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找誰?”紀淑芬沒好氣地問。
“這里是快樂吧?”聲音好像有些似曾相識。
“是痛苦,你撥錯電話,笨蛋!”紀淑芬正要掛斷。
“先別掛斷電話,我是小伍!痹瓉硎切∥椋螂娫捇貋碓儐柨驮。
“我管你是小五還是小六!”紀淑芬明知他是誰,還用力甩上電話。
都已經(jīng)快下午一點了,卻沒人回公司,害她得當看門狗,她越想越生氣。
一整個早上,沒接的電話有十六通,隨便罵人家笨蛋的有七通,也算是小有斬獲。
能有這么多電話打來,顯然快樂搬家公司有口皆碑。不行,她要讓他的碑成為墓碑,上面寫著:惹到母老虎,泣眠于此。
如果能看到他淚流滿面,說實話,她一定要拉著小三去錢柜,以四種語言,大唱國歌。
趁著四下無人,她已經(jīng)把公司翻箱倒柜過一遍,大致了解到,小伍和小洪是外地人,每個月要匯兩萬塊回家,而老張也有妻小要養(yǎng)。這只能說是他們運氣不好,跟錯老板,才會遭受池魚之殃!
不過,白云威的抽屜就上了鎖。雖然她手邊沒有“雞絲”,但是沒關(guān)系,因為她爸媽也常把抽屜上鎖,因此練就出她開鎖的好本領(lǐng)。
她拿銼指甲刀撬開抽屜,從里面的資料發(fā)現(xiàn),他的學歷只到高中。
這點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畢竟在幼稚園時,園長和岳靖儷都認定他大有可為,結(jié)果他卻印證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名言。
太爽了!現(xiàn)在的他跟她差距甚遠,她聰明絕頂,讀書跳三級,會四國語言,走幾步路就有錢領(lǐng),提款機就在她家樓下,哪像他還得流血流汗地掙錢?
她決定,中午要去吃生魚片,好好慶祝她越來越惡毒的心態(tài)。
“你干么掛小伍的電話?”一聲怒吼打斷她的思緒。
“小五是哪個小學五年級生?”佯裝迷糊是她的拿手戲。
“人字旁的伍,你的同事!币活w珍珠大的汗珠從他的眼睫滑落下來。
真希望那是淚珠!只要他肯求饒,她或許會放過他!八麤]先自我介紹!
“你說痛苦是什么意思?”他的下顎因憤怒而緊繃,剛硬的線條更令人心動。
“我大姨媽來,正好在痛苦中!泵家话,眸中露出一抹楚楚可憐。
“我打了三通電話回來,你為什么都不接電話?”他咄咄逼問。
“換衛(wèi)生棉,難免會漏接幾通電話!边@是天衣無縫的借口。
他突然轉(zhuǎn)身面向窗外嘆氣!坝袥]有客人打電話來?”
“沒有。”看著他結(jié)實的臀部,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電話有占線的時候!彼幌朊鎸λ钊送覆贿^氣的眼神。
“是打錯電話的!辈还芩尾坑卸喟簦疾粫淖兯膱髲托。
他拿出心煩時才想抽的煙,吞云吐霧!按蝈e的時間超過一個小時!”
“那個人想自殺,經(jīng)過我的開導才打消了念頭!彼释軌驈恼婵吹剿闊煹哪。
“搞清楚,你是在搬家公司工作,不是在生命線!币魂嚢谉熆M繞著他飛舞。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錯之有?”如夢似幻的景象,讓她失神著迷。
一直以來,她不抽煙,卻對會抽煙但不會抽太兇的男人有好感,她喜歡看修長的手指夾煙的模樣。
有的男人抽煙像吸毒,那種看了就討厭;有的男人抽煙會給人一種不知失敗為何物的斗士感覺,這正是她向往的。
看著他的肩膀和體型,絕對會讓任何一個運動選手嫉妒!在半濕的T恤里,他如磐石般堅硬的骨架若隱若現(xiàn),這份粗獷感和他與生俱來的斯文容貌截然不同。
還有,洗得泛白的破舊牛仔褲,緊緊地裹住肌肉線條優(yōu)美的大腿,更是增添了幾分性感。
當然,這些都不關(guān)她的事,他的身材好并不能代表什么,況且在她的印象中,他曾經(jīng)是個刺傷她幼嫩心靈的小惡魔!她永遠只記得別人的錯,卻忘了自己犯的錯更大更多;不過,此刻她的體內(nèi),竟不知怎地燃起了一小簇的火苗……
不!她絕對不允許賀爾蒙在這一刻冒出來,搗毀她處心積慮的報復計劃!
