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夠了嗎?可以滾了吧?”鐘曉薇的聲音方落,手上的抱枕已經毫不客氣的往陶世桓的方向砸了過去。
陶世桓將思緒自往昔拉回,微微側了側身,剛好避開直撲而來的抱枕,無奈的輕嘆口氣,轉過身,彎腰拾起撞上門扉而落地的抱枕,緩緩走向斜靠在床頭的鐘曉薇,仔細的將抱枕塞在她身后,在她耳畔柔聲道:“聽話!
他溫熱的氣息吹撫過她的耳廓,在她心頭激起一陣輕顫,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哀傷。
她還記得多年前,他也曾在她耳邊絮語柔情,那時的她只覺得世界彷佛甜得都要化成了蜜,不管他說什么,她都全心全意的相信,可后來,他回報她的,卻是拿把利刃無情的刺進她的心臟。
她迄今似乎都還可以聽到當時心碎的聲音,和著鮮血片片剝落碎裂。
本以為那傷口早已隨著時間愈合,沒想到現在想起卻還是那樣痛徹心扉。
鐘曉薇不自覺的用手按住胸口,努力平復因他而起的情緒,等那鉆心的抽痛稍微褪去,便顧不得腳傷的下床,一鼓作氣的單腳跳到客廳。
“住手!辈灰贁_亂我的平靜!她在心中咆哮,但唇瓣逸出的,卻是異常冷靜的淡漠。
看到她沒好好待在床上休息,陶世桓的眉間微微蹙起,但眸底還是溢滿了寵溺,“我馬上就收拾好!
“我說不用——”鐘曉薇的聲音在瞥見他手上的嫩粉色蕾絲胸罩后立刻消失,原本佯裝冷淡的神色瞬間被羞窘給取代,一張臉蛋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了。
“你拿什么?快點還我!”她的胸罩被他古銅色的大掌勾住,形成一種陽剛與柔美的強烈對比,蕩出曖昧的誘惑,讓人臉紅心跳。
“這個?”陶世桓將手舉起,睇了眼她從臉頰蔓延到耳根的羞紅,忍不住逗弄的扯扯唇,“我又不是沒看過!
這句話同時讓兩個人怔住,他們之間已經不再是可以如此親昵開玩笑的關系,現在提起,只是再次勾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還給我!辩姇赞辈幌氤两谶^去,故意忽略他的響應,單腳跳向他想搶回胸罩,卻不小心被丟在地上的空飲料罐子給絆到,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直直的往斜前方倒去,一屁股跌坐在地。
“曉薇?!”陶世桓的心一緊,飛快的上前蹲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腳踝查看。
他的溫度透過大掌傳到她的肌膚上,讓她慌張的想要縮回腳。
“別動!”他低沉著聲音輕喝,成熟英俊的臉龐上,布滿了無法在第一時間保護她而產生的懊惱,“傷筋動骨一百天,如果不好好保養,會落下病根的!
“你是在擔心我嗎?”不想被他那雙黑眸中“故意”流瀉而出的自責與心疼影響心情,她唇畔漾起抹嘲諷的笑,“是啊,要是我這個‘商品’出了什么事,你這位經紀人可就傷腦筋了,不擔心也不行!
“曉薇!彼穆曇籼N含著深層的痛苦,如墨般的眸子深深瞅著她,聲音沙啞,“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跟我說話嗎?”
