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湘聞言,不禁回頭感恩地朝她答謝致禮。
“放肆,衙門里外不得喧嘩!”孔進才吼道。
“今日本官審案,本官允許。”袁窮奇不疾不徐地說,硬生生地給孔進才打臉。他不睬孔進才一臉悻悻然又不敢違抗,隨即又問:“不知關秀才詢問糕餅如何制作是所為何事?”
“那是因為那糕餅特別新穎,隨口問問罷了!标P逢春見招拆招地道。
袁窮奇微點著頭!暗亲d冈诠蒙显f過,當日喂雞吃的桂花涼糕并不是她做的,那又會是誰做的?”說著,目光落在了方丙均身上!胺接浾乒瘢悄阕龅,對不?”
方丙均聞言,嚇得魂不附體,連話都不會說了。
“大人,這怎會與他有關?那新穎的糕餅,甚至是蜜釀,也唯有祝涓會做!标P逢春立刻開口解救。
“是嗎?但他是這鎮上老字號的糕餅鋪子,只要聽人口述做法,想要學做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大人的推測之詞,有人瞧見了嗎?”
“那本官問你,你可有親眼瞧見祝家姊妹下毒?”袁窮奇揚笑問著,笑意不達眸底,冷鷙懾人。
“這……誠如關某方才所言,這糕餅只有祝涓會做,況且是關某從她鋪子里帶回的,難道還會栽贓她?”
祝湘聞言,怒眼瞪著關逢春,簡直不敢相信他可以睜眼說瞎話到這種地步。先前她故意道出琉璃一事試探,他的反應已經證實她的猜想,可就算知道原因,要是沒有證據,說再多也是白搭,就不知道袁窮奇是否有查出此事,看出端倪。
“這可難說,也許關秀才買的糕餅在回程路上被人調了包,或者……只要能偷出蜜釀,一個老字號的糕餅鋪子想要仿出一模一樣的糕餅也確實可能。”不等關逢春再開口,他問向孔進才!奥犝f孔縣令查封了鋪子里的蜜釀,可否請孔縣令取出?”
“呃……當時驗出里頭有毒,下官便已經毀了蜜釀,所以沒有蜜釀!痹捖洌走M才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反應快。
“這說來就怪了,本官派人在方記糕餅鋪子里取出了蜜釀呢!痹F奇說著,一個眼神,站在公堂外的龐得能立刻捧著一甕蜜釀踏進公堂。
這舉措簡直是狠狠刮了孔進才一個耳光,教他張口結舌,無以辯解。
龐得能把小甕擱在案上,隨即退到一旁。
“孔縣令,本官可否問你,這該銷毀的蜜釀為何會出現在方記糕餅鋪里?”他問著,掀開蓋子,公堂上隨即彌漫著一股桂花蜜香!罢贞P秀才的說法,這蜜釀只有祝涓會做,但本官的人怎會在方記糕餅鋪找到這甕蜜釀呢?”
這一甕是祝涓擱在家中,他暫時借來一用的,但效果極好,公堂上關逢春狠瞪了方丙均一眼,而方丙均一臉愕然,只能啞巴吃黃連。
“這……也許是方記糕餅鋪自己仿制的,畢竟是老字號,想仿出應該不難。”孔進才硬著頭皮拗著。
“所以,毒殺關家丫鬟的糕餅也有可能是方記糕餅鋪的糕餅,對不?”
“大人,這是不可能的事,方掌柜是關某的母舅,他不可能做這種事,所謂行事必有動機,他沒有動機!”關逢春絞盡腦汁應對著。
“誰說他沒有動機?”袁窮奇一派悠閑地將蜜釀蓋子蓋上!氨竟俾犅勬偵嫌腥苏f,方記掌柜多次到關家走動,對琉璃相當情有獨鐘,甚至再三毛手毛腳,也許在無人瞧見時,他染指了她……”
“大人,那是鎮上流言,不足采信!”
“喔?那么如果說是他染指了丫鬟,使之有孕,但因不愿納她為妾所以毒殺,是否就有了動機?”
關逢春不敢置信地直瞪著他,胸口劇烈起伏著。
祝湘聞言,不禁微勾唇角。果真是個聰明的人。
袁窮奇笑了笑,喊道:“來人,帶張家藥鋪張掌柜進公堂!
