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余疏影少不了被父母審問一番。
余軍端坐在沙發(fā),沉聲問:“你們什么時候見過面?小睿帶你見的嗎?”
余疏影連忙否認,“周……學(xué)長他沒有帶我見過他爸爸,真的!”這話說起來就怪怪的,她暗暗埋怨自己,接著又解釋,“事先我不知道他是周學(xué)長的爸爸,如果不是他提起,我也記不得有這回事……”
她不提還好,一提余軍就氣了,“那你告訴我,什么叫他們會所里的小廚師?你什么時候成了小廚師,還是他們會所的?!”
炮轟式的質(zhì)問讓余疏影緊張又害怕,父親怒意正盛,她不敢撒謊,“我……我去那里學(xué)烘焙了……”
其實余軍早已心中有數(shù),但聽見女兒親口承認,他還是無法冷靜,“寒假剛開始,你說你去給高中生做家教,實際上是跟小;煸谝黄,還到他們的會所學(xué)烘焙?余疏影,你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余疏影倏地抬頭,余軍知道她想說什么,他先一步開口,“你不用否認,也不用騙我,你跟小睿還有來往,不然你怎么進得了會所學(xué)烘焙呢?那種地方不是你想進就能進的!
一般情況下,即使余疏影偷學(xué)烘焙被發(fā)現(xiàn),余軍也不會大發(fā)雷霆,然而現(xiàn)在她不僅違背他的意思,還因此扯上了周家,實在讓他怒不可遏。
余疏影被嚇到了,她縮在沙發(fā)上,連半句狡辯的話都沒有說。
看著他們父女倆鬧成這樣,文雪萊一邊用眼神安慰女兒,一邊對丈夫說:“算了算了,還在過節(jié),弄成這樣多不好,不許吵了!”
剛才在會場跟周立銜不期而遇,她就覺得不妙,有種暴風(fēng)雨將要來臨的預(yù)感。他們本是很正常地寒暄,眼看可以平靜退場,影影居然跑了過來……文雪萊不由得感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我是為她好,她不感激就算了,還偏偏跟我作對!”余軍很激動,盡管努力克制,但音量還是降不下去。余疏影鼻尖發(fā)酸,她吸了一口氣,死死地忍住涌上來的眼淚。
見女兒紅了眼眶,文雪萊心疼不已,她說:“影影又不是機器人,不是她想不喜歡,就可以不喜歡的!慢慢來就是了……”
看見女兒一副憋屈的樣子,余軍更是嘔得厲害,“小睿這次回國,目標(biāo)是整個亞太區(qū)的大市場,他是做大事的人,而且野心一點都不比他老子小。
“斯特在西歐家喻戶曉,但來了亞洲就是從零開始,要在這里穩(wěn)住腳跟,不是一直燒錢就可以,F(xiàn)在斯特正處于發(fā)展期,整個團隊都意氣風(fēng)發(fā)的,但要是到了瓶頸期、甚至遇上危機呢?到那時候誰能保證小睿不會犧牲跟你的感情來換更多的利益?你姑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想你步她的后塵,忠言逆耳,你愛聽就聽吧。你跟小睿的事,以后我不會說什么了!
余疏影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一聲不吭,狼狽地走回了房間。
這晚她沒有出去吃飯,趴在床上默默掉眼淚,中途周睿給她撥了兩通電話,她也沒接。
晚一點的時候,文雪萊將飯菜重新熱了端進女兒房間。那丫頭鼻子通紅、眼睛發(fā)腫,她放下托盤就扭了一條熱毛巾進來打算給女兒擦擦臉。
余疏影還在鬧別扭,她擋住母親的手,轉(zhuǎn)個身就縮進被窩。
文雪萊拿起她的手機,隔著被子敲她,“你出不出來?不然我給小睿撥電話,讓他來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
“媽!”余疏影不滿地踹開被子,伸著手臂想將手機搶回來。文雪萊不跟她廢話,“過來吃飯,哭這么久也該餓了。”
余疏影確實是餓了,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來,在母親面前,她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直到飯碗見底,文雪萊還靜靜地坐在床邊,余疏影猜她又要說教,不料她只說:“什么都別想了,洗個澡就睡覺吧!闭f完,文雪萊就端起托盤準(zhǔn)備出去。
余疏影急急地喊了聲“媽”,文雪萊頓住腳步,對上母親的眼睛,她又說不出話來。等了數(shù)秒,文雪萊說:“這事也不怪你爸敏感,那種事經(jīng)歷過一次他就怕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看著母親很認真地說:“要是我不怕他像他爸爸那樣為了利益放棄感情呢?”文雪萊抿著唇,沉默不語。
“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也不會那樣對我!彼穆曇舻土讼氯ィ皨寢,我真的很喜歡他……”
文雪萊微微動容,她嘆氣,“人生是你的,你要用什么籌碼賭多大的賭局,決定權(quán)永遠都在自己手里。我跟你爸……當(dāng)然希望你能夠得償所愿!
