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內空間大,鋪設舒適,就算坐上三人也絕對綽綽有余,可惜封曳秀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甚至差點目露兇光。
這大街上人多嘴雜,如今她要真坐上這頂轎子,不出兩個時辰,整條大街上的行人都會曉得此事,接著必有流言蜚語傳出。
這男人明知那些千金小姐們個個對他迷戀得緊,只消得到他一點關愛,就足以讓她惹上麻煩,他卻故意公然對她示好……娘的,他分明是想來個釜底抽薪,斬斷她所有財路!
他到底有沒有必要記恨到這般地步啊?
「畫師請。」他客氣等她先上。
她擠出微笑,堅持屹立不搖。
「大人好意草民心領,草民畢竟身分卑微,不敢以下犯上,那個……草民還是進茶樓歇息一會兒,待身子好些,再自行回去!顾褪菆猿植簧限I,他也奈何不了她,哈哈!
他挑起眉峰,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好一會兒。
「所謂好心有好報,畫師樂于助人,我自然也是憑著一片好心,不過畫師若是有所顧忌,那就不勉強了!顾患膊恍斓卣f道。
能不勉強是最好!
她微笑福身,懶得跟他啰唆太多,腳下一轉,便自行朝茶樓走去,而他也不阻止,就看著她裝模作樣地撫著額側,緩步繞過自己。
「封曳秀,妳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兩人交會的瞬間,他忽然出口贊賞,語氣蘊滿濃濃笑意與欣賞,她腳步略停,以為自己聽錯,不禁回頭看他,卻見他唇角微勾,風華再現。
剎那鋪天蓋地的春美色無預警再次襲來,天地彷佛又要旋轉,──
她臉色大變,立即將頭轉回,忍下拔腿就奔的沖動,佯裝沒事繼續前進。
非常虛弱地慢慢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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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甫過,花街一片繁華,街上人來人往,青樓姑娘倚樓賣笑,路邊小販招呼生意,談笑說話聲此起彼落,誰也沒注意到自個兒的頭頂上方,有抹黑影正無聲無息地在綿延屋脊上一路掠馳,最后隨著某個人影的出現,迅速潛入花月閣的一座小苑里。
蒙面黑衣人聽聲辨位,在長廊盡頭出現人影之前,瞬間躍上樹頭,隱住自身氣息,靜靜等待。
「黑大爺,難得這次您停留得久,該不是在談什么大買賣吧?」
長廊上,花月閣的嬤嬤領著一名男子,快步走進小苑。
迥異于大街上的熱鬧喧囂,這典雅小苑自成一方天地,靜謐而安詳,還有悠揚琴聲自中央小房傳出。
「也不是什么大買賣,只是買主有些刁滑,得費些心。」男子頭戴黑紗帽,讓人瞧不清面貌,嗓音低沈無特色,腔調也聽不出是哪兒人,看來是有意隱藏身分。
「啊,那可真是令人頭疼啊,既然如此,待會兒我就不讓人進這小苑,今晚您就讓月牙撫琴唱些小曲,好好休息吧!
「就這么辦!
話才說完,房內琴音也跟著停歇,接著一名美艷女子匆匆推開房門,盈盈朝男子福身。嬤嬤沒有入房,只站在門邊低聲交代了幾句,便替兩人關上房門,照著原路迅速離開。
盤腿坐在粗壯的大樹上,黑衣人──也就是封曳秀靜靜凝視這一切,粉潤嘴角愈勾愈彎,差點就想仰天大笑。
即使表面光風霽月、鐵面無私,可男人終究還是男人,這回還不是來到了這京城第一大青樓──花月閣了!
待會兒她一定要好好睜大雙眼,拉長耳朵,好好欣賞百姓眼中高風亮節的閻大人,究竟是如何的威武勇猛、驍勇善戰,回頭再往春史上,替他添上幾筆。
只是話說回來,這閻律未免也太會隱忍,自他不再讓人暗中觀察她之后,她已不知暗中跟蹤他幾回,只是幾次跟蹤,他若不是入宮面上,就是推鞫獄訟、知公廨雜事,整日忙于公務,壓根兒毫無樂趣可言,再加上他武功高強,不易親近,因此跟了幾次,她便選擇明哲保身,不再浪費時間。
若不是那日在他身上嗅到青樓慣用的催情香,她也不會料到,他竟曾出入過青樓!
為了一探究竟,她只好埋伏在閻府附近,一路尾隨他來到花街。
如今搬出指頭算算,他也將近「苦悶」了一旬,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今晚怕是要干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雙手環胸,她無聲勾笑,正打算合眼聆聽接下來的發展,不料小房門窗卻忽然自里頭被人推開,只見名喚月牙的青樓女子就站在窗邊,恭敬跪下。
「月牙拜見大人!