鐘曉薇刻薄的笑容在唇角隱沒,他以為她想嗎?若不這樣武裝,她怕自己會崩潰,會不爭氣的逼問他當初為何要拋棄她。
不行,她不能容許自己連最后的尊嚴都被他踩在腳下,所有的淚水跟軟弱都在當年消耗殆盡,現在的她已不是那個深愛他的鐘曉薇。
鐘曉薇深吸口氣,唇畔的笑容重新綻開,彷佛盛放的薔薇,即便一身邋遢狼狽,依然美艷絕倫,讓陶世桓有瞬間的恍惚,貪戀的凝視著曾屬于過他的燦笑……
不對,不一樣了。
“陶先生,很抱歉我的態度讓你覺得不舒服,以后我會改進的,不過也希望你謹守經紀人的本分,不要逾矩了,否則,我只能請公司替我換一個新的經紀人,好嗎?”鐘曉薇客氣的道,距離拿捏的剛剛好,就像在談生意一樣不帶任何情感。
陶世桓的黑眸閃過抹受傷的神色,黯然笑笑,“這就是你的決定?”用演技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鐘曉薇只是微笑以對,沒有吭聲。
“好吧,那我這個經紀人站在保護藝人的角度上,只能請你回床上好好休養,免得傷勢加重,無法按時履約,影響到公司的收益!碧帐阑钢荒苡盟姆绞絹磉_到自己的目的。
“等你離開,沒有閑雜人等吵我,我自然可以好好休息!辩姇赞泵佳蹚潖,臉上依然是面對鏡頭采訪時的職業笑容。
閑雜人等是嗎?陶世桓不想去感受自己的心被刺得有多痛,畢竟這是他自找的,“我會走,不過凌亂的環境無助養傷,所以等我收拾完,自然不會吵你!
“你——”鐘曉薇的笑容差點破功,深吸口氣才穩住唇角的弧度,“知道了,我叫婷婷回來收拾!
陶世桓搖搖頭,眸光一閃,又伸出手臂將她攔腰抱起。
“陶世桓,你忘記我剛剛怎么跟你說的嗎?”他這混帳,肯定是故意想要激怒她。
“對,我是故意想要打破你臉上的假笑,對,我是你經紀人,所以你最好乖乖聽話,不要做無謂的反抗,否則只是延緩我離開的時間,還是……其實你根本希望我留下來?”他壓低聲音,故意營造出一股曖昧的氛圍。
鐘曉薇原本要沖口而出的拒絕被他最后那句話給堵住,胸口一陣窒悶,索性閉上嘴、別開眼,不再看他。
察覺她安靜卻僵直的身軀,陶世桓溫柔的垂睫凝望著她,輕輕的將她放置在床上,而她則繼續用沉默與無視,抗議他強硬的行為。
看著她那精致的側臉線條緊繃如刃,他幾乎有股沖動,想要低頭狠狠吻去覆蓋在上面的冷淡,找回曾專屬于他的真摯情感。
鐘曉薇緊閉起眼眸不愿面對他,可卻無法阻擋每當他出現在自己周遭時,那顆老是不受控制的心在胸腔中胡亂竄跳,搞得她無法平靜。
該死的,他不是說要去收拾嗎?一直站在旁邊看她干么?
她覺得自己的肌膚甚至要因為他灼熱的視線而燒紅了。
就在她快要屈服在壓力之下,想睜開眼望向他時,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悠悠的輕嘆,伴隨著他的腳步聲,消失在房間內。
她倏的睜開眼,不再壓抑的將目光探向他離去的方向,卸下了淡漠的偽裝,露出了脆弱的蒼白。
他嘆什么氣啊,她才該嘆氣吧?
唉唉唉,他到底為什么還要回到她的生命中?既然要走,為什么不徹底消失?
裝出一副細心體貼,無奈委屈的受傷模樣干么,好像欺負人的都是她一樣。
可惡的陶世桓,她這次絕對不會再入戲!