那晚余疏影輾轉(zhuǎn)難眠,跟她一樣失眠的還有周睿。當(dāng)父親興高采烈地告訴他在燈謎大會偶遇了余軍一家,他就知道糟糕了。果然,他給余疏影撥了兩通電話,她都拒聽。
想到她的處境,周睿沒有再找她,免得她要遭受父母更多的壓力,與此同時,他也打算給她多一點時間和空間考慮。
盼到開學(xué)時,周睿才低調(diào)地到學(xué)校找她,他事先沒有跟她提過,只掐準(zhǔn)了時間在教學(xué)樓外等待。
夕陽余暉悠悠灑下,校道兩旁的樹木剛長出新芽,嫩綠的葉子襯著火紅的晚霞,徐徐而來的微風(fēng)滲著初春的涼意。
周睿今天穿了一身悠閑的衣服,正是放學(xué)時間,他混在人群里,還真有幾分學(xué)生的樣子。
余疏影如常走出教學(xué)樓,沒走幾步就聽見有人喚著自己的名字。周睿逆著人群走過來,她一眼看見他時,她既不說話也不向前,腦子有半秒鐘是空白的。
“疏影!敝茴S謫玖怂宦暎穆曇艉茌p,但足以傳入她耳里。
將近半個月不見,如今他突然出現(xiàn),她才驚覺自己有多么想他念他,他的呼喚不斷在耳邊縈繞,她心緒澎湃,忍不住朝他奔過去,一頭撞進那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里。
周睿被那沖力撞退了半步,他伸手抱著她,無聲地安撫她。
盡管他們站在不阻礙交通的邊角位置,還是有路過的學(xué)生好奇地望向他們。余疏影知道自己失態(tài),猛地將身旁的人推開,耳根稍稍發(fā)燙,一時間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周睿無聲地笑了,他牽起她的手,“走吧!
想到他們還在學(xué)校,余疏影下意識想躲開他的手,他像是看破她的意圖,立即敏捷地握緊她。余疏影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被他逮個正著,她有點臉紅,“你怎么又來了?”
周睿問她,“你不想我來嗎?”
這些天來,余疏影跟父親還處在冷戰(zhàn)中,他們從沒有鬧得這么僵過,盡管如此,她還是沒有服軟,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更清楚什么選擇才是順從內(nèi)心的。她滿心甜蜜,卻偏偏口是心非地回答,“不想,我都快忘記你了!
“是嗎?那你剛才還抱得那么緊?”周睿的語氣篤定而輕松,但他的手卻下意識收緊,透出一絲緊張。余疏影臉紅了,有意轉(zhuǎn)開這個話題,“爸爸知道我偷偷學(xué)烘焙,還猜到我們的事情了!
“我知道!彼⒉惑@訝,看向余疏影,“所以我前幾天都沒有找你。”
她輕輕地應(yīng)了聲,“那現(xiàn)在呢?”
周睿說:“要么跟你私奔,要么就跟余叔負荊請罪!
她猛地停住腳步,用另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臂,她的表情嚴(yán)肅而認真,“兩樣都不好!敝茴枺骸澳闶菗(dān)心你爸媽受傷多一點,還是擔(dān)心我受傷多一點呢?”
假如將父母和周睿放在天平兩側(cè),她的心必然更向爸媽那方傾斜。盡管如此,她也舍不得讓周睿受罪,負荊請罪雖是玩笑話,但父親這么生氣,她還真不敢保證他不會動手。
余疏影一臉難為地看他,不料他卻彎起唇角,笑容有幾分戲謔。意識到這可惡的男人又拿自己尋開心,她憤憤地踩了他一腳,那皮鞋就多了半個腳印。
周睿帶著她往學(xué)校東門走,他說:“放松點,有我在呢,你別瞎操心!眮淼杰嚺詫④囪匙掏出,“不可以私奔,也不可以負荊請罪,我們一起吃頓好的總可以了吧?”
