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網頁上一個接著一個的頁面,每個都是完售完售完售,她從來沒有這么痛恨完售這兩個字──賀以捷洗完澡出來,看到的就是她一副打擊過大,快蔫掉的樣子。
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很自然的伸手環住她,“怎么了?”
夏若晴抖著手,指著螢幕,“你看!
幾行日文,翻成中文的意思是,今年完售,明年請早──什么東西這么有個性?他看了一下,知道了。
“我居然忘記了。”她手指摸著螢幕,聲音虛浮,“你看,明明二月底就開始預約了……”
“拍賣呢?”
“拍賣上也找不到。”聲音沮喪,“早一兩個禮拜說不定還有可能,但現在真的找不到,也就是說,我沒辦法收集到今年的了!
“不過就是杯子,何況,”他指著電視上方的玻璃柜,“你已經有一堆了!
原本他只放了一些去東歐旅行時帶回來的手工藝品,但她為了放她的寶貝杯子,稍微做了一下整理,于是,那就變成一個奇怪的地方──上排是俄羅斯娃娃與東歐少女木頭雕刻,不排是按照年代排列的雜貨小鋪櫻花杯。
“那不一樣,不是今年的!
“再找找看,今年有不少店家都有推出自有商品!
“可是那不是雜貨小鋪的!毕娜羟玳_始試圖解釋她執著的來源,“雜貨小鋪的杯耳都有內嵌一個櫻花花瓣的圖案,而且顏色都有一些細微的變化,這個別家做下來,就是因為這樣子,所以他們的杯子才這么特別。”
“不過只是一個杯子。”
賀以捷原本是想安慰她,天涯何處無芳車,何必單戀一只杯?但她的反應卻超乎他想像得大。
“不是‘只是,’,而是‘可是’。”夏若晴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那可是一個杯子呢!
賀以捷看到她為了一個杯子糾結不已的盧樣,實在好氣又好笑──因為在同一個工作場合,他常常會忘記她其實只是個學生,再怎么獨立自主,終究只有二十三歲,還是會有孩子氣的時候。
但是,盧起來的樣子還真可愛。
于是他變態似的繼續逗她,“只是一個杯子啊。”
“哎呦,不跟你說了,講不通!闭f完,她往后一倒,用一種自言自語的語氣說:“我為什么會忘記?”
她從國三就開始收集雜貨小鋪每年三四月推出的櫻花杯,因為限量,所以一向不好人手,以前,她在臺灣拍賣上預約,后來因為讀日文的關系,認識一些日本網友,就開始請網友代購,去年是自己殺去店家,今年卻徹底忘記。
為什么啊,唉。
她轉過身抱住賀以捷,將臉埋在他胸口,“都是你害的。”
頭頂傳來一個好笑的聲音,“怎么又變成我害的了?”
“因為我原本不會忘記的,但是今年卻忘了,所以是你害的!
他一邊笑一邊將她抱得更緊,“好,為了補償你的損失,你可以叫我做三件事!
“喔!毕娜羟绲穆曇裘黠@有精神了起來,“真的嗎?”
“當然!
“男子漢一言九鼎,不可以賴皮喔!
“我又不是你,猜拳連輸五次還不去洗碗,輸到第六次就說突然頭暈要房間去躺一下,一覺到天亮后又說昨天的事情記不得了,要重新猜拳!
她噗的一笑,“哎呦……”
“高興了?”
她靠在他身上,“我不是在亂發脾氣,真的是你害的!
要不是滿腦子怎么想辦法讓他愛上她,她這個櫻花狂怎么會把這幾乎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忘記了。
她收集了七年的杯子,年年有,款款有,美好的紀錄卻在今年中斷了。
現在也只能安慰自己,雖然跟心愛的杯子品牌失之交臂,但卻得到了身邊的人,以及那份她唯一想要的愛。
***
“啊!
