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縣
天色已黑。
文羿宇在昏暗不明的光線下寫好藥方后,然后遞給站在身旁陪同義診的師弟童郁人,讓他照單取來藥草,交給桌前的病患,便結束了今日的義診。
之后,他幫忙收拾時,童郁人忽然出聲,“那位小姑娘已經(jīng)等了一天了!
文羿宇瞄向站在不遠處大樹下的小身影,“你看得出來?”
“沒辦法,她改裝的技巧太拙劣了,想看不出來她是個姑娘家也很難!
“沒事少亂看。”文羿宇淡淡一瞥。
“所以師兄真的不診?”童郁人認真再問。
文師兄有個怪癖,除了“天河山莊”的家人及少數(shù)幾個朋友外,他只愿診治窮人,不診富人,若是當官的更不診,那位小姑娘來自“喬興牧場”,是為富人出身,文師兄自然是不肯診治她爹了。
可讓一個小姑娘一直在那邊等下去也不太好吧!
“不診。”文羿宇輕吐二字。
“不能破個例嗎?師兄,那個小姑娘看起來很有誠意吶!”童郁人忍不住勸道。
文羿宇看他一眼,沉默不語。
“我們這回的義診再幾天便結束了,而且接下來也沒事,或許可以去一趟喬興牧場!蓖羧瞬凰佬脑俚。
“可以啊!”文羿宇忽然出聲,并在童郁人露出驚訝目光時再道,“你去!
“我去?”童郁人指著自己,一臉哭笑不得,“師兄,我懂得的醫(yī)理,最多如同一般大夫程度,師兄你才是什么疑難雜癥都懂的‘神醫(yī)’吶!”
“千萬別把那兩個字放在我身上!”文羿宇語氣不以為然,“我可承擔不起!
“那是大家一致認同,又不是我說的。何況師兄你的醫(yī)術本就高明,又何必謙——欸……師兄,小姑娘過來了!蓖羧诉呎f邊看著離開站立之處,朝他們走過來的小身影。
“文大夫。”喬月琦走近,恭恭敬敬喚了聲。
文羿宇瞟她一眼,沒有說話。
“文大夫,求你到喬興牧場走一趟,為我爹診治好嗎?”見他不語,喬月琦仍是不許諾,將之前要求的事再說一遍。
三天前,她終于來到通河縣,在四處打聽并躲在一旁偷看兩天,確認這位大夫果真醫(yī)術高明之后,今日一大早她便向前懇求大夫跑一趟喬興牧場,救治她爹,可偏偏大夫看病竟有條件,除了窮人,其他人他都不診,而頗有名氣的喬興牧場當然是被歸在“富人”之列,所以大夫不肯答應為她爹治病。
可她已經(jīng)了解他醫(yī)術的高明程度,又教她如何能放棄這個可以挽回爹爹性命的機會!
眼底掠過一絲厭煩,文羿宇索性盯住她懇求的大眼,直言,“我?guī)煹軕撘呀?jīng)告訴過你,有關我為人診治的條件吧?”
“童大夫的確說過!
“所以,你可以回去了,”若非見她年經(jīng)小小,他根本不想和她多言。
“我不能回去!”喬月琦露出固執(zhí)表情,“爹爹性命垂危,我無法就這么放棄回家,還請大夫大發(fā)慈悲,救我爹一命吧!”
一直掛在唇邊的溫和笑容倏地斂去,文羿宇嗓音變得冷漠苛刻,“既已知我的條件,又何必再多言!”
“文大夫,我求求你……”滿心失望和憂慮,咚地一聲,喬月琦跪了下來,淚亦滴落,“我爹爹快不行了,求求你……”
見狀,文羿宇臉色一變,不吭一聲將臉撇向一旁,兀自收拾桌上東西,全身隱隱散發(fā)出不悅氣息。
“師兄……”童郁人不忍地看著小姑娘可憐兮兮模樣,忍不住開口想勸。
“我要休息了,剩下的你自個兒收拾吧!”文羿宇說完,沒給他一點說話機會,轉身就走。
童郁人愣呆張著嘴,看著頭也不回走人的師兄背景,心中不覺嘆息一聲,轉頭看著猶跪在地上的喬月琦,苦笑道,“別跪了,小姑娘,我?guī)熜侄甲哌h了。”
喬月琦仰起頭,眼神彷徨無助,懇求問道,“童大夫,要怎么做,文大夫才肯為我爹爹診治?”
童郁人無奈地看著她,很老實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師兄除了窮人,其他人不診的想法從何而來,他可能還可以想想辦法幫她一幫,可他根本不知道師兄為什么設下這條“規(guī)矩”,又要如何勸動師兄為她破例呢?