余疏影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周睿摟過她的腰,“走吧,你會喜歡的!
她的心思不在晚餐上,她邊走邊說:“爸爸把我偷偷學(xué)烘焙的帳賴在你頭上了!彼回炤p松地說:“不要緊!
她又說:“我這么不聽話,爸爸應(yīng)該會當(dāng)成是你唆使的!彼是用同樣的語氣說:“沒關(guān)系。”
她皺著鼻子,“你怎么都不著急?”
他緊了緊她的手,柔聲安撫,“我會處理的。”
之后,周睿將余疏影帶回自己的公寓,她比前兩次的表現(xiàn)要自然得多,只在進門時頓了頓腳步罷了。進屋以后,周睿把外套脫下來,并對她說:“你先坐坐!闭f完就轉(zhuǎn)身往廚房走。
余疏影將包包放在沙發(fā)上,隨后也跟了過去,“我也可以幫忙!
周睿將唯一的圍裙系到她身上,他微微俯著身,表情很專注,像是在干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的視線落在他那方,莫名地感動。
“你想做什么菜?”她問。
“聽說女孩子心情不好就喜歡吃甜點!彼蜷_冰箱,拿出水果和巧克力磚,“巧克力鍋怎么樣?”
“好。 庇嗍栌暗难劬α疗饋,她對巧克力鍋垂涎已久,一直沒有機會嘗試。
“除了水果以外,蛋糕和餅干、面包來不及做,在外面買了一些!
她了然地點頭,看來他今天到學(xué)校找自己并不是偶然,“你什么都準(zhǔn)備好了?”周睿承認,“今早去了一趟超市!
她不禁笑起來,“可是我什么都不會。”他帶著余疏影往料理臺走,“我教你!
周睿先在鍋底涂上一層奶油,再放下巧克力磚,點燃蠟燭讓它們加熱融化,再將勺子交給余疏影,耐心地教她用什么樣的方式和力度來攪拌。
余疏影向來喜歡烘焙烹飪,她按著周睿的方法攪拌,不一會兒就上癮了。鍋里的巧克力香濃細滑,誘人的香味不斷撩撥著她。
另一邊,周睿迅速地將早已洗干凈的水果去皮切塊,并用精致的骨瓷餐具盛好。與此同時,他還得抽空幫余疏影的忙,免得她手忙腳亂。
周睿挑起巧克力漿看了看,問她,“黑巧克力可能有點苦,要不要加牛奶?”
“好呀!闭f完,她嫻熟地打開他的冰箱,拿出牛奶加了進去。
周睿也不跟她說分量,她高興放多少就放多少,直至她“啊”了一聲,緊張地問他是不是放多了,他才笑著說:“甜一點更好,吃著高興!
她很久很久之前發(fā)過一條微博,大意是心情不好的最佳良藥,就是甜到掉牙的巧克力,所以他才準(zhǔn)備了這個驚喜。
余疏影開吃就沒有停下來的道理,她興奮地將各種水果和糕點都涮了一遍,每一口咬下去,濃滑而溫?zé)岬那煽肆Χ紶縿又独,讓她欲罷不能。
坐在她對面的人倒沒怎么動口,一是他不愛吃這么奇葩的火鍋,二是她的吃相實在像個孩子,他光看她吃就足夠了。
當(dāng)她不知道第幾次將草莓放到巧克力漿里,周睿終于出言阻止,“差不多了!庇嗍栌熬捉乐礉M巧克力漿的草莓,口齒不清地說:“我還沒吃飽。”
“讓你過過癮而已,你還真想吃飽?”
“啊?”余疏影說:“還剩很多,我再幫你消滅一點吧。”
“聽話!敝茴V苯訉⑺种械牟途邲]收,“你想吃飯還是面,我給你做!
最后他幫她拿了主意,下廚做了兩道清淡的小菜,余疏影站在一旁看著他忙碌,小小聲地嘰咕,“這哪里是談戀愛啊……”
她的聲音雖小,周睿還是聽見了,他挑起眉頭,饒有興致地問:“不是談戀愛,那是什么?”余疏影一字一頓地說:“托管孩子!”
周睿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眼睛卻別有深意地看著她,“要我做點什么來證明我不是托管孩子嗎?”
