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以捷聞言皺起眉,突然間想起裝睡那天聽到的話──我只是不想從喜歡的男人口中聽見“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讓我們當好朋友”這句話而已。
雖然她完全誤解了他等她的動機,但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他的原因。
但他又不能說,啊,不好意思。那天在沙發上是裝睡,所以聽到你跟朋友的對話,我真的不記得最后一個簡訊說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如果讓你不舒服,那都不是我所希望的。
老實說,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最后的那通簡訊有多混帳。
他一定要問出來,當然不是現在。
現在最重要的課題是讓她知道,他等她不是為了跟她劃清界限,相反的,是因為他再也不想勉強自己了,所以,他要朝她前進。
“你要聽實話嗎?”
“嗯!
“老實說,我在樓下等你,就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而已!
夏若晴看著他,一臉懷疑。
“真的!彼麖耐馓卓诖统鰞蓮埿〖埰,“雖然是電影公司招待編輯的公關品,但真的是電影票!
她伸手把小紙片拿過來,細細看了一下,“真的是電影票!
“本來就是電影票!
雖然這兩張是他向電影編輯買來的。只因為不想給她那種“特別跑去買”的壓力,“既然有免費票,不看白不看”比較適合現在的他們。
她抬起頭,“可是你為什么要約我看電影呢?”
因為──唉,這該怎么說才好。
去年的他為了兄弟仁義,所以在發現自己喜歡上她之后,第一個反射動作是趕緊吃完便當,然后送她去車站。
然后她約他一起去賞晨櫻的簡訊又被他擱置,結果回了一個連自己也記不得的東西,雖然不知道內容是什么,可以確定的是,那絕對釋放出某種程度的不友善,她覺得他討厭她。
所以她對他的行為都另有解讀。
一般人的想法應該是“他喜歡我,所以約我看電影”,但她的想法卻是“他不是討厭我嗎,那為什么要約我看電影?”
想解釋,又很難解釋。
賀以捷決定用行動表示──也許不是最快,但是,絕對是最有誠意的,因為行為勝過語言。
“夏若晴,你這么喜歡吃,要不要來我這里?我缺一個日文翻譯!
她看著他,雙眼慢慢綻出笑意,“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會跟傅名蘭說,說好了,你就過來。”
眼前這個全身裹在絨毛大衣中的女生,可愛的臉孔就這樣對著他,眼神桃花無比,但是表情卻又清純無比,他突然想起去年四月時的櫻花樹下,當時她也是這樣看著他。
他被她看得很想吻她,無論是當時,抑或者現在。
只是,當時不能,現在也是。
至少他要先告訴她三件事,第一,我沒討厭你,第二,我喜歡你,第三,我早在之前就已經開始喜歡你。
***
“幻影俱樂部”多年來都是賀以捷糜爛的地方之一。
有紐約時尚大師設計的迷離式空間,有昏黃到剛好的燈光,以及一流DJ混出來的沙發音樂,簡單來說,就是燈光美,氣氛佳,因此多年來都是他們一大群編輯的最愛,每個月至少會來個一兩次,聊天放松,順便增進彼此感情。
大老板很喜歡他們這樣,因為是同一間出版社,總編輯們感情越好,那么對于公司就越有利。
賀以捷每次來都十分放松享受,但今天他很明白,絕對不能放松,相反的,他要保持清醒,好完成任務。
他要把夏若晴從傅名蘭那邊調過來。
即使借人這種事情在他們這種百人出版社是十分稀松平常,但由于他不想讓人家看出他是因為私心的緣故,所以對于淑芬的辭職,他也做了幾個面談,當然無論多優秀,一律不通知。
他就是要等到農歷春節過后,趁聚會跟傅名蘭要人。
今天正是時機。
幾杯下肚,幾個人一如往常的抱怨起來。
最大的痛苦莫過于人員流動大。
“我今年已經面試五次了!必撠熉糜坞s志的東佑說,“不知道為什么,今年那些來應征編輯助理的人都以為,旅游雜志就是公司花錢請你去玩,還可以住五星級飯店,一旦發現那些是資深編輯才能擔任的,而自己所做的只是整理文稿后,馬上開始吱吱叫,我不知道別家旅游雜志怎么做啦,但我們就是這樣啊,何況,我應征的本來就是編輯助理,又不是應征旅游助理!
眾人紛紛點頭。
雖然各家情況不同,但天兵是人人會遇到,這例子讓大家非常的有感覺。
賀以捷也遇過這種,剛進來就以為可以馬上出征,用公費吃好料,卻不知道去吃美食是兩年以上編輯才可以擁有的待遇。
聞言,服裝雜志的總編汪盈想起什么似的出現了好氣又好笑神色,“我年前也遇到一個阿傻模特兒,新人一個,在敲拍春裝時間時,麗姿老板問我說能不能給新人露臉的機會,她是搭的,不用算酬勞,但希望可以給她至少一個單人頁面,我覺得可以啦,反正跟麗姿多年來也合作愉快。
“拍攝那天,麗姿的一姊們就帶著這個傻妹來跟我打招呼,就在那些一線模特兒先去換衣服的時候,傻妹跟我說,她男朋友在樓下等,她怕他無聊,可不可以讓他上來,我拒絕,她說,可是她去別家拍照時,別家都可以!蓖粲p手一攤,“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
傅名蘭從鼻子發出一個單音,“不用說,直接叫她回麗姿!
果然是大姊級人物,一針見血得好徹底。
心有所感,眾人紛紛點頭如搗蒜。
“我就是這樣做的,我可以接受大牌耍大牌,但我不能接受剛入行,什么都還不是的人跟我要求這么多!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編輯難為!
說得好!
就是這里了。
賀以捷一整晚都在等待切入的機會,就是現在。
于是,他往沙發靠后一仰,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自然,“不過我覺得遇到天兵還好,比起來,倚重的編輯離職比較可怕,天兵再傻,也不過就一天,但倚重的編輯離職,那可不是一兩天就可以解決的!
眾人再度點頭如搗蒜。
“像我們家淑芬,突然說要辭職專心待產,我從一月征到現在也沒找到個合意的,我自己雖然會日文,但不可能又當總編輯又去做翻譯,真的是頭痛!
“其實可以考慮翻歐洲稿件!
“不行,有簽約的,六月才到期。”所車賀以捷老早知道有人會提換翻意見,“因為是彼此雜志中的固定翻譯欄,所以不太能抽!
然后為了避免太不自然,他就只說到這里為止。
***
一周后,賀以捷找了個下午,撥了傅名蘭的內線──就在今天,他絕對,絕對,要把夏若晴從政論那邊要過來。
“名蘭大哥,我是賀以捷!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很忙,有事快說!
“我找不到替淑芬位置的人,你那邊有沒有誰可以先支援我一下?”
傅名蘭想都不想立刻拒絕,“沒有。”
“喂,不是吧……”
“什么不是,我說是就是!
“我聽小陳說,你前陣子才把美妝的日文要過去,可不可以給我?”想想,又補上一句,“我人手不足!
“當然不行。”
“只是一個日文翻譯……”
傅名蘭笑了笑,“我自己也人手短缺。”
“但你們找人容易啊!彪m然傅名蘭語氣堅定,但賀以捷還是試圖做最后的努力,“立定志向當新聞雜志的記者多,立志當美食雜志的記者少,我們有時候找人找一個月還找不到!
迷湯一灌,傅名蘭體內男性的那一面立即顯現──男人嘛,大方點,不可以愛計較。
于是這樁地下人事交易,拍板定案,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