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奈已經三天沒有跟司馬云天說過一句話。
第四天,司馬云天拎了一壺酒上了吳奈的馬車。
“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彼鲃犹拱。
眼角余光掃了他一眼,她淡漠地道:“我猜到了!
“你在生我的氣。”
“你不值得我生氣,任何一個聰明的人都不會主動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下!
“自古以來‘苦肉計’便屢試不爽!
吳奈蹙眉看他。
司馬云天一口飲盡杯中酒,眉宇有些上挑,“毫無味道如水一般!彼种卣逡槐f過去,“喝一杯吧!
她送他一記白眼,“江湖皆知我只喝白水!
“這酒如今在我口中如水一般!
“我五覺俱在。”
于是,司馬云天不再邀她,自斟自飲,神情頗是愉悅。
吳奈看了他兩眼,便趴在窗口專心欣賞沿路的風景了。
“阿奈……”當他隱含痛苦的聲音傳入耳中時,她倏地一驚,回頭卻見他臉色灰暗,分明是中了毒。
“你……”
“酒里有毒!
吳奈握緊了拳頭。明明兩覺喪失還要飲酒,實在是……她運指如飛,連封住他幾大穴道以防毒素蔓延全身。
“嘔!”一口血吐出,她抬手擦去嘴角暗紅色的血漬。
司馬云天神色大變,“你也中毒了?”
“拜你所賜,這毒怕是透過酒氣而來!彼粊淼眉白o住自己的心脈,這毒無色無味,卻在她運功行氣時反噬五臟六腑,真是歹毒至極。
熟悉的蟲蛇窸窣聲由遠而近,吳奈心知不妙。
“有機會你走!
她訝異地看著他。
司馬云天瞪著她,重復一遍,“有機會,你走。”
吳奈垂眸不語。
“你對我很重要。”他不希望她出事。
“師弟,喜歡為兄送你的禮物嗎?”
司馬云天淡說:“師兄對我果然一直厚愛有加!
葉鳳陽笑道:“師弟是我最愛的人,我自然要厚待你,而吳大掌柜卻是我生平最恨之人!闭Z氣轉為陰狠。
吳奈不以為忤的表示,“能讓葉公子欲除之而后快,吳某甚感欣慰!
“這次你們插翅也難逃!
吳奈不得不承認,“葉公子說的極是,有人與你里應外合,要算計司馬云天自是簡單!彼粗拿膛械娜司従徎乖诘兀睦镆姘l的苦澀。
車夫本是個不會武功的百姓,此時早已被毒奪了性命。
司馬云天看著她將一粒朱丸吞下,眼眸半垂,十指輕拈,如同觀音輕灑甘露的姿態,極是柔美。
蟲蛇從窗外爬入,慢慢爬滿車廂,而吳奈的面色蒼白,卻是絲毫未動。
那些蟲蛇只是在兩人身上盤踞,并未做出傷害之舉。
葉鳳陽的聲音近在咫尺,車門被他打了開來!斑@回,你們兩個一個也逃不了!
吳奈卻在此時抬眸,張嘴間一口血箭直朝葉鳳陽的面目射去。
然后,車廂一下分崩離析,電光石火間,她已挾了司馬云天竄了出去。
葉鳳陽看著因下意識擋在身前而被暗器所傷的左手,掌心鮮血淋漓,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還是吳奈的。
他還是小看了他。葉鳳陽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的目光落到車廂內那只被遺落的灰色包袱上,眼中閃過陰毒笑意。
且說,吳奈挾著司馬云天奔行不到三里,便氣血翻騰,頭昏目眩,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
“阿奈——”司馬云天扶起她,看著她連連嘔出暗紫色血水,心知再這樣下去,毒氣攻心,便是神仙也難救。
“找地方療傷!彼ゾo他的手。
“好!彼麑⑺,快步朝林中走去。
江湖人皆知逢林莫入,但非常時刻卻也是保命之途。
此時,司馬云天才感覺到懷中人是這般嬌弱,孱弱得一不小心就可能永遠失去。
終于在林中找到一個可容三、四人并排的樹洞,他抱著她進入。
他要塞藥給她,吳奈搖頭拒絕,盤膝而坐,閉目專心運功調息。
天上雷聲轟隆,豆大雨滴開始落下,之后是一場傾盆大雨。
這場雷陣雨下了很久,久得足以湮滅一切痕跡。
大雨漸趨轉小,綿綿小雨則淅瀝淅瀝地下到入夜。
樹洞里一片漆黑,他卻能感覺到她的內息已逐漸平穩,不由得訝異至極。
司馬云天坐在離洞口最近的地方,將來襲的濕冷夜風擋在洞外,看著在一團暗影中打坐的人,心卻寧靜非常。
當吳奈收功時,身上的衣物濕透,被洞外侵入的夜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司馬云天移到她身邊,伸手一摸,立即察覺到她的情況,輕笑一聲,“我把外裳脫給你,穿著濕衣會生病的!