余疏影嚇得拔腿就跑,到了客廳,還能聽見有笑聲從廚房里隱隱傳來。
盡管周睿在國外長大,但他偏愛中式飲食,也能做一手中國菜。飯菜端到餐桌,已經(jīng)八點了,余疏影轉(zhuǎn)眼又被那香味吸引,不用他叫喚,她已經(jīng)自動自發(fā)地坐到餐椅上。
他們剛動了筷子,玄關(guān)處就傳來細微的開鎖聲。余疏影緊張地看著周睿,而他只是平靜地說:“沒事,應(yīng)該是我爸回來了!
余疏影倏地睜大眼睛,內(nèi)心抓狂,她還沒準(zhǔn)備好要怎么面對他爸爸啊……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周立銜已經(jīng)走到飯廳。剛才換鞋,他看到一雙女鞋,大概猜到是余疏影,因此見了她也不驚訝,溫聲說:“疏影,我們又見面了。”
“周叔叔好。”余疏影倍感壓力,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周立銜笑起來,他說:“不要這么拘謹,把這里當(dāng)自己家就好!庇嗍栌罢獞(yīng)聲,他又說:“不對,這里就是你的家。”
這話一出,余疏影有點局促,周睿卻無聲地微笑,他放下筷子,同時問父親,“您吃過飯了嗎?”周立銜在外面吃了晚飯,但見余疏影在,他就說:“給我半碗飯吧!
飯桌上,除了周睿一個勁地給她夾菜,主位上的周立銜也不時給她夾菜,“疏影,多吃點!
余疏影連聲道謝,撇開他是父親的老同學(xué)、姑姑的舊情人等身分,他就是她的未來公公,這種見家長的壓力讓她難以安之若素。但很快,她又察覺自己想太遠,她跟周睿還不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她這么快就把他當(dāng)成未來公公,是不是太著急了……
整頓飯下來,周立銜都笑咪咪地看著余疏影,很熱情地跟她聊天,余疏影能感覺到他對自己深深的好奇,有時候也會繞一大個彎來詢問她家這些年的情況。
他們聊了好半晌,直至周立銜接了一通要緊的來電,這場談話才告一段落。
周立銜走到陽臺接手機,余疏影立即松了一口氣,周睿給她遞了一杯溫水,“又不是考試問答,答錯了不用扣分的。”
余疏影眼睛看著陽臺,手卻悄悄往周睿身上捶過去,“都是你!你明知道你爸爸會回來,居然還不早點讓我走!
“為什么要走?”周睿將她扯過來,手臂一展將人摟入懷中,“遲早都是一家人,你不需要害臊的,臉都紅了……”說著,他伸手捏她的臉蛋。
余疏影立即反擊,毫不示弱地揪他的耳朵。
拿著手機走進客廳,周立銜看見的就是兩個孩子鬧成一團的狀況,他笑著搖頭,隨后走向書房,沒有打擾他們恩愛。
無論余疏影怎么鬧怎么折騰,最終還是被周睿制服了,周睿將她的雙手摁在沙發(fā)上,她動彈不得只能讓人擺布。
周睿半撐在她身上,得意地問:“還鬧嗎?”
余疏影力氣不如他,反應(yīng)力也不如他,掙不開他的手,只能把周立銜搬出來壓他,“你爸爸沒教你不準(zhǔn)欺負女孩子的嗎?”
他壞笑起來,“我還沒開始欺負你呢……”
這次余疏影不上他的當(dāng),她橫了周睿一眼,“我知道你又想看我的笑話了。”
沒有得到預(yù)期的反應(yīng),周睿有點小失落,但也不損他的好心情,他將她從沙發(fā)上拉起來,“居然免疫了?”理了理略顯凌亂的頭發(fā),余疏影有把握地說:“周叔叔在呢,諒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樣!
周睿俯身,湊近她耳邊低聲說:“你看走眼了,我爸可希望我‘欺負’你呢,不然他為什么急著走掉呢?”溫?zé)岬臍庀姙⒃诙鷤?cè),她縮了縮脖子,同時,周睿把手臂搭在沙發(fā)靠背上,那動作像把她抱在懷里般親密,不知怎么地,她竟不自覺地臉紅了。
看見她這副可愛的樣子,周睿沒辦法無動于衷,輕吻落在她臉頰,他覺得他真對這丫頭著迷得無法自拔。 余疏影側(cè)過腦袋,周睿的臉就在眼前,他的睫毛又濃又密,似乎比自己的還要長。她捧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觸碰他的眼睫毛,“你像周叔叔多一點,還是像你媽媽多一點?”
