我懂了,那就是你交了新女友,對不對?”她哭得更兇。
“米雅……”
“一葦,別這樣對我,我會對你比以前更好的,只要你肯和我重新來過,好不好?”
米雅深知貝一葦的弱點,知道自己哭得越大聲,裝得越可憐,他就越容易心軟——然后,她將會一如往常的達到目的!
“米雅,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貝一葦想解釋,一時間卻想不出一個委婉一點的說法,好讓她聽完不那么受傷。
“那你為什么不肯和我復合?為什么?給我一個好理由,否則我絕不放棄!”她賣力地眨動含淚的大眼睛。
“米雅,別這樣……”
什么?!她都這樣“降格以求”了,他竟然還能如此鐵石心腸!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到這地步還忍心拒絕她,而這個公認“好人團團長”、“好人卡之王”的貝一葦竟破了這紀錄!
米雅氣得咬牙切齒,壓根忘了要偽裝成小可憐。
“說!貝一葦,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米雅——”
“說!我要知道為什么!”她直問到他臉上去,方才楚楚可憐的模樣蕩然無存。
哈哈!翻臉了翻臉了!
樹上的裴樂睇,看見被眾人捧為小公主的米雅吃癟,簡直是樂不可支。
這個貝一葦居然能抵抗她的眼淚攻勢到這地步,也算是不簡單了。
米雅其實有個鮮為人知的綽號,叫作“獅身人面”——用一張欺世的芙蓉面蠱惑眾生,最后在沒提防時被她連皮帶骨給吞了!
據傳聞,“獅身人面”對于獵物非常挑剔,她只跟三種男人約會——極養眼、極天才與極富有。
極養眼,除了具“實用功能”外,還能在帶出門時滿足虛榮心,其作用和柏金包差不多;極天才,用來掩護她的課業專用;極富有,自然是作為自動提款機與丈夫候選人。據說只要被她相中的男性,絕對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看樣子,這個叫貝一葦的老實頭,一定是不小心暴露了其中一項特質,才會讓號稱“不吃回頭草”的獅身人面打破慣例,回頭來“哥哥纏”。
難得看到“獅身人面”如此吃不開,裴樂睇忽然玩心大起,決定要加入戰局攪和一番!
“喂,獅身人面!”
高踞枝頭的裴樂睇忽然出聲,把底下的米雅和貝一葦都嚇了一跳,循聲抬起頭來。
“裴樂睇?!”該死!她怎么會在這里?!
米雅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竟然這么背,居然在這里遇上天敵。
裴樂睇的紅唇噙著笑意,動作輕巧地從枝頭一躍而下。
貝一葦只覺眼前紅影一閃,仿佛一道閃電掠過眼前,頃刻間,一抹嬌俏的纖影輕巧落地,已亭亭玉立在他與米雅之間。
裴樂睇隨意抬手,將長度及腰的波浪長發撥至肩后,黑亮的發絲如烏瀑,在空中畫出一道俐落的弧線。
這個一般人做來容易流于故作媚態的動作,裴樂睇做來卻是帶著灑脫,貝一葦不自覺將視線凝注在她身上,忘了米雅在場。
被忽視的米雅見狀,不由像捍衛主權似的擋在貝一葦身前。
“裴樂睇,這里沒你的事,走開!”
樂睇瞇起貓樣的眼眸,豎起食指,很遺憾地對她搖了搖。
“你搞錯了,小姐,該走的是你!”
“什么?”米雅瞠大海藍色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看裴樂睇,再看看貝一葦,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想打我男友主意?這會讓我很不爽喲!”
。
貝一葦望著這個名為裴樂睇的女孩,有如天降奇兵般在他面前出現,她粲動的靈眸,與飛揚的神采,使她有如一個天然的發光體,緊緊攫住了他的視線。
貝一葦;蟮纳袂椋瑳]有逃過米雅的目光。
他從沒用那種眼神看過她,從來沒有!
