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暗淡,一向?qū)澎o甘之如飴的裘水嫣,如今卻異常的感到焦躁。
她無法再繼續(xù)待在這,待在有著他獨特氣息的地方,即使只是一時半刻。
她必須要離開!
心中那股窒人的焦躁讓她不顧一切的起身,體虛未愈的她固執(zhí)地踩著虛浮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向緊閉的門扉,甚至必須用盡全身上下的力氣,才能夠拉開那扇厚實的門。
她才開了門,不意便撞進那雙幽深得仿佛可以把人吸進去的無底深淵中。
“你要去哪?”對于她的擅自下床,軒轅極天面露不悅,不由分說地伸手一把將她抱起,然后妥適放在軟榻上。
厚實的雙手還不忘替她拉上柔軟錦被,為她擋去那不斷竄入她四肢百骸的清冷。
以往,若是他這般溫柔的對待,裘水嫣必定回他一抹甜笑,如今,她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
“我要離開!”不是請求,她堅定的口氣充份地表明她的決心。
“我不準!”沒有思索的,軒轅極天否決了她的念頭!俺宋疑磉叄隳膬阂膊荒苋!
“為什么呢?”望著他,她真的再也找不到一個理由,可以讓自己繼續(xù)留在他的身邊。
她的孩子他不要,她的父皇是他想要手刀的對象,這樣的糾葛再繼續(xù)下去,難道他不累嗎?
“不為什么!”他不給解釋。
他能告訴她,其實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她的存在,偶爾還為了她心疼,所以他壓根就不想對她放手嗎?
“既然沒有理由,就放我自由吧!你和父皇的恨要怎么終了,我已經(jīng)不在乎,我只想離去!毙囊呀(jīng)麻痹,當她的奢望被他徹底打碎,她真的沒有辦法再繼續(xù)留在他身邊。
再愛也不能呵!
“不!”更加強硬的語氣,軒轅極天極端霸氣地否決著。
瞪著她臉上閃爍的堅持,翻身上床想要摟著她,一如往常想將自己身上的溫暖渡給她。
但他的手才伸出,她卻像是只受驚的小兔子一般不斷地往床角縮去。
該死的,她究竟是在鬧什么別扭?
“你……”她的抗拒讓他心生不悅,內(nèi)心躁郁地想要吼人,可話到舌尖卻在看到她眸底那即使盡力隱藏也藏不住的傷痛而止住。
“皇上!”稱他為王,并且劃闔兩人之間的距離!斑@一年多的時間,我不曾向你乞求什么,現(xiàn)在我只求能夠離開。”
以為心痛已經(jīng)到了極致,沒想到望著他,那種心痛竟然變得更加磨人。
“我、不、可、能、會、放、手、的!币蛔忠痪,軒轅極天說得斬釘截鐵。
定定地望著他,裘水嫣沉默了許久,再開口,語氣雖柔,卻更加的堅決。
“若是只有死能逃離你,逃開這一切,那么我會的!
這句話若從旁人口中說出,那或許就只是一句不可能成真的威脅,軒轅極天絕對會一笑置之,可打她口中說出,卻是讓人那么的不寒而栗。
她眼中的堅定告訴他,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那么做。
“我不準!”還是這三個字,軒轅極天霸氣卻又無計可施!拔也粫屇阌袡C會逃開我的,就連死也不準!
“皇上國事繁忙,還有那么多的仗要打,又何必多花心思在我身上呢?”
聽到她的話,感受著她的冷漠,心緊緊的一窒。
一種即將失去她的感覺朝他兜攏而來,向來剛硬的他甚至打從心底泛起一股冷意。
可他該怎么做呢?
國仇?家恨?對她的在乎?究竟怎樣才能權(quán)衡?
望著他眉心糾結(jié),裘水嫣不愿再開口多說什么,只是抿著唇散發(fā)著一股倔強。
沉默在兩人之間逐漸蔓延開來,最后,軒轅極天回身,幾個大步已經(jīng)消失在門扉之后。
隱隱約約間,裘水嫣聽到他交代伺候她的丫鬟替她整裝打包。
顯然他盤算著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就連攻打天霖也要帶著她同行。
他……真的夠狠了!