周睿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其實,我更像我媽!
她自然而然地問:“你跟周叔叔都回來了,你媽媽一個人留在法國過年嗎?”
周睿低頭把玩她纖細的手指,靜默數(shù)秒才開口,“看來余叔真的不想我們有太多交集,跟我們家有關(guān)的事情,他都很少提吧?”
余疏影點頭承認,對于周家的事,尤其那段陳舊戀情,她父親不愛提、更加不想提,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母親告訴她的。
周睿將余疏影摟進懷里,聲音微沉,“在很多年前,我媽就因為心臟病離開了……”
“啊?”余疏影大吃一驚。跟周睿相識這么久,她從來沒有聽他提過他母親,本以為他礙于她姑姑的原因才不說,不料他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人世。
忽然之間,她不禁憂傷起來,主動環(huán)抱著周睿的腰,千言萬語,竟說不出半個字。
他們靜靜地依偎在一起,周睿順著她的長發(fā),良久以后,他說:“她是一個很善良、很和氣的人。如果她還在,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隔著幾層衣衫,余疏影感覺到他的體溫,也感覺到那無聲的失落與惋惜。她自認是口拙的人,安慰的話她不會講,只能繼續(xù)默默地抱著他。
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周睿更親密地抱著她并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她也會喜歡你的!
“我不是出身什么名門望族,也不是大家閨秀,你媽媽不會介意嗎?”余疏影的聲音悶悶的。周家富甲一方,周睿又那么優(yōu)秀,像他這種天之驕子,跟她的差距肯定不只一點點,盡管如此,他卻未曾讓她覺得他們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他不高調(diào)、不炫耀,還對她百般愛護與包容,跟他在一起,她感到溫暖而安心。
關(guān)于周睿的母親,余疏影并不了解,不過可以想像她是個高雅大方、知書達禮的女人,否則也教不出周睿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
周睿沒有直接給她答案,他說:“我出生以后,我媽媽的身體就變得很差。在我上高中時,她的心臟開始衰竭。她雖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金錢、權(quán)力、地位樣樣不缺,但那又怎么樣,在生死面前,她也跟普通人一樣無能為力。
“病了這么多年,我媽對那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擁有再多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換不了她的健康。我媽過世以后,我外公外婆對很多事情也不在意了,你可能不會想到,我爸跟你姑姑的事全是他們告訴我的。我外公說,撮合我爸媽結(jié)婚是他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他還說以后我就算牽一頭母豬回去見他,他也不會有意見的!
聽著聽著,余疏影覺得鼻尖酸酸的,她將臉埋在周睿胸前,不讓他看見自己失態(tài)的樣子。
他繼續(xù)說:“余叔為什么阻止我們來往,我很清楚。表面上,他是在意我們兩家的往事,但實際上他不過是懷疑我罷了,他擔(dān)心我跟我爸一樣,到頭來為了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放棄你!
他將余疏影從懷里拉出來,很認真地問她,“疏影,你相信我嗎?”
余疏影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很輕,態(tài)度卻非常堅定,“你說什么,我就信什么!彼踔哪槪盁o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相信我好不好?”
她輕聲應(yīng)道:“好!
“無論什么時候,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好!