一股難以克制的慌亂,使得她在起身的瞬間,不小心讓椅子應(yīng)聲倒地。
“上班時間,你要去哪里?”白云威回過身的同時,將煙蒂隨手彈到窗戶外。
“吃午飯!弊藙菀患壈,但亂丟煙蒂是壞習慣;紀淑芬厭惡地想著。
“叫便當來吃就可以了。”總機要隨時待命,是他立下的規(guī)矩。
紀淑芬扶正椅子。“我不喜歡便當,我要去吃生魚片!
“你到底是來工作,還是來做大小姐?”白云威質(zhì)問。
“吃飯皇帝大,恕我先告退!奔o淑芬回答得理直氣壯。
“你買什么?”白云威打開車門,正要上車。
“你是不是男人?”紀淑芬雙手提著大塑膠袋。
“當然是,要我驗明正身嗎?”白云威一手曖昧地伸向牛仔褲。
紀淑芬臉紅地威脅道:“誰稀罕看你脫褲子獻寶?當心我告你性騷擾!
“我是要拿身分證。”白云威掏出皮夾,手指夾著身分證飛快地晃一下。
“重死了!你還不快幫我提袋子!”配偶欄是空白的,紀淑芬看得很清楚,
“我要去工作,拜拜了!卑自仆又匙,用力關(guān)上車門。
紀淑芬從塑膠袋里拿出掃帚!皼]有紳士風度的爛家伙!”
白云威關(guān)上車窗!澳阋膊皇鞘缗,你是個巫婆!
一團白茫茫的廢氣從排氣管噴出來,還來不及罵三字經(jīng),車子已揚長而去。
可惡的壞家伙,是想害她得肺癌嗎?是他不仁在先,休怪她不義在后!
要她來這種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爛公司工作,她已經(jīng)夠委屈了,竟然還得自掏腰包,買了一堆清潔用品,心不甘情不愿地挽高袖子,褪去高跟鞋和絲襪,光著腳,戴上口罩,洗臭廁所去也。
生平第一次洗廁所,紀淑芬不禁怨恨自己歹命,害人不成,先害己。
這間廁所至少有一百年沒洗,先前的那個歐巴桑之所以會離職,肯定不是找到好工作,而是因為生病去住院!依她推算,是屁股開了一朵菜花,要動大手術(shù)。
她可不想讓醫(yī)生看到她的屁股,只有她未來的老公能有眼福,就算將來要生孩子,她也會指定女醫(yī)生來替她接生。
說到洗廁所,其實她完全是為了自己。她已經(jīng)勘察過附近的地形了,離公司最近的西雅圖,要跑一百公尺,萬一西雅圖的廁所被占用,必須得再跑三百公尺到麥當勞,萬一麥當勞的廁所也被占用,那她肯定會尿褲子。
洗完廁所后,回到辦公桌,拿出海報紙和麥克筆,寫下新生活公約:
一、使用過的衛(wèi)生紙要扔進垃圾桶里,違者把衛(wèi)生紙吃進肚子里。
二、上完小號要沖水,違者喝一口消毒水。
三、上完大號要刷馬桶,違者用馬桶刷刷牙。
四,如廁完要洗手,違者喝一口馬桶水。
五、投擲濕的和干的炸彈不準,一律用舌頭舔干凈地板。
大功告成,離下班時間還早,紀淑芬索性拿起游戲機來打電玩,犒賞自己。
由于玩得太專心了,她完全沒注意到有人走進來——
“你在干什么?”
“你想害我得心臟病是不是?”紀淑芬瞪大眼。
小伍警告地說:“上班時間打電玩,讓老板知道會被扣薪水!
“你要是敢告密,我就用針線縫你的嘴!”紀淑芬威脅道。
“你會用針線嗎?”小伍雙手插在口袋里,看起來像挑釁。
“你想死嗎?”被他說中了自己的弱點,紀淑芬惱羞成怒的一拳揮了過去。
正中小伍的下巴,力道之猛,使得他的下巴瘀青了一塊!澳銥槭裁创蛭?”
