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客棧的大堂有些冷清,店小二們各自進行著打掃。
老板吳奈直覺得有些無聊,她半趴在柜臺上,耍玩著手里的毛筆,眼睛骨碌碌的轉。
然后,毛筆飛了出去,正在擦桌子的小丙往后跳開,正在擦樓梯扶手的小丁從上面翻下來,最后毛筆顫巍巍地釘在樓板間。
小丙、小丁回頭,異口同聲地叫道:“老板——”一無聊就拿他們玩,實在太過分了。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云天走進客棧,看到柜臺后一臉壞笑的人,不由得輕喚一聲,“阿奈。”
“司馬教主。”她熟絡的同他打招呼,稱呼雖不變,卻透著親昵。
司馬云天摘下頭上的帷帽走過去,倚在柜臺上,“無聊了嗎?”
吳奈習慣地替他倒了杯水,遞過去。
他順手接過喝了一口。
吳奈抱怨道:“最近客棧的生意不太好,來往的住客少了很多!
司馬云天掩唇笑了下,不無打趣地道:“不是都被你嚇跑的嗎?”
“咦?我才回客棧沒幾天啊,怎么會嚇跑什么人?”
司馬云天轉著手里的杯子,“你不是跟丐幫的關系不錯!
“還好吧!
“那你應該知道江湖人現在對你可是敬若神明。”
“我長得就那么像出家人嗎?”吳奈皺緊了眉頭。
司馬云天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然后道:“也許是你跟出家人處太久的原因!
小丙、小丁在樓梯處暗自瞪了他兩眼。司馬教主竟然詆毀出家人,老板無論什么樣都是他本身的問題,跟別人沒有關系。
吳奈低頭撥弄算盤,幾縷頭發從后滑到臉側,擋住了她的眉眼。
司馬云天伸手將那幾縷頭發順到她耳后,用著商量的口氣道:“既然守著客棧無趣,跟我到江湖走走如何?”
吳奈有些興致缺缺,“去干什么?”
“去炎教看看如何?”
“你確定?炎教的人不會認為我是去踢館的嗎?”
小丙、小丁在那頭點了下頭,表示贊同。
“真踢倒了也是本教主無能,手下無用,怨不得旁人!
吳奈伸手在他肩頭一拍,“你這腔調我喜歡,果然邪教是比較好玩點。”
“那不如改投炎教?”
她眨眨眼,搖頭,“我還沒有當過少林掌門,不會改投他派的。”
小丙、小丁立即朝山上的方向看了眼。掌門方丈,師叔祖依然賊心不死吶。
司馬云天輕笑,“你為什么這么執著于當少林掌門?”
吳奈右手托腮看著前方,嘆道:“因為那塊掌門令牌讓我看著非常不爽,師兄老拿它來欺壓我。”
司馬云天差點放聲大笑,輕咳了兩聲,才勉強壓下胸腔泛濫的笑意!案胰パ捉贪伞!
吳奈環顧了下客棧,歪頭想了想,然后左手在柜臺上一拍,“好吧,我就去傳說中的邪教總壇看看。”
“那走吧。”他伸手牽住她的。
“我要收拾一下行李!
司馬云天將她直接從柜臺后拉出來,帶了幾分不屑地道:“那些衣服不帶也罷!
“怎么能不帶呢,那是我的衣服!
“走吧!辈唤o她回頭的機會,他拽著她出了客棧大門,坐上停在外面的軟轎,揚長而去。
店小二甲乙丙丁戊聚在門口目送那軟轎離開,異口同聲地歡呼,“老板被劫持了!”
※※※
四個妖嬈少女抬著輕紗軟轎從街上緩緩而過,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軟轎在一家酒樓前停下,轎上下來一人。
白衣如雪,眉清目朗,顧盼之間神采飛揚,長發以一支白玉簪固定在頭頂,發絲自頭頂松散而下,猶如美人垂發,指間輕拈一枝玫瑰花,妍艷得如同枝頭的紅梅。
“天下第一美男子也不過如此。”旁邊有人低語。
“不是說司馬云天毀容了?”
正說話間,轎簾一掀,又下來一人,一身玉色錦衣,透著如玉般溫潤的色澤,頭上戴著一頂黑紗帷帽,吐出的聲音勾引得人心蠢蠢欲動。
“阿奈中意這家嗎?”
吳奈抬頭看頭上匾額,笑道:“客似云來,這名字取得多好!
“哪里比得上阿奈你的江湖客棧!
旁邊有人目瞪口呆,目光驚疑不定地看向那白衣公子,名門禍害——吳大掌柜!
他不是只穿灰衣,立志要把圓慧大師推翻,做新任少林掌門的嗎?難道他終于決定叛出師門,要跟邪魔歪道同流合污了?
路人的目光再落到那個曾經是江湖第一美男子的人身上。
驀地,司馬云天朝他們這邊看了眼,感覺到透過黑紗射來的殺氣,路人心頭一驚,急忙遁走。
吳奈側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微微一笑,“不過是幾個過路的。”
司馬云天不語,牽了她的手堂而皇之地走入酒樓。
他們在二樓臨窗的位子一坐下,便有店小二上來奉茶伺候點菜。
司馬云天看了眼茶壺,道:“換成白水。”
“好的,客倌。”
吳奈朝旁邊看了一眼,轉著手里的杯子,勾起一抹壞笑,出聲道:“小二,給我來壇女兒紅!
