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知道俞家小姐成為你棋藝花娘的始末!”當他走進四季樓鐵青著臉如此說時,四季夫人頓時成了霜打的花,一向靈活的舌頭難再拯救她。
“怎么?難道你忘記那個故事了?”他陰冷的聲音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
面對他強大的壓力和充滿怒火的黑眸,四季夫人的防線迅速崩潰瓦解。
“不,奴家沒忘,只求王爺放過俞老爺一家!”嬤嬤跪地磕頭,在他冷漠的目光中,除了靈兒現在的行蹤因為確實不知而沒說外,她將所有經過點滴不漏地說了一遍,甚至連那個早晨在俞府宅子里發生的一幕都沒遺漏。
兩個時辰后,他面無表情地離開了,留下膽戰心驚的四季夫人慢慢回神。
坐在馬車上,他表面平靜,內心卻波瀾起伏。
進妓院的男人果真是他媽的豬腦袋!他刻薄辛辣地咒罵著自己。他,自誑精明敏銳、明察秋毫的和親王居然被一個十七歲的小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害他兩個多月來魂不守舍,幾欲瘋狂。如今,他得讓她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勢必要付出代價!
可是,為了盡快找到那個大膽妄為的惹禍精,他得先去趟俞府。
對她的家人,他會采用另外的方式說服他們,讓他們成為他的盟友,否則,他就算找到那個女孩,也會很快再失去她!
失去她?不!他對天發誓,他永遠不會再失去她!
可是在俞府,他遭遇到慘痛的失敗,俞家人并不像四季夫人那樣好對付。
對聲名顯赫的和親王忽然登門造訪,俞家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然而,盡管他的聲望和地位讓俞家老小對他恭敬有禮,又由于生意上的來往,他與俞家男人不算陌生,但當他在俞家大廳說明來意時,立刻碰了個軟釘子。俞家人都宣稱靈兒出走了,如今不知身在何處。
明知這是個謊言,明知自己遭到了拒絕,但弘晝克制住了內心的焦躁。
連續兩天登門拜訪都沒得到令他滿意的結果,但他不僅沒有泄氣,反而更有了信心。因為與俞家人的交流中,他發現了他們的弱點,那就是對靈兒的愛。
俞家人之間那種真摯坦誠、相濡以沫、甘苦共擔的真愛讓他既羨慕又感動,因此他相信他一定能說服他們,因為,對靈兒,他也有同樣深刻的愛!
*
山坡的小樹林里,子靈正躺在懸掛于兩棵大樹之間的吊床上納涼,那輕柔的網狀軟床托著她的身體輕輕搖擺,搖動中產生出細細的風讓她十分快樂。
深深地吸一口山花綠草的芳香,她看著頭頂上已經開始變紅的楓葉,聽到輕巧的腳步聲,知道是奉她之命回去取書的丫鬟來了,便說:“芹芬,你快看,秋天沒到怎么楓葉就紅了呢?”
沒得到回應,她在吊床上轉頭,看到寂靜的樹林和斑駁的日影,并無丫鬟身影?磥硎亲约郝犲e了,她躺回去嘀咕道:“取本書要這么久?”
一片片黃葉飛揚落下,她伸出手抓住一兩片,更多的葉子落在她身上。她展開雙臂輕快地拋開樹葉嘆道:“啊,如果是鮮花該多好,滿滿的花瓣飄啊飄,我就是花瓣里的花仙子!”
樹葉繼續飄落,飄到了她的頭上,她閉上眼睛享受著寧靜。突然,她感覺到有人在身邊,她微微睜開眼,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時,她呆住了,立刻坐起來。
可身下的吊床讓她難以保持平衡,她摔下了吊床。
就在她落地前,一雙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她藉助那個力量站穩后立刻退后。
“王爺?!”她震驚地望著眼前英俊挺拔,意態悠閑的男人。她用力搖搖頭,試圖看清楚眼前的影像。可再睜開眼睛,還是他——嵌入她心的王爺!
她絕望中又帶著難言的欣喜地看著他,想弄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罢娴氖悄,你怎么會在這里?”
“找你!”弘晝的目光沒有離開她的臉。他輕松地回答她,那語氣仿佛他們倆不是分開了兩個多月,而是每天相見的摯友似的。
“找我干嘛?”他自以為是的神態令她生氣地回答,可他只是對她微微一笑。
發現她輕松愉快地躺在樹林的吊床上,聽著她俏皮的輕言細語,看到她驚惶失措卻安然無恙地站在眼前,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等找到她后,要將她壓在腿上先打一頓屁股,以懲罰她的欺騙、戲弄和逃離的誓言,只想將她抱進懷里用最直接的方式把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思念告訴她。
再見到她,他的心被快樂和欣慰占據,也被她的另一種裝束吸引。今天的她身穿高頸圓領的絲綢小褂,上有暗細杜鵑花紋,紫黑色的衩裙讓她看起來更顯窈窕,頭發只梳了個流水云髫,發梢處用絲帶束住,其用意顯然是為了不讓頭發散亂,但仍管不住有幾綹秀發逃出束縛披散在肩頸部,把那張粉雕玉琢般的嬌美小臉襯托得更形美麗?墒亲屗戳瞬幌驳氖悄侨缭聫澝荚诿夹奶帞Q了個結,盈盈秋水般的雙眼似嗔非嗔,櫻桃小嘴微抿,似怒非怒。
“因為你是我的!”他極自然地拉過她,將她身上的雜草樹葉拍掉。
當他的手碰觸她時,單薄衣料擋不住來自他的灼熱,她忍不住打顫、哆嗦。
“這么熱的天,你冷嗎?”他微笑著問,伸手環住她,將她緊緊抱在胸前。一切像做夢般,她依偎在熟悉又陌生的懷抱里,緊縮的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她曾經試圖遺忘的那一夜再次清晰地重現眼前,讓她心慌意亂、羞愧惶惑,甚至憤怒中厭惡自己為何這么依戀他的懷抱?
