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 高雄
黎真希銷假上班的第二天,氣象報告今天會是個風(fēng)和日麗的好天氣。
銀行的玻璃大門從營業(yè)后就不斷開開關(guān)關(guān),很少停下來喘口氣,而柜臺內(nèi)的行員也是一會兒跟客人交談、說明,一會兒又忙著回頭蓋章、填表、送文件……
「欸欸,真希,快抬頭!」小佩突然靠過來,壓低音量對正低頭工作的黎真希說道。
「干么?」她抬頭看她。
「不是看我,叫你看那邊,那個站在服務(wù)臺前說話的男人!剐∨逯钢盖胺,用力使眼色!搁L得超帥的!
黎真希轉(zhuǎn)過頭去,見到那個男人的側(cè)臉——
「不會吧?!」怎么會是他?
她立刻把頭壓低,下巴差點沒「叩」到桌子上。
「怎么了?有帥哥還不看,機會難得耶!剐∨逄嵝阉,這種「好康」可不是天天有的。
「眼花!顾f,并且動手揉揉眼睛,再次抬頭確認(rèn)。
「什么?」
「眼花撩亂!顾氐皖^,開始按摩兩眼周圍的穴道。
太可怕了,她竟然沒看錯,這也不是幻覺。那個曾經(jīng)看過、摸過她全身的男人,現(xiàn)在真的站在她工作的地方,離她不過幾十步的距離。
為什么?!為何那個極品牛郎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不是待在香港,或者世界上任何一個她看不到的地方?所謂的「異國」一夜情,不就是指兩人在共度一夜后天涯陌路、永不相逢嗎?哪有才回國第三天就遇上的?運氣真背……
小佩沒空理會黎真希的不知好歹,只顧著伸長脖子欣賞前方的好風(fēng)光。
剛好那個身材高碩、外表英挺的型男也往柜臺這邊看過來,目光好巧不巧就停在她們這個方向。
「欸,真希,他一直往我們這邊看耶!剐∨迮d奮地說,還用手肘頂了她兩下。
「是嗎?」黎真希撫額嘆息,提心在口。這輩子頭一次這么不想被一個帥哥給「青睞」到,只求他快點離開,省得兩人見面尷尬。
「真希!
「干么?」
「微笑!
「為什么?」
「他走過來了。」小佩清清喉嚨,拉拉背心,笑容加倍。
什么?!黎真希忍不住抬頭偷看——目光卻很不幸地跟直走而來的辛維克對個正著,這下想躲也躲不掉了。
辛維克照著從服務(wù)臺問到的指示走向柜臺,不出幾步路就看到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孔,正鬼鬼祟祟地探出柜臺……
逮到你了!
辛維克俊唇揚起,朝著預(yù)期中的結(jié)果前進(jìn),一步步踩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把她的心晃震得七上八下。
看見她一臉惶惶然的神色,他心下感到一陣痛快,笑容也隨之加深。
她在緊張,這絕對是個好的開始。
「嗨,我們又見面了,黎真希小姐!顾沉搜酃衽_上的名牌,笑著跟她打招呼。
乍見她梳起包頭、穿著銀行制服的端莊打扮,還真有點不適應(yīng)。
雖然粉妝玉琢的面容依然姣美秀麗,但她這身保守的感覺卻跟那晚的艷色裝扮大有落差,看起來更不像是個會花錢找男人尋歡作樂的女子。
看來「人不可貌相」一詞,就是用來形容她這種人。不過這倒還不至于讓他對她心生反感,反而覺得能見識到這女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是件挺有趣的事,更好奇她接下來會作何反應(yīng)……
他直挺挺地站在柜臺前與她對望,氣宇軒昂的挺拔身形自然引來更多同事、客戶的注目,也一并把黎真希的腎上腺素激得更高。
她站直身子,睜亮雙眼看著眼前這個英姿煥發(fā)的極品—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遇見他,她可能還有閑情欣賞一下他英俊瀟灑的外表,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望著他,她卻只感覺到一陣心虛,就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很怕被周圍的熟人看穿。
「是啊,真巧!顾彩菧惓鲆痪洌鋵嵭睦飬s有些責(zé)怪他的不識相。
這個男人很不懂得替客戶設(shè)想耶!明明知道兩人的關(guān)系「見不得人」,這里又是她上班的地方,認(rèn)識的人一大堆,他干么還多此一舉的走過來跟她打招呼,應(yīng)該裝作沒看到或不認(rèn)識才對嘛。
她好想直接開口趕人,但礙于有主管在后頭盯著,她還是面帶微笑,不敢造次。
「其實這并不是巧合,我是特地來見你的!顾\實地告訴她,更正她的說法。
這次,他可是有備而來,不會再被她耍著玩了。
黎真希聽到「特地」兩個字,又在心底尖叫一聲!
特地?!這男人在說什么?那晚他們又沒自我介紹,她連他姓啥、名為何都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在這里上班,然后特地來找她?
她不安地盯著他看,猜測他何出此話,也開始擔(dān)心這個她摸不清來歷的男人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提起那晚的發(fā)生的事,害她當(dāng)場無地自容……
「請問這位先生,您特地來找我有何貴事呢?」心念一轉(zhuǎn),她笑容可掬地問他,決定先順著他的話往下接,以不變應(yīng)萬變。
反正他嘴巴上說的「特地」,應(yīng)該只是用來討好女人,想讓每個女人都覺得自己很特別的習(xí)慣性用語而已,她不必真的放在心上。
況且他再笨,也不可能在這么多人面前公然提及那場可能泄漏他特殊身分的交易吧,否則豈不連他自己都要跟著丟臉了。
嗯,愈想愈有道理。她在心里肯定這個結(jié)論。
所以她現(xiàn)在千萬不能自亂陣腳,自己嚇自己。只要暫時忘掉心中的尷尬,勇于面對這個男人,把他當(dāng)一般客戶接待,然后速戰(zhàn)速決地把他送出銀行大門就好了。
免驚啦!
