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她竟想起閻夜菱和ㄚ鬟稍早之前的對話,當時她就覺得話里的意思很有鬼,沒想到那只鬼竟然這么快就跳出來撲向她……
唉,也罷也罷,其實她也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自他開始鬼上身以來,他簡直就是把「摧毀她的清白」當樂趣,不是借機對她又摟又抱,就是目光灼灼的凝望著她,表面上她雖然佯裝云淡風輕,可私底下卻已不知臉紅心跳、抱頭呻吟了幾次。
他表現得那般露骨,加上她又不是傻瓜,當然看得出他對她……有了不得了的情意,只是她卻寧愿當作他是別有居心,從不愿仔細探究其中原由。
截至目前為止,她一路見招拆招,多少還混得過去,可現下這個狀況,似乎有些棘手呢。
歷代春史寫史,大多冷眼旁觀,即便為了寫史而與人產生了交情,多半也會在春冊發行以后,想辦法與人疏遠,她也不例外?砷惵刹焕⑸頌橛反蠓,對于緝捕獵物可謂高手中的高手,見她裝瘋賣傻,所以他終于決定把話說開,讓她無路可退了嗎?
把話說開啊……唔,她實在無法想象冷肅如他,將會如何的公開情意呢,只是嘴巴長在他身上,他若執意要說,她也只能繼續見招拆招是不?
秀美臉蛋微微酡紅,她望著水上明月,感到有些無可奈何、有些心慌意亂,甚至還有些不知打哪來的喜悅,可就是沒有絲毫的排斥與反感。
糟糕,這實在不是什么好狀況,以往歷任春史不曉得有沒有遇過這種事?倘若有,他們究竟都是怎么解決的?
「怎么不說話了?」見她動都沒動過杯里的養生茶,他故意拿起杯子擱到她手邊,示意她多少喝一點。
「……是這樣的,草民只是忽然想到大人先前的吩咐。」她無法分神注意他的小動作,只能握緊筷子,佯裝愉悅道:「《女誡》抄文草民已經罰寫完畢,今日正好就是第六日,草民這就依約回房將抄文拿過來,請大人過目吧。」說完,連忙自行起身。
「不用這么麻煩!顾鋈晃兆∷氖,也跟著起身!讣热怀脑趭叿坷铮粔K回房便是,我也順道檢查妳有沒有偷斤減兩,少寫幾行字!
一塊回房?她眨眨眼,小臉更灼熱了。
「大人,酉時就要過了,恐怕不方便吧?」她原本想笑著婉拒,但實在有些力有未逮。雖然她早料到他又要性格大變,但,他會不會太單刀直入了些?
「往后都是一家人,沒有什么方不方便!顾硭斎坏牡,接著牽著她步下階梯,來到曲橋上。
她自知力不如人,只好深吸一口氣,被動的任他牽著、走著,涼涼的夜風拂在她臉上,卻怎樣也吹不散她臉上的小火。
她輕咳幾聲,試著拆招:「大人愛說笑,草民姓封,只是低賤的尋常百姓,怎么可能會與大人成為家人呢!
「妳向來冰雪聰明,應該不會不懂我的意思!顾O履_步,親昵的將她拉到身前!覆贿^,倘若妳真的不懂,那往后我就盡量做到讓妳懂為止,妳覺得呢?」他揚起嘴角,目光就這么凝結在她身上。
在宮燈的照映下,她全身肌膚就像是裹上了一層細粉,晶瑩亮麗,彷佛就像是會發光似的,就連那雙靈眸,都像星星在閃爍。
以往只覺得她聰穎有趣,倒也沒特別注意她的相貌,如今每每看著她,就覺得她美麗迷人……究竟是她原就生的貌美,還是他也染上了情人眼里出西施這種病癥,他并不十分在意,他只明白,就算幾十年后她變得白發蒼蒼、滿臉皺紋,他也一定還是喜愛這樣看她。
只是在那之前,他想更盡量的讓她別扭害羞,每回當她因為他而露出羞惱的表情,他就覺得萬分愉悅。
「我……我……」她別過臉,感覺自己就要燃燒了!