他將外裳遞過去時,又道:“我把內衫也脫了給你,你全部換了的好!
吳奈拒絕,“不用。”
“阿奈,聽話。”
她在黑暗中不自在地別開臉,總覺得他的聲音怪怪的。
“我轉過身去,保證不回頭,全換了吧!
最后,吳奈還是在他再三催促保證下,將身上浸滿毒血的衣物全部換下。
“少林不愧是武林泰山北斗,阿奈你身為前掌門的關門弟子果然是盡得真傳!
“司馬云天!彼谝淮芜@么正式的喚他。
他了然地笑,“我明白,我會當什么都不知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彼靡辕煻镜膽巧倭帜撤N絕秘心法,此心法若是被世人得知,一定會引來軒然大波。
“多謝!
“應該是我多謝阿奈才對。”
兩個人突然沉默了下去。
片刻之后,吳奈問道:“你的毒傷如何?”
“不要緊,不致命,只是費些手腳……哈瞅!”司馬云天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吳奈睨了他一眼,“你別在洞口坐了,往里側坐下,下過雨后的林風寒涼!
恭敬不如從命,司馬云天移步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吳奈并未躲開,他在黑暗中勾起了唇角。
“阿奈,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了!
“啊?”
他湊到她耳邊,帶了點不懷好意地笑,“你穿了我的衣服,身上自然便有了我的味道!
吳奈的臉一下就紅了,慶幸的是,黑暗中對方不得見,否則她一定尷尬死。
司馬云天的手悄悄環上她的腰,更加貼近她,“不如我們便趁著這狂風暴雨肆虐后的涼爽天氣,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洞內共赴巫山云雨好了?”
吳奈的手立刻就掐到他咽喉處,聲音笑中透冷,“這么想做一個風流鬼嗎?”
“如果阿奈肯成全就最好!
她真的敗給他了,能夠厚顏如斯。
司馬云天突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怎么了?”她并不想說話,可兩個人窩在這寬大的樹洞內,四周又黑漆漆一片,沉默不語反而讓人有些異樣的曖昧和忐忑。
“你難道不覺得很快我們兩個是一對斷袖的消息會傳遍江湖嗎?”
吳奈的頭又疼了,“我是冤枉的!
“我知道!彼抉R云天很鄭重地道,繼而又異常用力地補充,“但我不會去解釋。”
“你只會越描越黑。”
“答對了。”
吳奈無語了。
過了一會,她重新振作精紳,“令師兄也許更適合你!毙目谕蝗挥行⿶瀽灥。
“如果會是他,我們如今也不會走到這步田地。”
“說的也是。”
“陪我去長白山吧。”不等她回答,他又繼續道:“我現在毒上加毒,你陪我去才最安全!
“我為什么一定要陪你去?”
“因為我只能靠阿奈你一個人了!
他的話頓時讓她啞口無語。明明應該反駁,可以反駁,可是偏偏無心反駁、無力反駁。
最后,她苦笑,“你會后悔的!
我從來沒有如此肯定過。他在心里悄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