扭開了桌上的臺燈,陶世桓疲憊的將自己拋到床上,幾綹發絲跌落額前,讓斯文俊挺的臉頰上添上些許憔悴。
剛剛掛上母親打來的電話,千篇一律是要他趕緊找個女朋友結婚,否則就乖乖聽她的話回家相親,讓他不堪其擾,用工作忙碌搪塞。
他舉起手撥開了額前的黑發,順手拿起了放置在床頭柜上的合照凝視著。
照片上的男孩跟女孩相依偎,女孩有張令人驚艷的亮麗容顏,腦袋輕輕靠在男孩的肩膀上,臉上洋溢著幸福甜蜜的笑容,而男孩依稀可見稚氣的俊挺臉龐則充斥著滿足的驕傲。
沒錯,他因為擁有女孩的愛而驕傲。
他還記得這張照片拍攝于他跟鐘曉薇互表愛意之后的第一次約會。
那年她即將升高三,而他小她一屆,在雙方父母結婚之后,轉入她就讀的學校,成為她的學弟。
那天,他們各自編了個理由外出,兩個人帶著“偷情”的刺激跟興奮,一起渡過了這輩子最美妙的一天。
他永遠忘不掉,那天的她有多美,笑容有多純粹,他親吻著她香甜的唇瓣,擁抱著她柔軟的身軀,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當時的他以為那就會是永遠,卻沒想到年輕的他們面對命運時會是那么無力與無奈,于是,他只能選擇一條將傷害減至最低的路。
只是當他不斷努力讓自己茁壯成長,終于擁有足以守護她的能力時,她對他卻只有仇恨跟憤怒。
陶世桓可以感覺到自己唇齒間的苦澀,在鐘曉薇面前偽裝的堅強,此刻被濃重的挫敗給取代。
如果那時他自私一點,強硬的帶走她,不知道現在他們之間會是怎樣?還只會是經紀人跟藝人的關系嗎……
一反前幾天的好天氣,天空飄著細雨,厚厚的云層渲染著一片灰蒙,沉甸甸的宛若要往地面壓下來。
當第一道雷劈過天際時,教堂的鐘聲也跟著響起。
“怎么突然下起雨來了?真是觸霉頭!弊谛菹⑹覂鹊膹垵我簧戆准啠逍愕哪橗嬌蠋е鴵鷳n,眉頭微微攏起。
“呸呸呸,大吉大利,這種好日子怎么可以說那種掃興的話?”另一個短發婦人穿著喜氣洋洋的紅色套裝,不茍同的睨了她一眼。
“也是,我應該是情緒太緊繃了!睆垵嗡砷_眉頭,疲憊的笑笑。
“這也難怪,畢竟你要嫁的可是當時校園里的白馬王子呢,沒想到繞了一大圈,你還是嫁給了他,想當初要不是顏真真那個程咬金挾女逼婚,說不定你們早就修成正果了,你也不用賭氣嫁給別人,浪費這么多時間!眿D人替張澪調整了下頭紗,感嘆的道。
“正藍,今天是我結婚的大好日子,你說這些干么?”趙正藍跟她對一向獨來獨往,自視甚高的顏真真一直都沒什么好感。
“我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嗎?學長只是一時被顏真真那狐媚樣給迷住,等真正生活在一起,就知道那女人根本就是個花瓶,只能看而已。”趙正藍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在忌妒顏真真的出色。
張澪低垂下頭,沒有反對她對顏真真的指控,的確,若不是那無恥的女人搶一步失身于學長,她相信學長最終會選擇她的——一如現在。
“欸,別怪我沒提醒你。”趙正藍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道。
“什么?”這女人就愛一句話拐個九彎八彎。
“那個……學長跟顏真真不是有個女兒?”
“嗯!碧崞痃姇赞,張澪的情緒就很復雜,明知道上一輩的事跟她無關,但卻很難毫無芥蒂的接受她。
“聽說長得跟她媽幾乎一樣?”趙正藍又問。
“你到底想說什么?”想到那張甚至比顏真真還更妍麗的臉龐,張澪煩躁了起來。
“好啦好啦,真是沒耐性!壁w正藍拉了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好像要宣布什么大事似的正色道:“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兒子。”
“我自己的兒子怎么可能忘——”張澪不耐煩的聲音突然頓住,渾身因為趙正藍話里的涵義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