那一瞬間,米雅有些心慌。
她往前一站,以一米七的身量擋在只有一米六的裴樂睇面前,故意不讓貝一葦看見她。
“你最好回練舞室去,蹺課大王!羅曼、諾夫斯基老師已經放話說要把你當掉。”米雅以睥睨之姿,揚著傲慢的笑容,居高臨下的俯視裴樂睇。
裴樂睇眼波一轉,笑了。
“不勞費心,那句話他已經說了幾百次了,誰會當真?不過,我可不像他愛黃牛,我向來言出必行,所以你最好把我的話聽進耳里!彼谜韵镜囊允持妇砥鹨痪^烏發把玩著,用漫不經心的口吻道:“我的心眼很小,你知道的,上次有人想要動我的置物柜,結果被我——”
“夠了!”傲慢的笑容頓時從米雅唇邊消逝。“你以為我會相信貝一葦是你的男友這種鬼話?”
裴樂睇聳聳肩,“不信?你可以問他!
米雅旋身,怒瞠著藍眸,質問的望住貝一葦,像是等他給她一個交代。
“她說的是真的?”
貝一葦的目光越過米雅的肩膀,對上裴樂睇充滿興味的眼神——那是頑童般淘氣的眼神,又兼帶有一絲無邪的稚氣。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詢問他:老兄,發球權在你手上,就看你想怎么做羅!
貝一葦一直注視著裴樂睇,唇角不自覺的躍上一抹笑意。
“是,她說的是真的,我們正在交往!彼乱庾R順著裴樂睇的話回答。
“混蛋!該死!”米雅發出憤恨的詛咒,不敢相信自己竟落了個兩頭空!
“你只是表錯情,犯不著用這么惡毒的字眼罵自己!迸針讽室饣鹕霞佑偷恼f。
“你——”
米雅氣得幾乎吐血!
噢,她真是恨死裴樂睇了!偏偏在這時候她腦中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咒罵她!
在憤恨交加下,她沖著貝一葦吼:“你會后悔的,記住我這句話!”
說完,她像狂肆的暴風般離去。
目送米雅遠去的背影,貝一葦總算松了一口氣。
“終于走了……”
“是。」材阕杂闪,老兄!迸針讽呐乃募绨颍熬瓦@樣,拜啦!”
什么?她要走了?
“等等!”貝一葦沒有多想,一個反手就要去拉她。
學舞的裴樂睇手一旋,原以為自己像往常那樣避開了,不料卻被他緊緊握住。
她眨眨眼,有些驚訝的笑了。
“你的反射神經很不錯!
“僅限手指頭!必愐蝗斝。
順著他的話,她瞥了一眼他修長的指。
“鋼琴系的?”裴樂睇問。
他搖頭,“主修小提琴。”
她揚眉,笑著點點頭,“原來如此!
站在她面前,貝一葦不知為何感覺手足無措。
他從沒遇過這類型的女孩,看似世故實則清靈,如此獨一無二,與眾不同。他不知道該說些或做些什么才能吸引她,他實在很想留住她。
“我……想請你吃晚餐!
“現在吃晚餐會不會太早了點?”現在才下午四點鐘ㄟ!
對噢!貝一葦臉上立刻浮現尷尬的暗紅。
“啊……那我請你喝咖啡?”
“為什么?”她隨意抬手將長發掠向耳后。
“我想向你道謝,謝謝你幫我!
“那倒不用,我只是因為在樹上睡午覺,被米雅高八度的嗓音吵醒很不高興,所以才故意搗蛋!彼致冻瞿欠N頑童般的、帶點促狹的笑意。
搗蛋?貝一葦一愣。
“我和米雅的關系,就像鷹遇見蛇,貓見到老鼠,總是要斗一斗,反正我和米雅是一見到彼此就討厭,這種情形早就屢見不鮮了!
他望了她半晌,然后搖頭。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那不是你的真心話!
裴樂睇的眼神閃動了下。
“太可怕了!這位仁兄,你會讀心術啊?”她故意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模樣。
“倒不是,只是一種感覺,我不覺得你是那種人!彼凰盒,“我說對了嗎?”
她但笑不語,將雙手環在胸前,昂起小巧的下巴,故意用一種略帶挑戰的眼神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感興趣?該不會是想追我吧?”
貝一葦微蹙起眉,開始思索這件事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