她的尾音最終淹沒在一個溫柔纏綿的親吻里,周睿掐著她的腰,輕而易舉地將她的身體扳過來。
余疏影分開雙腿跨坐在他大腿上,她稍稍躲了一下,與她唇齒相依的男人便不滿地纏著她的舌頭,根本不允許她有半點逃離的意思。
吻至深處,他們雙雙倒在沙發(fā)上,余疏影只得到半秒的自由,接著他的唇又再度吻了上來,盡情地輾壓,腦袋因輕度缺氧而昏昏沉沉的,她不自覺地抬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身體本能地向他貼近。
思及往事,周睿的情緒正起伏不定,越是擁吻著余疏影,他就越是失控,體內(nèi)像有洪流狂涌、山泥崩塌,手掌順著她衣服下擺竄了進去,將她那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他的呼吸又重了幾分。
周睿的架式讓余疏影心生怯意,她試著把他推開,他卻繼續(xù)長驅(qū)直入,大手順著腰身往上最終落在她柔軟的胸上。他高大健實的身軀將她困在沙發(fā)上,恣意地在她身上探索與掠奪,她輕輕地顫抖起來,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一個男人的渴求與欲望。
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余疏影已經(jīng)被壓在身下,她那濕潤的眼睛和微微發(fā)腫的唇瓣都在無聲控訴著他的瘋狂。余疏影被他嚇呆了,背緊緊地貼著沙發(fā),胸口因氣息不穩(wěn)而上下起伏,對上周睿的幽深目光,她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
剛才他們的身體貼在一起,她明顯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她垂著腦袋,眼睛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周睿的胸口同樣起伏,他從她身上起來,啞著聲音跟她道歉,“對不起……”
沒等余疏影回答,他丟下一句“等我一下”就把她丟在客廳里。
盡管周睿走開了,但余疏影還是覺得尷尬,她用雙手捂著滾燙的臉頰,真想大聲地尖叫出來。她有點坐立不安,于是走到陽臺倚在欄桿上看月光,還沒等到周;貋恚瑓s先等到了周立銜。
周立銜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不是今晚所穿的那套,他腳步匆忙地走到客廳,發(fā)現(xiàn)只有余疏影在陽臺,便問:“疏影,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進來,別著涼了!贝M到客廳,順手將落地玻璃門關(guān)緊,他又問:“怎么只有你在,小睿呢?”
余疏影只能回答,“他上洗手間了!
“我急著出門處理點事情,等下你幫我跟小睿說一聲吧。”
余疏影當(dāng)然不會拒絕,她乖巧地應(yīng)聲,“好的。”
周立銜出門不久,周睿就回到客廳,余疏影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想到剛才的狀況,她有點尷尬,“你……沒事吧?”
周睿已經(jīng)完全平復(fù)下來,他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fā)上,“你說呢?”
他的語調(diào)輕緩又帶點曖昧,明明沒說什么,余疏影卻覺得這個答案十分意味深長。她的眼睛亂瞄,同時告訴他,“周叔叔剛才出門辦事了,他讓我告訴你!
周睿“嗯”了一聲,長臂一伸又把她扯到身側(cè);艁y中,余疏影斜斜地倒在他身上,手拽得他的領(lǐng)子都歪掉了。
“喂!”臉上的溫度尚未徹底消退,周睿又來這么一招,她的臉又燙起來,“你……剛才……”
她支支吾吾的就是說不出完整的話,周?礈(zhǔn)她不好意思說出口,故意問她,“剛才怎么樣了?”
余疏影知道他明知故問,她嬌嗔,“你這人的臉皮怎么這么厚!”
他低低地笑出聲來,“那是正常反應(yīng),沒什么值得羞恥的。況且,要是我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你才應(yīng)該慌張吧?”
余疏影腦子一熱,想到什么就立即脫口而出,“你那方面到底正不正常,我一點都不在乎!”
周睿的笑聲更甚,他一邊欣賞她窘迫的樣子,一邊調(diào)戲她,“我的意思是,要是我沒有反應(yīng),你就應(yīng)該懷疑自己的魅力了!
余疏影又被他擺了一道,再度惱羞成怒,張牙舞爪地朝他撲過去。
周睿展開雙臂將人抱在懷中,柔聲細語地安撫著她,直至她安分下來,他才貼在她耳邊說:“今晚別走了,留下來陪我……”
余疏影扭著脖子回頭笑他,“你多大了呀?還要別人陪……”
“太久沒有人陪我了!敝茴YN著她的臉,手臂又收得緊一些。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聽起來有幾分說不出的傷感,余疏影忽然想到他早逝的媽媽,母性光輝瞬間涌現(xiàn),沒有說半句拒絕的話。
上次周睿拿出一雙女式拖鞋時,余疏影就臆想過他也為自己準(zhǔn)備了睡衣等一系列的女性用品。因此當(dāng)她準(zhǔn)備洗澡,直覺就問周睿拿睡衣,沒想到他拿出了自己的睡衣讓她將就著用。
余疏影一邊往浴室走,一邊自言自語,“怎么拖鞋有,而睡衣就沒有呢……”
周睿跟進浴室調(diào)節(jié)水溫,她的話全數(shù)落入耳里,他踏前兩步勾住她的腰,慢悠悠地說:“拖鞋是必須的,睡衣不是!