“是。”龐得能立刻笑嘻嘻地到公堂外領人。
張掌柜一進公堂,不敢相信他竟是坐在案后,經旁人提醒,趕忙雙膝跪下。“草民張德成見過大人。”
“張德成,本官問你,上個月二十四日,關家丫鬟琉璃可有到過你的店鋪?”
“回大人的話,琉璃確實曾在上個月二十四日到過本店鋪抓藥!
“抓什么藥?”
“……打胎藥!
此話一出,公堂里外嘩然一片。
“你可有問她為何要打胎藥?”
“草民沒問,這事關姑娘家清白,所以不敢問!
袁窮奇擺手示意他可以先退到公堂外,再揚笑看向關逢春。“關秀才,你可知家中丫鬟到藥鋪抓打胎藥,到底是要給誰服用的?”
關逢春面如死灰仍咬牙道:“家中下人間的私事,哪怕我是主子,也難以過問!
“所以,本官推測是因為方丙均染指了琉璃,卻因為不得納為妾,所以毒殺了她!”袁窮奇重拍驚堂木,沉聲問:“方丙均,你認不認罪?!”
方丙均嚇得魂都快飛了,跪伏在地,正要開口時,卻被關逢春硬搶了白。
“大人,這只是大人單方推測,豈能就此逼人認罪?”
“原來不可如此……”袁窮奇佯訝,問著孔進才。“孔縣令,如果這樣不可,那么本官請教你,你是如何讓祝湘認罪?”
孔進才藏在袖內的雙手緊絞著,不住地顫抖。
“用刑,對不?”袁窮奇笑得更愉悅了!耙撔糖螅叛鄢伴g,也唯有錦衣衛北鎮撫司最棋高一著,不管是鞭笞、剝皮、炮烙、拶指、夾棍還是鎖琵琶骨絕對無人能出其右,哪怕這兒沒有用具,光是一刀一刀的凌遲,就絕對能教他伏首認罪!
方丙均聞言,嚇得臉色蒼白,正要啟口辯解,余光卻瞥見關逢春冷眸瞪視著,教他顫著嘴好半晌才認命地道:“是草民所為,是草民毒死了琉璃,還請大人饒命!”
祝湘聞言,不敢相信他竟自愿替關逢春頂罪,難道他不知道這是死罪?難道就這樣輕放了真正的兒手?
“你承認是你毒死了琉璃?”袁窮奇語氣輕薄如刃地問。
“是……是草民毒死了她……”
“那就奇了,昨晚本官進了殮房察看,發現她根本就不是被毒死的,你怎會說是你毒死了她?”袁窮奇懶懶托著腮問。
祝湘愣了下,不知其中竟另有文章。
方丙均忍不住看向關逢春,只見關逢春微瞇起眼,忖度如何應對。
“大人,仵作曾驗過尸,認定是毒死無誤,這一點……”孔進才做垂死掙扎,就盼別真挖出事情真相,否則別說是烏紗帽,恐怕連他也難逃一死了。
“孔縣令,本官在京城辦案時,曾遇過一名仵作告知,殺人者欲滅秘密才殺人,殊不知秘密就藏在尸體里,從此而后,本官進入殮房少說也數百回,從中累積經驗,判斷死因!
袁窮奇站起身,徐步朝關逢春而去!耙话銇碚f,如果是遭毒死者,死后眼多開,面呈紫黯或青色,手足指甲俱青黯,口眼耳鼻間有血出,但是本官所見,無一印證,這該做何解釋?”
關逢春抿緊唇。“大人,難道所有中毒者皆是如大人所言?可琉璃中毒時,倒臥在廳堂邊的通廊,是關某家中所有下人都親眼看見的,這難道也能作假?”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琉璃中毒倒下時是倒臥?”
關逢春楞了下,不懂他突問這話是什么意思,“確實是倒臥,因為她開始嘔血,所以往前倒,趴在通廊上而死。”
“這么說來倒也挺怪的,本官查她身上的血障,一般而言,血障會出現在身底下,假使她是倒下,那么她的血障應該會出現在臉上、胸口、腹部、膝頭上……”袁窮奇笑睇著他。
“但是她的血障卻是出現在肩、背、膝窩和手足末端……這是怎么回事,關秀才?”