大人?
秀美小臉明顯一愣,還來不及深思,男子便跟著現身于窗邊,只見他伸手摘下紗帽,露出如神祇般俊美的臉龐,果然就是閻律本人。
「不用多禮,直接報告吧!
「是!乖卵姥杆倨鹕,自袖間暗袋掏出一封書信呈上!杆劫u鹽鐵一案,果然如大人所料牽涉極廣,月牙雖嘗試向蔡章茂套話,卻只得到一小部分名單,至于幕后主謀以及其它涉案官員,蔡章茂確實一概不知!箣善G的臉蛋如同閻律一般,也是面無表情。
私賣鹽鐵?
涉案名單?
封曳秀目瞪口呆,一顆澎湃的心瞬間狠狠涼掉一半。
有沒有搞錯!又是以黑紗帽遮面,又是變聲隱藏身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為了公務?!朝廷究竟每月給他多少俸銀,值得他這樣鞠躬盡瘁、早死早超生……呃,勞心傷神?
明明就是一個美好的花前月下,明明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難道他就不能稍微的「人盡其才」,摟著那美人到床上一邊滾,一邊談嗎?她保證只觀摩他勇猛的一面,絕對不偷聽國家大事……娘的,他究竟是不是男人!
「無妨。」閻律迅速看過書信。「這份名單和我所推算的相去不遠,究竟還有哪些人涉案,我心中大概已有個底!
「是,那屬下接下來該怎么做?」
「繼續觀察……」
由于實在是哀莫大于心死,她再也無力偷聽兩人談話,只能出神地望著兩人身后的燭光,一顆心緩緩飄向遠方。
如果這月牙姑娘只是他安插在花街的暗樁,那他究竟都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卸下那冰清玉潔的光輝,來進行他的「春暖花開」?明明就苦悶了將近一旬啊……難道他果然真如她所料,有不可告人之癖好或是隱疾?!
若是如此,下回兒她究竟是得注意他有沒有私養男寵,還是得多注意他和哪位大夫較常往來?
大樹上,封曳秀雙手托腮,斂眸尋思,身體不自覺往前懶懶傾去,不料卻將腰袋開口擠出一個小洞,一顆甜豆自里頭滾出,瞬間朝漆黑樹下迅速墜落──
咚!
甜豆落地,發出極細微的聲響。
「誰!」閻律沖出屋外。
她臉色大變,瞬間一個提氣,拔身疾飛至樹叢后方的屋脊上。
閻律也跟著躍上屋脊,眨眼間便來到她身后十丈開外,速度之快,難以想象。
她心中大駭,連忙飛至對街屋脊上,接著用盡全力往前飛奔,可即使她已傾盡所有內力,那駭人的壓迫氣息卻始終如影隨形地纏著她──
該死!連她最引以為豪的輕功都無法擺脫他,他若突然發動攻勢,她只有死路一條!
令人窒息的絕望自四面八方朝她卷來,她咬緊牙關,完全無法可想,最后只能利用閻律謀定而后動的個性,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強迫自己停步轉身。
屋檐上,閻律果然如她所料的也停下腳步,一雙深沈黑眸謹慎地盯著她,戒備她會使出任何陰謀詭計。
濃烈的殺氣在燠熱的空氣里迅速蔓延,她全身警戒,不露一絲破綻,咬緊牙關把握住這最后一絲生機。
她一定得在他出手之前,想辦法制造機會脫身!
「你是誰?」黑暗中,那雙黑眸冰冷得幾乎足以將人凍傷。
她強忍下心頭的慌亂,學他壓低嗓音。
「你說呢?」
他冷哼一聲!笀笊厦麃,否則──」
「否則怎樣?殺了我嗎?」她戲謔似的斷話,接著猝不及防地朝他擲出一枚黑色暗器,誰料他動作竟如鬼魅,旋身同時,腳尖也挑起一塊瓦片朝她踢來。
咻!
瓦片破空而來,有聲無影,她緊急側身閃躲,仍讓瓦片劃破了面罩綁繩。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剎那之間,眼看面罩松動,她的真面目就要曝光──
轟!
暗器落地,發出轟然巨響,白茫茫煙霧直沖天際,遮蔽閻律所有目光,路上行人紛紛抬頭上望,她乘機以手遮面,縱身躍下屋脊,沖進人群之中,轉眼間消失不見。
屋脊另一頭,月牙以紗絹覆面,如流星般趕來,卻無法當機立斷地躍下屋脊繼續追人,畢竟場地不合,她的身分也不合。
「大人,可要屬下繼續往下追?」她輕聲問著被白霧圍繞的閻律。
「此人輕功高強,再追下去只是無濟于事!购陟F之中,傳來閻律冰冷的嗓音。
「那──」
「回去查查有什么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