她想裝出不為所動的冷酷樣子,卻無法克制渾身的顫栗和虛弱。
“別發抖,再抖你的骨頭就要散了!彼谒叺驼Z,更加劇了她的顫抖。
“你……放開我……”
“不行,我還沒試試!
“試……試什么?”
“這個——”他低下頭把嘴覆蓋在了她的嘴上。
當濕潤溫柔的感覺將子靈的心喚醒,讓她情不自禁想要更多時,他卻移開了,只留給她說不出的空虛,她本能地攀著他肩膀,想將他拉回來。
他低聲笑了,很快地在她嘴上又親了一下。“很高興你喜歡這個!
他自得的笑聲讓子靈羞紅了臉,她狼狽地退開,意識到自己一邊趕他走,一邊又那樣不知羞地緊攀著他。
他沒有阻止她,但他的手緊緊抓著她,而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子靈本不好意思看他,但見他只是抓著自己的手什么都不說,不由好奇地抬頭看他,卻在與他四目相望時,再也轉不開視線。
他比以前更瘦了,面色也不太好,但依然英挺俊美,頗有王爺派頭。他身穿刺繡綢衫,外罩黑緞團龍暗花馬褂,一雙劍眉下星目閃閃發亮,深邃的目光雖不是那么冰涼,但絕對說不上溫暖。直而挺的鼻子下是嚴峻的方口,他的身上無處不令人著迷?墒蔷退愦丝趟娜鄙硇亩家蛞姷剿矏偅膊粫屗。
絕不能被他迷住,絕不能與他糾纏不清!她不斷地提醒自己。
“王爺,請你……”她想抽出自己被他攥著的手。
“如果你保證不再從我身邊跑走,我就放開手!
“可是你不能留我一輩子!”
“為何不能?”
他自信的神態讓子靈心中一寒!澳阋鯓恿糇∥?我不是你府上的奴婢!”
“不是,你當然不是奴婢!彼澩攸c頭。
“那你放手,讓我走!彼昧端氖。
他干脆將她的兩只手都抓住。“不行,除了跟著我,你哪里都不能去!”
子靈挫敗地問:“為什么?”
“因為我要娶你,你會是我的福晉。”他理所當然地說。
可子靈卻大驚失色!安唬悴荒苋⑽,我也絕對不會嫁給你!”
“為什么?”這次輪到弘晝吃驚了,從四季夫人和俞家人口中,他已經知道她喜歡他,甚至為了保住他可能留給她的孩子而拒絕服藥,這樣一個寧愿冒天下之大不韙未婚生子的女人,居然拒絕他——她所喜歡的男人的求親,這不是太奇怪了?
“你喜歡我,對不對?”他注視著她的眼睛。
本想否認,但看著他憂郁的眼睛,她沒法那樣做!笆堑模蚁矚g你!
弘晝明顯松了口氣,舉起她的手在唇邊親了一下,說:“這就對了,因為我也喜歡你!”
“可是你是王爺,我只是一個平民,你不能娶我,我也不能嫁給你!”她掙脫他的手,跑出了小樹林。
“靈兒!”他急切地喊她,想留住她。
可她跑得更快了。他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在這里?為什么?
當她跑進玉娘家的院子看到三哥時,心頭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三哥,是你帶他來的?”她怒氣騰騰地問俞子泰,也不管緊隨她身后進來的王爺正氣惱地看著她。
俞子泰略帶歉疚地說:“沒錯,是我帶王爺來的,可這是爹爹的意思!
“你跟我來!”不想當著王爺說這事,她抓起哥哥,要他隨她進屋。
從眼角,她看到王爺只是注視著他們,并沒有出手攔阻。不由得意地想:哼,在我哥面前,看你敢把我怎樣?
“你為何要帶他來?”一進屋,她就將哥哥推倒在椅子上,站在他面前質問!澳銈兌颊f過我與他門不當戶不對,說過他是荒唐風流的男人,還要我忘記他,如今為何又要把我往他身上推?”
“靈兒,你先冷靜點,聽我告訴你整件事。”俞子泰拉她坐下!叭烨巴鯛敳恢醯陌l現了你冒充小夏的事,找到了家里。”
子靈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八隽耸裁?爹娘都好嗎?”
“沒事,你不要胡思亂想!庇嶙犹┶s緊安撫她,將王爺這幾天數次禮貌地拜訪爹娘,不管家人如何搪塞他,給他軟釘子吃都不生氣,最終說服了爹娘的過程仔細告訴了她?墒亲屿`在聽完他的講述后,依然不肯原諒家人。
“我真不敢相信你們竟然把我出賣了!”她憤怒地說著轉身要走。
俞子泰個性一向火爆,一聽她的話就生氣了,嚴厲地說:“靈兒,不是你親口說你喜歡王爺的嗎?若非如此,爹娘怎么也不會答應王爺的求親。再說,你也知道他是能讓俞家生、讓俞家死的和親王,如果當初不是你執意要去做棋藝花娘,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如今你招惹了他,想一走了之嗎?”
他粗暴的態度和語氣讓子靈呆立無言,因為那是事實,是她惹的禍!
見她臉色蒼白,俞子泰恨不得什么都沒說過,可想到眼前的危機和妹妹的脾氣,他不得不把話說清。“靈兒,爹總說你是俞家最聰明的孩子,哥哥們都喜歡你,可是你長大了,你日后的生活沒人能夠代替你,你得自己去把握。如今,看上你的不僅是和親王,還有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