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小心!”
心重重一揪,他不假思索地張臂將妻子護在懷里,代她承受襲擊。
當那擊落在頭部,痛徹心腑的痛楚讓他眼前倏地一片昏黑,幾要站不住腳。
溫泓玉被丈夫護在懷里,感覺抱住自己的巨大懷抱松了松,慌張抬起眼,驚得一張粉臉瞬間盡失血色。
“天、天!”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受了傷,源源不絕的鮮血猶如流水,在他深邃的輪廓淌下血痕,染濕了他的領口、衣襟。
霍循感覺不斷涌出的鮮血逐漸模糊了自己的視線,他抬手抹掉臉上的血,道:“我……沒、沒事……你別怕,我會護著你……”
不知還有多少闖入者,為了妻子的安全,他強撐著沒讓自己倒下。
見他浴血卻堅持要護她,溫泓玉又是感動又是焦急,管不了敵人是不是還在,她竭力壓下驚慌失措,顫聲問:“告訴我,你傷在哪里?”
她想察看他的傷口,霍循用沾血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安撫妻子!澳銊e擔心,我、我真的……沒事!
說話的同時,他已經做好奮戰的決心,驀地身后傳來穆哲圖的呼喊,緊接著是雜沓而至的腳步聲,以及兵器相接的打斗聲。
霍循望向聲音來源,見到方才襲擊他的人被制伏,瞬時安下心,意識也松懈了。
“玉兒,我想……狀況控制住了。”霍循努力穩住身軀,卻因為失血過多,感到頭暈目眩,身子搖搖欲墜。
“我知道、我知道!睖劂裣霌巫∷,但他身軀實在沉重,幾乎要扶不住他。
知道自己隨時會倒下壓傷妻子,霍循搖搖晃晃地推開她,想離她遠一點,不料失去唯一的倚靠,他便再也支撐不住,倒地不起。
驚見丈夫重重地倒了下去,溫泓玉駭得六神無主,失聲尖叫。“霍循!”
陣陣襲來的劇痛奪走他的神智,隱約中,霍循聽到妻子焦急驚叫,他想開口安慰她,卻怎么也睜不開眼……
夜更深,風聲呼呼,石城由熱絡恢復平靜。
連夜被喚進石城的大夫因為榻上男人的狀況,連連唉嘆!鞍,不好!”
聽大夫說出不好,溫泓玉心煩意亂。“大夫,怎么個不好?”
徹底替霍循檢查身上所有傷處后,大夫沉重開口!俺侵鞔笕耸呛竽X遭擊,骨頭雖未破裂但傷口膚肉稀爛,若不小心照料,難愈!
大夫的話喚起她的回憶,只要一想起霍循倒在地上、動也不動的模樣,她便痛得心碎。
她以為他死了——
忘了自己杵在原地多久,回過神來,是嫣然扶著她,而霍循已被幾名手下合力搬回房里。
他的血持續流著,迤邐一地的猩紅讓人瞧得觸目驚心。
霍循為了保護她與然兒,奮不顧身……想起那令她心魂欲裂的一幕,她身子微微輕顫,不敢再想。
她拼命忍住眼眶的淚,顫聲開口道:“大夫,得用什么名貴的藥材您盡管用!
就算鐵城沒有的藥材,她也會捎信回京城求援,無論如何都要讓霍循活下去!
大夫撫了撫須,沉吟許久才開口。“我得再好好酌量。首要,替城主止住血后,夫人得好好照料城主的傷口,留心他這幾日的變化!
事發至今也有幾個時辰,他一直未醒,臉龐蒼白,讓她憂心忡忡。
“我會留心。他幾時能醒?”
“這……我不敢保證,我會先開些藥方,晚些請夫人熬了再讓城主服下,等城主一醒,請夫人立即差人喚我,我再過來瞧瞧!
連大夫都無法作保證的狀況,教溫泓玉無法不恐懼。
“那就有勞大夫了!