辛維克輕松地欣賞她臉上由惶惑不安轉(zhuǎn)為故作鎮(zhèn)定的微妙變化,暗自運用工作上的分析技巧,將她的心境轉(zhuǎn)折拆解至最細(xì)微。
他猜想,這女人肯定是對他突然造訪大吃一驚,想不透他怎么會找到這里來,又很怕他把她花錢找男人上床的事說溜了嘴,所以現(xiàn)在就想用粉飾太平的態(tài)度來應(yīng)付他,早點打發(fā)他走人……
呵,有趣,真有趣。她那臉作賊心虛又強作鎮(zhèn)定的表情,讓他暗笑在心底,想起了她那天晚上走進(jìn)房間后,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反應(yīng)。而她那帶著點好強的自信美,與局促難安中流露出的嬌憨,正是引起他注意,促使他想得到她的主因。
他注視著她那雙又圓又亮的眼睛,勾唇一笑。
看起來,這女人的臉皮也挺薄的,還懂得要在人前替自己留點顏面,維持形象。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臉皮也沒厚到可以任人羞辱還默不吭聲的地步!這女人害他無端背了三天「污名」,如今他怎么可能讓她緊張個三分鐘就善罷干休。
即使原本就不打算太刁難她,但至少也得讓她多緊張一會兒,再要回一個合理的道歉才行。
「是有點事情要麻煩你,我想存一筆錢。」他彬彬有禮地回答,眸中閃動亮金色的光芒,臉上的笑容也不比她遜色,可算是虛假得很自然。
「好的,請問您在本行設(shè)有往來帳戶嗎?」如果有,最好也是設(shè)在其他遙遠(yuǎn)的分行,千萬別與本分行有太多往來。
「沒有。」
「那您可能需要先開立一個新的帳戶。」她苦笑著給予建議,心底冷汗直流,很怕他開了帳戶后會常常在這家分行進(jìn)出,那豈不換她要請調(diào)去其他分行了。
「不需要!顾⑿ν窬。
蛤?!她怔了下。雖然很高興這男人不打算在這里開戶,但又不懂他如果不開戶要怎么存錢?
「貴行接受外幣存款嗎?」他問。
「請問您持有的是哪國貨幣?」本行的外匯存款是有提供多種幣別選擇,但她還是需要先確認(rèn)他持有的外幣是否在承辦范圍內(nèi)。
「港幣!
「呃!是,港幣有!顾D了一拍。聽這男人提起港幣,難免又是一陣心虛。怪了,他人不待在香港賺錢、存錢,大老遠(yuǎn)跑來臺灣攪和什么!
「黎小姐在貴行應(yīng)該有往來帳戶吧?」他又問。
「我有!箚栠@干么?她是行員,當(dāng)然有自家銀行的帳戶。
「那就好了!顾S持著俊朗的笑容,自外套口袋里掏出皮夾,從夾層里拿出三張千元港幣,放到柜臺上。
「請幫我把這些錢存到黎真希小姐的帳戶里。」
「蛤?!存到……我的戶頭里?」有沒有搞錯!
她疑惑地盯著他,愈看愈害怕,因為這三千元港幣,只能讓她產(chǎn)生一種現(xiàn)在絕對不想提起的聯(lián)想……
他要把這不多不少的三千元存入她的戶頭里是啥意思?!這些錢不是她那晚付給他的嗎?為什么他現(xiàn)在又拿回來?
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連兩旁聽到他說話的同事和正在辦理存匯款的客戶,也紛紛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想說這個看起來相貌出眾又風(fēng)度翮翩男人是怎么了?難道是新型態(tài)的詐騙手法?
「對,我想把這筆錢存到你的賬戶。」他肯定地表示。
黎真希瞪著柜臺上的三千元港幣,胸口有種被一群狂牛踏過的感覺——
她往兩旁各瞄了一眼,堆高笑容!高@位先生,您可能弄錯了吧,這又不是我的錢,怎么能存到我的戶頭里。」她按捺飆高的情緒,把鈔票推還給他。
她很「使勁」地對他微笑,意示他別再拿這種敏感的話題來開玩笑,不然她就要抓狂了!
辛維克看著她蘊含殺氣的笑容,當(dāng)然明白她的暗示,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驚惶不安,但他還是忍不住要提醒她——
「這當(dāng)然是你的錢,你忘了?這是你那天留在——」
「小佩!」她大喊。
正坐在一旁拉長耳朵想偷聽的小佩,差點被黎真希這聲「吶喊」嚇得跌下椅子。她摸摸領(lǐng)巾,仰頭看著黎真希。
「如果有電話進(jìn)來,幫我接一下!顾淮∨。
「你要去哪兒?」
「我想花點時間跟這位先生詳細(xì)說明一下本行的存款作業(yè)。」黎真希薄面含嗔地看著他,隨便從檔案架上抽出一份表格。
「先生,請您跟我往這邊走好嗎?」她很客氣地請他「離開」,跟她一起到旁邊的會客室里談?wù)劇?br />
辛維克很配合地點點頭,收起柜臺上的鈔票,隨著黎真希往旁邊移動,等她繞出柜臺后,一同走向會客室。
小佩伸長脖子望著黎真希和那位帥哥的身影走遠(yuǎn),柜臺內(nèi)的手立刻拿起話筒撥內(nèi)線——
「阿芳姊,我跟你說哦,剛才有一個長得很帥的男人來找真希,看起來不像普通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