隔天,喬月琦一大早又來到義診現(xiàn)場,站在那棵大樹下等待,一直等到天黑,文羿宇結束當天的義診之后,才再次向前懇求,苦苦哀求,而文羿宇則是不吭一聲,不聽、不看,徹底冷漠以對。
之后每一日,喬月琦仍是一大早便出現(xiàn),怎樣也不肯死心,而文羿宇則是因她的“堅持”,臉上一貫的溫和表情開始有了變化。
至于充當助手的童郁人,則是愈看一天比一天臉色更差的喬月琦,愈是不忍心起來,除了不時“嘮叨”文羿宇的“狠心”之外,也不時“勸告”喬月琦,不要再那么固執(zhí)了。因為經(jīng)過這么多天,他真的不認為文羿宇會有改變決定的時候了。
誰知,十天后,在通河縣義診結束那天,喬月琦的固執(zhí)竟然改變了文羿宇的原則。
“想要我去喬興牧場為你爹診治?”十天下來,文羿宇第一次主動對她開口。
“是!眴淘络鶟M臉期盼抬頭,“求求你了,文大夫!
“要我隨你去一趟喬興牧場也不是不行!蔽聂嘤詈鋈痪蛻柿耍稍谝姷剿冻鲇煮@又喜的表情時,再丟出一句話,“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跑一趟喬興牧場,為你爹診治!
“我答應!”喬月琦哪敢有二話,點頭如搗蒜,唯恐答應太慢,對方又要反悔了。
“你不先問問條件的內容?”文羿宇驀地露出一個詭譎笑容。
喬月琦一怔,“呃,請說!
“不管最終我有沒有治好你爹的病,你都得待在我身邊為奴兩年,屆時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即使我要拿你試藥,你也不得反抗,這個條件你同意嗎?”
仔仔細細聽完,雖然不是很明白“試藥”的意思,可太高興他終于肯到牧場為爹爹診治,喬月琦熠熠發(fā)亮的大眼直視著他,大聲回道,“同意!
“好,明日一早就起程!”
“謝謝文大夫。”
三年后 天河山莊
鑼鼓喧天,鞭炮聲不絕于耳。
今兒個天河山莊辦喜事,由莊主陸其烈主婚,副莊主容千玦一手籌辦,為師弟闇影與師妹楚君妍舉行婚禮。
山莊四處張燈結彩,執(zhí)行人員候在大門前迎接前來道賀的賓客,仆人來來去去,奉茶服侍,忙碌不停。
于是,熱熱鬧鬧地,新郎牽著新娘順利拜過堂并送入洞房。
之后,擺滿喜桌的廳堂登時便喧鬧起來了,說笑聲、敬酒聲交織,鬧烘烘地一片喜氣洋洋。
幫忙接待的文羿宇在確認沒有任何賓客被冷落之后,即退到一角稍微喘口氣,不過目光仍是帶著興味梭巡著喜宴全場。
“你在這里啊,師兄,差點以為不喜歡飲酒的你溜掉了呢!”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人的童郁人,一臉笑嘻嘻走近。
“不去和師兄弟妹們同樂,找我做什么?”文羿宇有趣地看著滿面紅光的師弟。
童郁人做作嘆氣,“本是同樂,可他們喝太兇了,師弟我招架不住,才先溜開一下,等喘過氣后再回去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吧!”
“瞎扯!”文羿宇笑了,“拼酒就拼酒,什么你死我活的,有那么嚴重嗎?”
童郁人跟著笑了,“是沒有那么嚴重,可拼酒卻是事實,誰教我和那些手下坐在同一桌,他們既高興找回失蹤兩年的闇影,又因闇影和君妍師妹成親而感到欣喜,所以根本是把酒拿來當水喝了,師弟我的酒量再好也擋不住那種‘豪邁’的喝法呀!”
文羿宇瞥他一眼,噙笑調侃,“難得一次,何須顧慮,就算醉了又何妨,總會有人將你扛回房去的,你就盡情同樂吧!”
“是喔,萬一樂過頭,明日起床可就有的罪受了!”童郁人不以為然頂回去,目光不覺看向遠處某一張喜桌,“不過,也不能怪他們那么開心,畢竟他們辛辛苦苦找人找了兩年多,好不容易才把人找回來,現(xiàn)在趁這個日子快活一下也是應該的啦!”
文羿宇點點頭,贊同道,“說的也是。”
童郁人笑了笑,“今日來的人還不少,甚至連霧影門也派人送禮來。不過說來也是可惜,闇影明明已經(jīng)當上霧影門門主,現(xiàn)下卻放棄了。”
文羿宇語氣平靜,“那是他的選擇,旁人毋須多言干涉!
“我知道,只是閑聊嘛!我當然也是希望闇影留在天河山莊啰!”童郁人連忙表明立場。
文羿宇一笑,“光待在這兒和我閑聊,可是填不飽肚皮的,還是用點東西,與眾人同樂吧!”
“對喔!再不過去,說不定連油渣都沒剩了呢。呃,師兄和我一起過去吧?”
文羿宇搖頭,“我還不餓。”
童郁人點點頭應了聲,舉步欲走,忽又想起一事地頓住腳步,“對了,師兄,月琦那個丫頭也來了,她代表喬興牧場送禮來。”
文羿宇眼神一凝,“她在哪里?”
“她呀!就在……”童郁人朝廳堂張望一下,“呃,我也不知道她坐在哪里。反正她也在喜宴上就是,師兄若是見了她,可別又趕人走了!闭f完,他便舉步往某一張?zhí)囟ǖ南沧蓝ァ?br />
文羿宇臉色凝沉,轉為銳利的目光梭巡全場,沿著每張喜桌逐一找尋,直到眸光與一雙熠熠發(fā)亮大眼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