然后,令酒樓掌柜驚奇的事發生了,許多人匆匆付帳離開。
吳大掌柜要喝酒,絕對要有多遠就閃多遠,原本有心留下看戲的人,此時都飛速地閃人了。
吳奈趴在桌上捶著桌子笑。
司馬云天也不禁失笑。她忍了這么久,終于還是忍不住試探眾人了。
酒菜很快上齊,司馬云天看到吳奈伸手拎過酒壇,心頭一驚,急忙伸手按住她的手,“阿奈,你還是喝水好了!
吳奈揚眉看他,抿唇笑,“我幫你倒啊!
她拍開他的手,將酒遞了過去,另一手掀起他的帽紗,笑咪咪地道:“美人,陪爺喝了這杯吧。”
司馬云天眼神微沉,接過她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吳奈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端詳著,“美人,你不高興了?”
“阿奈不耐煩了嗎?”
“嗯?”
他按住她不老實的手,盯著她的眼,聲音不自覺冷沉下來,“阿奈想調戲美人了?”
她收回手,雙手支在下頷上,歪頭看著他,眼神極其認真,“司馬云天,如果你真這么擔心我因為貪戀容貌而看上別人的話,不如就想法子恢復自己的臉吧!彼D了下,繼續道:“否則就不要再疑心。”
他看著她拿起筷子低頭開始吃飯,一副不打算再跟他說話的模樣。
“阿奈生氣了?”
她默默吃飯,沒說話。
司馬云天幫她夾菜,也不再說話。
兩人沉默的用完飯,下樓時,司馬云天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對不起!
吳奈扭頭朝他一笑,鉆入他的帷帽內,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司馬云天立時攬住她的腰,讓她更貼近自己,加深了那個吻。
兩個男子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諱就在酒樓的樓梯上做出有失體統之事,讓酒樓掌柜伙計都為之瞠目結舌。
※※※
雨從天而降,在天地間形成一道灰蒙的簾幕。
一輛寬大的馬車在泥濘的官道上奔馳著,掛在車角的四盞琉璃燈在雨幕中閃爍出幾點星芒,映照著四周的路面。
布置得舒適溫暖的車廂內,長發披散的吳奈躺在柔軟的毛毯上把玩著手上的白玉簪。
司馬云天在一旁打坐調息,隨著他的氣息游走全身,左半邊臉上的脈絡猶如充血一般越加恐怖猙獰。
突然,額角青筋一跳,一口淤血吐了出來。
血在暗紅色的地毯上暈染開來,浸入其中,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吳奈眼一瞇,手中玉簪疾射而出,直直刺入他右肋上三寸之地。
然后,她手在空中虛虛一抓,白玉簪再次回到她的手中,一股血箭自司馬云天傷處噴出,她反應迅速地扯過一旁桌布擋下血雨。
司馬云天捂住傷口,看著她,眼神帶了些幽怨,“阿奈,為什么我會覺得你其實是故意的呢?”
吳奈拿起桌布一角擦拭著簪上的血跡,不解地看他,“我在幫你引導走岔的真氣,何來故意一說?”
他看著她慢條斯理的將白玉簪插入發髻中,從藥箱中拿出干凈的棉布和藥,移到他身邊,幫他處理傷口。
目光從她的頭頂一直移到正在幫他包扎傷口的十指上,他忍不住抓住她的一只手,使得吳奈抬頭看他。
“我在幫你包扎。”
他只是將她摟進懷中,頭枕在她的頸窩處,滿足地道:“就算只是靜靜地看著你,我也覺得很幸福。”
她不為所動地道:“你傷口不用包扎了嗎?”
“阿奈,你真破壞氣氛。”
“無聊。”她推開他,繼續幫他包扎。
“你真的不肯離開少林嗎?”
“我還沒當掌門!眳悄蔚穆曇魩Я诵⿷嵖,又想到了那塊從小到大一直欺壓她的掌門令牌。
司馬云天內心嘀咕,少林派歷代掌門都是得道高僧,幾百年才出你這樣一個女弟子已經是奇聞了,你竟然還想當掌門人?這實在太過荒謬了。
吳奈一邊小心地幫他纏好傷口,一邊繼續不平地道:“論武功、論排行、論智慧,我哪點不能當掌門!
“德行。”他有些無力地告訴她,“少林掌門不會調戲美男子,不會在少室山下開黑店斂財,不會……”
吳奈猛地抬頭瞪他。
聲音于是戛然而止,他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弱弱地申辯,“我只是實話實說。”
她用力將紗布系緊,打了一個死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的實話我聽到了!
司馬云天因她手下過于用力而微蹙眉頭,忍不住又補充一句,“少林掌門不會在救人的時候下黑手!
“你怎么知道不會?你被少林掌門救過?”吳奈出言反駁。
他認真地看著她,道:“因為江湖上從來沒有過那樣的傳聞,少林歷代掌門均以德行著稱于世。”
吳奈想了想,最后認為這個不能反駁,否則恐有對師門不敬之罪。
不過,她仍有異議,“如此說來,當年炎教老教主死于我師父之手,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你為什么還要去報仇?”
司馬云天的臉色難得扭曲了起來,瞪著她。
她轉過身去,收拾好一塊沒被血漬弄臟的地方,打算躺上去。
一只大手從后攬住她的腰,將她用力帶進一堵溫暖堅實的胸膛,帶著曖昧的聲音鉆進她耳中,“挑釁完就想走了?嗯,阿奈?”
“難道你還要跟我打上一架?”她不以為然。
“有何不可!庇辛Φ氖赣昧Π情_她的衣襟,順著她光滑細膩的肌膚撫弄而下,然后扳過她將人仰面壓倒躺下。
吳奈的目光落在他左邊的臉上,不無怨懟地道:“其實,我比較喜歡你把這半邊臉遮起來……”
司馬云天惡狠狠地吻了上去,封緘了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