“關某不知道什么是血障,又是該出現在何處……關某只知一切眼見為憑。”關逢春說得理直氣壯,氣勢依舊凌人。
“眼見為憑?你可知道這世上哪怕是眼見都不足為憑?”袁窮奇冷冷說著,瞬間斂笑,形色似惡鬼。
關逢春被他的氣勢嚇得退上一步,雙眼瞪得發直。
“不過,本官在她的頸項上瞧見了掌痕……這說明了她根本是被人勒死,所以她的嘴側有血,就連衣襟都有點點血沫,如果是食毒嘔血,那血量是絕對有異的!痹F奇哼笑了聲,走向一旁記錄的主簿,拿了朱砂和紙再走回關逢春面前!斑@樣吧,畫押,讓本官比對掌痕,證實你不是兇手!
關逢春倒抽口氣,不敢相信他那口吻好似早知道他是兇手,而掌痕……他隨即將雙手藏于身后。
“關某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是為了家中丫鬟遭毒死而告官,關某不是兇手。”他心思微亂,看向孔進才,孔進才卻面色如紙,瞧也不瞧他一眼。
“正因為關秀才有功名在身,更得證實清白,否則被奪了功名,依律往后是不得再赴考的。”袁窮奇噙著笑,一把揪住他的手!凹热粏栃臒o愧,又何必害怕畫押?關逢春,你到底在怕什么?”
“關某沒有!”
“那就畫押!”他抓著關逢春的手欲沾上朱砂,卻被他用力撥開,朱砂打翻在地,暈開刺眼的紅,“關逢春,你這是心里有鬼,還不認罪?!”
“我不是兇手!”
“來人,夾棍!”袁窮奇怒聲喝道。
龐得能立刻借了衙役手中的棍,綁上早已準備好的鐵拶,使了個眼神要屬下一道過來,押著關逢春趴下,將棍立于足中,鐵拶絞足,一人緊握著棍,龐得能和另一人拉著鐵拶的繩。
“用刑!”
兩人使勁一扯,關逢春隨即爆開殺豬般的哀嚎聲,雙腳踢踏著,握棍的那人立刻再持另一棍壓制一足,讓他不得動彈。
“關逢春,你認不認罪?”
“不認!”他不能認,一旦認了,他的前途就化為烏有了。
“打!”袁窮奇喝道。
龐得能將繩丟給另一名屬下,隨即手持長棍,朝關逢春右腳足脛敲下,血濺四方,哀嚎聲化為無聲顫栗。
在場所有人莫不噤若寒蟬,公堂上鴉雀無聲,就連祝湘也傻了眼。
她知道他是為自己報仇,但……何必如此凌遲?
“關逢春,你與丫鬟琉璃有染,使之有孕,卻不愿納為通房,她又不愿吃下打胎藥,所以你便勒死了她,卻嫁禍祝家姊妹,如此一來可以讓你避開死罪,又能讓方記糕餅鋪取得獨家秘方,獨霸杏花鎮,你其心惡毒,泯滅人性,你到底認不認罪?!”袁窮奇怒目欲裂,想到他加諸在祝湘身上的痛楚,他就要他加倍償還。
關逢春痛得面色死白,說不出半句話,袁窮奇道:“再打!”
龐得能立刻揚起長棍,眼看著就要落下時——
“巡撫大人到,廣源縣令速速迎接!”巡撫的馬前侍衛提早一步上縣衙通報,高聲喊著。
孔進才聞言,快快走出公堂,袁窮奇則站在原處等候。
祝湘不解的冋頭望去,就見關夫人方氏竟快步走進衙門內,而孔進才一會便領進一個身穿赭紅色官袍的男人,男人眉清目秀,堪稱清雅之貌,但不知為何當她一見到他,身體竟莫名地顫抖,內心升起了一股懼色,但她根本不識得他。
這一幕落在袁窮奇眼底,教他略微不解地揚起眉。
男人隨孔進才走入公堂里,便朝袁窮奇作揖。“袁大人,原來你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