心驀地又揪扯成一團,那疼讓她想要不顧一切地沖出去告訴他,這樣是沒用的,只是讓她更恨他而已。
可……她只是默默坐在榻上,什么都沒有做。
因為她知道一向傲然的他是無法體會她心中的掙扎,更不愿意去體會。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總找得到機會的,她相信。
狂風(fēng)颯颯,她靜靜的佇立在山呦一角,望著曾經(jīng)深愛的男人如此這般的意氣風(fēng)發(fā),她的心卻只是一片死寂,不起半絲漣漪。
隨著他征戰(zhàn)四方,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擊敗著她父皇的兵馬,看著他不斷地開疆辟土。
她其實不懂他為什么要帶著她讓她親眼見證這一切的殘忍。
心抽痛了起來,因為這一切的悲劇她早己知曉,她甚至天真的以為自己不會再痛,但怎么還是那么痛呢?
在勾魂、令狐魄和聞人翻云都俐落地跳下崖去參戰(zhàn)時,她出乎軒轅極天意料之外的主動走向他。
這是這半年來,她第一次主動走向他,軒轅極天的心驀地狂跳著。
“別去,別逼我恨你!”
她甚至還在遠處看到父皇的軍帳,他這一去,勢必會奪去她父皇的性命。
“我一定得去!边@樣的信念從他年幼之時,恐怕就已深植。
“即使我會恨你嗎?”
“對!”毫不猶豫的回答讓裘水嫣那顆剔透的玲瓏心頓時破了個大洞,整個人空空洞洞的。
原就纖細的身子在狂風(fēng)的吹拂下,更顯單薄,像是隨時會消失似的。
“那你走吧!”淚早已流干,裘水嫣定定地望著他,清亮的眸中無淚。
“你……”她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靜讓他心中微詫,但崖底那幾乎一觸即發(fā)的緊繃讓他無暇細思!坝惺裁丛,等朕回來再說。”
雖然未成王,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如愿,所以自稱為朕。
“嗯!”面對他迫不及待要投入殺戮,她只是淺淺地點了點頭。
該說的早說了,再多說已是無益。
她與他,本該就是兩條不會交錯的平行線,縱有短暫的交錯,也注定是敵。
就到此為止吧!
就讓他做他夢寐以求的皇吧!
凝望著他那壯碩傲然的背影,裘水嫣抿唇不語。
然后在他朝著崖下躍去的同時,她也轉(zhuǎn)過身,筆直地往前走去……停在崖邊,她閉眼,身子前傾,任由身軀在山風(fēng)中兜旋,就像是一只飄然而落的翩蝶。
如果生不能離開他,那么就死吧!
不想再這么糾纏下去了!
曾經(jīng)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做到,可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不論愛恨,她都做不到!
所以她想去跟自己的寶寶作伴了……眼眸一閉,她毫不猶豫地抬起腳,就在那一腳正要踩空之際,一條長長的白綾纏住她的腰,阻止了她。
難道他真的殘忍到連讓她死去都不肯嗎?
她以為是他,滿腔的憤怒正要狂馳,可什么都還來不及做,她纖細的頸項已經(jīng)被人重重的一擊。
不是他……因為縱然在他最盛怒的時候,他都不曾傷她分毫。
隨著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逝,她便陷入窒人的黑暗之中。
金戈凱旋!
每個人臉上都有著忍不住的喜悅,至于幾位居功厥偉的將軍們臉上的神采更是飛揚。
幾番的努力,如今終于成就一番宏偉的事業(yè),但他所感受到的卻不是喜悅,而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錯愕。
身上戎裝都還來不及褪去,軒轅極天瞪著眼前那些跪地求恕的部下,心中翻騰的怒氣幾乎無法斂攝。
“她人呢?”
侍衛(wèi)們面面相覦,硬著頭皮答道:“屬下們不知。”人不可能平空消失,他們的心底不是沒有臆測,但卻沒人敢將那臆測說出口。
跟著軒轅極天的人都知道,裘水嫣那女子在他心頭有著怎樣既矛盾又重要的地位。
“我要你們看著她,結(jié)果你們就回我一句不知嗎?”鷹目瞇起,聲音中的緊繃彰顯著濃濃的怒氣。
“……”面對他的質(zhì)問,侍衛(wèi)們依舊無言,他們其實也不懂為什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會這么驟然消失在他們眼前。
那是一座斷崖,唯一的通路已經(jīng)被守住。
人斷然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唯一的可能卻是他們說不出口的,因為沒有人有把握說出來,會有怎樣的后果。
“說!”雙拳緊握,手背上那仿佛要從皮肉中躍然而出的筋脈,充份地說明了他得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抑住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