雅麗一聲驚呼瞬間引起大家的注意──而所謂的大家,也只是目前還在辦公室的大劉小劉,以及夏若晴。
美人有難,對雅麗一直有好感的大小雙劉立刻起身預備幫忙,沒想到……
“你們別動。”
“們”是復數,于是夏若晴也站在原地不敢動。
“你們兩個男人坐下,沒我解除命令不準動,臉轉過去,不準看我!毖披愒谧约何蛔由匣艔埖闹笓],“若晴你過來。”
身為女生,夏若晴瞬間明白雅麗可能遇到什么尷尬狀況,而且也正如她想的──雅麗在電腦打上“生理期無預警出現”,然后消掉。
夏若晴悄悄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你站起來,我幫你看看,如果真有狀況,你把襯衫拉出來,我們去洗手間,我走你后面。
情況果然不太妙,于是在夏若晴幫忙掩護下,雅麗螃蟹走路般的移動到洗手間,一照鏡子,整個傻眼,因為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褲子。
雅麗苦著一張臉,“怎么辦?”
“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幫你買一件褲子回來。”
“那要多久啊,我們這邊是商業辦公區,最近的店家要兩三個捷運站外吧!毖披愐桓笨炜蕹鰜淼臉幼,“可是再等一下就要開編輯會議了,我不想讓整個編輯部的人都知道我連自己的生理期都搞不清楚!
“那我想想……啊,我知道了,名蘭姊都是在這邊換衣服的,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她!
傅名蘭喜歡穿褲裝,但是恒星的董事們又很不喜歡看到女性高級主管穿褲裝──他們覺得穿裙子比較莊重。
為了這些老董事們的期待,傅名蘭會在辦公室放一套裙裝,開會前換一下,大家都高興。
夏若晴很快的到了樓上政論雜志部門。
看是看到好幾個熟人,但就是沒看到傅名蘭,于是抓住一個熟人馬上問:“名蘭姊外出了?”
“沒有,她剛說咖啡沒了,你去茶水間看看吧。”
茶水間,茶水間……轉角的茶水間……
正預備跨出轉角的那一步時,突然聽到賀以捷的聲音,她下意識的停住,沒再繼續往前。
“對了,你的耳環!辟R以捷的聲音,“上上星期五掉在我家的!
“太好了,這對耳環很貴的,要是掉了一邊真的想賣都不知道可以賣給誰!备得m聲音頗為喜悅,“你在哪找到的?”
“枕頭底下!
夏若晴呆了呆,上上星期五──那不就是他跟她告白的那個晚上嗎?
傅名蘭在他家過夜,然后他還打電話跟她說,喜歡她。
當時接到電話她還高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連掛了電話都還捧著手機傻笑到小堂妹求她別再笑得這么怪異。
原來跟她告白的同時,他床上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太好笑了,怎么會有這種事情?
“難怪,我那天有發現一邊不見了,原本想叫你一起幫忙,可你睡得跟什么一樣,我只好自立自強,沿著床鋪找到浴室,再從浴室找到廚房,什么都沒看到,我現在才發現原來物歸原主的感覺這么美妙!
“拜托你,不要再掉東西在我家了,耳環,手機,手表,你回家前都不先檢查一下嗎?”
“有些東西又不是我發現不見就可以找到的,像耳環我也找了很久啊,誰知道會掉在枕頭下!
夏若晴只覺得心碎片片──想叫他找,但他卻睡得很熟,然后她在他家掉過耳環,手機,手表,可能還有其他東西,她不是小朋友,她知道那背后代表他們之間是什么關系。
之前在政論雜志部門時,就曾經聽說他們兩人關系匪淺,好多人都看過他們私下去酒吧喝酒聊天,因為他總說傅名蘭是男人,所以她一直以為,那就只是友誼,現在想來,就算傅名蘭總被他們說像男人,但事實上卻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聰明,知性,身材極佳。
所以他會帶傅名蘭回家過夜,然后跟她告白。
所以他會在完全擁有她之后,偶爾告訴她,今天不送她回家了,他跟傅名蘭有事情要談。
荒謬。
因為太滑稽了,夏若晴覺得自己的眼淚都快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