送走大夫后,她回到寢房,瞧見伏在床榻上的人,只覺心口像是被狠狠刨刮下一塊肉似的,痛得無以復加。
溫泓玉輕輕撫摸他已泛出胡髭的臉頰,哀求!盎粞,我不準你丟下我,你要活下去,不能死!比缓螅兆∷麑捄駞s冰冷的雙手,不管他是不是聽得到,堅定強調!奥犚姏]?不準丟下我……”
好不容易,他們的關系有了進一步發展,她還來不及勾勒屬于兩人的美好遠景,怎么就發生這樣的事?
她幾乎不敢想象,他若真的死了,自己該怎么辦?
鐵城沒有他,她還有辦法待在這放眼望去盡是黃沙飛塵之地嗎?
越想心越慌,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幾乎要將她淹沒,焦急的淚一滴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霍循的神智處于渾渾噩噩中,隱約聽到妻子嚶嚶低泣的聲音飄來,他努力要捕捉——
那是她在哭的聲音嗎?是為他流的眼淚嗎?
霍循努力想掙脫渾噩,一探究竟,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入更深層的昏暗之中。
三日后,霍循醒了過來,但狀況比想象中更糟糕。
因為傷口所致,他高燒不退,又因疼痛難忍,他像只踏進陷阱的野獸,瘋了似地不斷咆哮。
溫泓玉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好幾次被他的力道給弄傷,但她不以為苦,反而更加憂心。
這三天,她因為霍循而情緒緊繃,連覺也不敢睡,見他狀況愈來愈差,她愈來愈沮喪,心里被滿滿的憂慮占據,幾乎要崩潰。
嫣然在一旁瞧得膽顫心驚,心疼主子,軟硬兼施地苦勸,卻也沒辦法讓她由霍循的床邊離開。
即便知道主子一旦決定了,誰也改變不了,她卻忍不住再勸!靶〗悖氵B守了姑爺三日,不歇一下,身子會吃不消的。”
一心懸在丈夫身上,溫泓玉不肯讓步!拔覜]事。我要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憂懼交集時,她突然想起出嫁時,皇帝御賜了一車珍貴藥材,而爹娘也心疼她遠嫁千里,同樣為她準備了不少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既然大夫的藥效果不彰,或許中原的珍貴藥材會有幫助。
嫣然點頭如搗蒜!坝杏杏校艺抑贍攤涞乃幏,纏在藥瓶上的紙片寫著“萬傷皆可用”,說是無論傷口有多嚴重,只要先用靛色胖丹瓶里的藥水清洗傷口,再撒上白色瓶里的藥粉,最后服用朱色瓶里的藥丸,不出十日,傷便可愈!
紙片必定是出自三哥手筆,若不是心情沉重,她絕對會被他的用字逗得笑出來。
“小姐,我瞧大夫開的藥方和外敷的藥料似乎不見成效,不如……就試試三少爺的藥,如何?”
她心里也是這樣打算。
三哥待在神機營,接觸的不外乎是炮火、硫磺藥粉,若是受傷,重則可致命,這藥三哥會讓她帶上便表示有效用,如今霍循的狀況已到了這地步,她只能放手一搏。
思索了片刻,溫泓玉開口!拔蚁嘈湃绲乃帯f倘,幫我打盆溫水,多備干凈的布巾!
嫣然頷首,利落地去準備。
雖知霍循睡得正沉,但她忍不住輕撫丈夫的臉,柔聲道:“循,我得拆下你纏在頭上的布條,清洗傷口再撒上藥粉,這過程應該會痛,但你千萬要忍著,好嗎?”
聽著丈夫發出一聲低嗚,溫泓玉就當他是同意了,等嫣然回到房中后,便依照兄長的用藥指示開始動作。
當她拆開霍循頭上的布條,發炎的傷口出現潰爛,膿血紅黃相交,瞧來觸目驚心。
忍著慘不忍睹的傷口帶來的惡心,她小心翼翼用水軟化沾黏著傷口與布條的結痂。
或許是她動作小心輕柔,霍循并未因此疼痛不適,溫泓玉暗松了口氣,接著用藥水將傷口上的膿血給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