要命!虧他平常滿口的禮教道德,怎么這個時候就這么的不避嫌?改日她干脆不寫春史,改寫「男誡」算了,開宗明意第一章,她就要禁止他笑!
平常他不過微微一笑就足以讓人天旋地轉、春心蕩漾,適才他卻故意笑得溫柔多情,眼里眉稍全是化不開的憐愛,分明是想設計她情欲大動、先下手為強──
溫熱大掌緩緩撫上她發燙的嫩臉,就連動作也充滿憐愛。
「曳秀,慢慢來也好,妳總要改掉挑食的毛病,否則將來誰來陪我吃一輩子的飯?」他又露笑,明顯愛極她臉紅的模樣。
她心跳如擂,索性雙手握拳,閉上雙眼,來個眼不見為凈。
「其實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說不定往后草民發達了,每日就在各地客棧里吃香喝辣,快活又逍遙。」她嗓音微啞,卻是話中有話,立場清楚而明白。
「就吃府里的飯菜不好嗎?」他彷佛嘆了口氣。
「草民想……草民可能并不適合吧。」沒錯,春史就只負責寫史,絕不負責和春天小羔羊一塊蹚春水,何況他家飯菜這么難吃,不用多久,她鐵定主動紅杏出墻……呃,狗急跳墻。
這就是所謂的門當戶對,很多事情不能只看感情的,她自由慣了,永遠都無法成為他口中那種「行莫回頭,語莫掀唇,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的大家閨秀。
「為何不適合?」
她沒有回答,只是堅定的別過頭,閃過他的撫觸。
「對了,那日大人應該是要草民將《女誡》罰寫十遍吧?」她彎起嘴角,緩緩睜開眼!冈愀,草民直到適才才想起來,草民似乎漏掉了一份沒寫,草民這就趕回去補齊,明日再拿給大人過目!拐f完,不等他反應,她拔腿就跑。
所幸吃飯時,他總習慣自己來,因此附近并沒有其它奴仆目擊到這一幕,雖然被她拒絕了,但他并沒有丟掉面子,應該不至于太受傷吧?
她不敢轉頭查探他的表情,只是努力的跑啊跑,一下子就溜得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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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似乎并不是拒絕就可以善了的。
躺在樹干上,封曳秀蹙緊眉心,難得陷入天人交戰的苦惱當中。
唉,都怪當時她太過粗心大意,才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昨夜……閻律已清楚表達出對她的情意,甚至連一輩子都允諾了,這分明就是春事,理應要記入春史里,但──
她根本下不了筆。
只要一想到明年孟春,所有買到春冊的人,都能欣賞到她的風花雪月史,然后每日在茶余飯后討論著,她是怎么被某人又摟又抱,如何被某人看上勾引著,她就好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原來春天小羔羊就是這樣羞不欲生的心情啊,沒想到她也有體會的一天,以往不覺愧疚,如今才知道這滋味不好受,只是春史寫史,必須絕對忠實,就算是她,也不該例外。
這下……她究竟該怎么辦才好?
嘆了口氣,她煩惱的翻了個身,側臥在粗壯的樹枝上。
遠方似乎有人在呼喚她,她透過枝葉,覷了眼橙紅的天空,明白又到晚膳時候,心里一煩,索性閉上眼,隱去自身氣息,不讓人發現。
這棵樹少說有四層樓高,枝葉繁密茂盛,無論從哪里都不容易發現她的身影。她已經夠煩惱了,實在沒必要再去蹚渾水。昨夜才被她拒絕過,天曉得某人今日會是什么情況,暫且就讓她明哲保身吧……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
附近愈來愈多的足音,每個人逋在找她,她充耳不聞,連呼吸都放到最淺,就這么帶著煩惱,緩緩入眠。
緩緩墜入只有她一個人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