“打你是手下留情,我還想殺了你!奔o淑芬從牙縫間迸出冷冽的殺氣。
“你誤會了,其實我是想請你幫我縫褲子!毙∥槊浖t臉,從口袋掏出針線包。
打人手軟,紀淑芬只好勉為其難地接下針線包!霸缯f嘛!害我以為你想死!
“出門在外,沒有女人還真是麻煩。”小伍拿了個紙箱,走進廁所。
“你把女人當傭人,難怪交不到女朋友!”紀淑芬言之鑿鑿。
小伍嘆氣道:“我不是交下到,而是心有所屬,看不上別的女人!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還沒向你喜歡的女人表白!奔o淑芬顯得自信滿滿。
“你真聰明,我的確說不出口!毙∥橄掳肷韲埾,拎著褲子走出廁所。
這算什么?她是來報仇的,結(jié)果又洗廁所又縫臭褲子,活像個雞婆。
但小伍剛剛真的說中了,她確實不會用針線,但管他的,反正又不是參加繡花比賽,隨便亂縫就好;而且這個破洞正好可以當成白云威的嘴巴,先練習一下,以備不時之需。
至于她自己,確實是有不少男人追過她,但她沒有一次是認真的,都是抱持著玩弄的心態(tài)。
她是不相信天打雷劈的,因為天底下有那么多負心漢,真正死在雷公手掌下的,反而是冤死的倒楣鬼比較多,所以她認為報應(yīng)通常不是來自天,而是人,因此只要在遇到被她傷害的人時,快逃就對了。
小心不要被硫酸毀容,這才是她會擔心的事情。
平常過馬路,她向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視馬路如虎口,深怕被那十個老板開車輾過;為了怕目擊者來不及記下車號,她還在手機里輸入那十個受害者的車型和車牌,方便警方追查。
茶余飯后,她最大的消遣就是搬弄是非!因為嚼舌根不但可以增加舌頭的靈活度,還可以使臉形變瘦一點,這是她經(jīng)年累月、得來不易的美顏術(shù);再說,她一向以幫助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為樂,那十個老板娘就是她的見證者。
小伍長得不差,只要穿西裝、打領(lǐng)帶,保證沒人看得出來他是搬家工人。
而且他的膚色黝黑,不像白云威曬不黑,身高又比白云威高個兩、三公分,體格也比白云威更壯碩,很適合去當猛男!這一行在美國很有賺頭,可惜他生在臺灣,跳脫衣舞會被人瞧不起,不過……她干么老是想到姓白的混蛋?!
“你不說,怎么知道對方會拒絕你?”紀淑芬大言不慚。
“她是有夫之婦,但她婆家對她非常不好!毙∥闈M眼的悲傷。
“這很好,你要趕快去安慰她,讓她早點脫離苦海!奔o淑芬指出。
“為了兩個小孩,她寧可守著破碎的婚姻!毙∥閲@口氣,流露出真情。
紀淑芬自告奮勇地說:“真是個笨女人,告訴我她的住址,我去開導她!
小伍猛搖頭!安恍,你跟她非親非故,你去會嚇壞她的!
“我長得像母夜叉嗎?”紀淑芬大為不滿,受不了自己的好意被踐踏。
“臉不像,但頭發(fā)很像!毙∥椴欢眯揎椶o匯,是道地的老實人。
“這是燙發(fā)燙壞的,一言難盡!奔o淑芬才不會讓人捉到她的笑柄。
“不說了,老板回來了。”一聽到門外有停車聲,小伍立刻閉嘴抿唇。
“怕他干什么!”紀淑芬心一窒,針狠狠地扎進手指頭,血滴到褲子上。
看著褲上的血跡,跟女人流的大姨媽神似,小伍差點兒暈過去。“完了!”
紀淑芬趕緊把褲子扔給他!澳萌ハ淳秃昧。”她要出門去買OK繃,護手為要。
“怎么搞的?”白云威大發(fā)雷霆。
“你瞪我干么?”紀淑芬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白云威怒不可遏地說:“三天了,怎么只接到一張訂單?”
“又不是我在當經(jīng)濟部長,把經(jīng)濟搞垮的。”紀淑芬指出。
“你來以前,每天至少有一張訂單!卑自仆捓飱A槍帶棍。
紀淑芬氣得咬牙切齒。“你說話客氣一點,掃把星對我來說是種羞辱!
“我不賺錢,倒楣的不是只有我,大家都沒飯吃。”白云威怒潮涌向臉。
“沒飯吃,可以吃面,換換口味也不錯!睔馑廊瞬蛔,是紀淑芬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