腦子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余疏影看著他,用眼神表達困惑。
周睿沒有回答,他先一步走進浴室,離開之前才傾身貼著余疏影耳際吹氣,“你還是穿我的睡衣比較好看!闭f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掉,只留下拿著他睡衣的余疏影,好氣又好笑地站在原地。
上一次在周睿的公寓留宿,他們還是很純潔的朋友,現(xiàn)在他們的關(guān)系仍舊純潔,然而身分卻不一樣了。初時,余疏影確實有幾分緊張,直到躺在他身旁,她又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好像天生本該如此。
春寒料峭,周睿的臥室是恒溫的。他們同蓋一床絲被,周睿伸長手臂讓她枕著,他還沒有入睡,只是安靜地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
躺在他身旁的余疏影也睡不著,她一點也不安分,一下子向左翻身,一下子又向右翻身,直至被周睿摟在懷里才停止鬧騰。
周睿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的床你睡不慣?”
余疏影告訴他,“平常這個時間,我還在看電視劇!
他問:“要不要我陪你看?”沒等到她的回答,周睿直接將放在床頭柜的遙控器拿來,開了電視后,再遞給余疏影。
此時,電視臺正在播放一個斯特的廣告。
這廣告拍得很唯美,在短短的十五秒里,漂亮的少女和英俊的男人相遇、相識、相知、相愛,挽著手臂步進婚姻殿堂。
廣告的結(jié)尾,雙方親友在婚禮現(xiàn)場舉起酒杯向他們祝賀,畫面特寫了酒杯中的葡萄酒,美酒在酒杯中流淌,最終凝聚成斯特的標(biāo)志。
這支廣告該是最新的,余疏影沒有看過。她問周睿,“這么快就換廣告了?我記得之前的廣告是葡萄園的少女呀!
周睿點頭,“在國內(nèi)的葡萄酒市場里,有三五個知名品牌早已搶了先機,占據(jù)大部分的市場分額。斯特想突出重圍就得獨辟蹊徑,我們用了幾個月做市場調(diào)查,打算從婚慶市場著手,只要能在婚宴飲品和婚慶賀禮兩大市場站穩(wěn)腳跟,今年的業(yè)績就非常可觀了。”
隨著人們生活水準(zhǔn)提高,婚禮的開支也逐年走高,婚慶產(chǎn)業(yè)成為充滿巨大商機和前景的朝陽產(chǎn)業(yè)。
余疏影不自覺回想起父親的話,斯特現(xiàn)在正處于發(fā)展期,有種所向披靡的架式。然而,這世界上的路沒有完全平坦的,任誰也不會永遠處于不敗之地。
盡管如此,她還是很樂觀,其實失敗沒有人們想像的那么可怕,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重頭開始罷了。想到這里,她倚著周睿的肩膀,一臉歡快地開口,“周學(xué)長……”
對于這個稱呼,周睿表示不滿,“還周學(xué)長?”
余疏影明白他的意思,卻故意說:“唔,周總監(jiān)?”周睿輕輕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再叫。”
余疏影轉(zhuǎn)著眼珠,又說:“那,周先生?”周睿這回捏她的臉,“再來。”
為了躲避周睿的魔爪,余疏影縮在他肩頭,調(diào)皮地喚他,“周哥哥!痹谒g不輕不重地掐了兩把,“你還真夠折騰的。”
她笑嘻嘻地說:“哪有!”她將雙臂環(huán)在周睿脖子上,看著他的眼睛說:“周睿,就算你變成了窮光蛋,我也一樣喜歡你!
周睿怔了半秒,“就因為你這么喜歡我,我也不能讓自己變成窮光蛋!
余疏影繼續(xù)說:“如果你變成了窮光蛋,我們就開一家咖啡廳。你負責(zé)烘焙蛋糕,我負責(zé)招呼客人磨豆煮咖啡,再生一群孩子招呼客人,你說好不好?”
她的表情天真又可愛,周睿不自覺笑逐顏開,“原來你都打算好了,那我就趕緊變成窮光蛋好了。”緊接著,余疏影又說:“我說說罷了,我知道你不會變成窮光蛋!
周睿抱住她,像是呢喃又像是表白,“我當(dāng)然不會變成窮光蛋,有你在身邊,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他們能擁有彼此,確實是世間上最奢侈的事情。余疏影默默地聽著,心房暖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