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亞晉僵著身子,望著離自己十步之遙,在水池邊依偎的男女。兩人過于親密的舉動,教他無法再忽視自己從不愿承認(rèn)的事實。
一個是他最愛、永不愿放手的女人,另一個是與他出生入死最信賴的摯友?伤麄儏s選擇一起拋下他,甚至是殘忍的背叛。
他付出的一切,怎能是這般結(jié)果?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左艷放輕腳步,噙著最魅惑人心的笑容,悄然無聲地靠近顏亞晉。
過于細(xì)碎的腳步聲,讓顏亞晉戒心一起,恢復(fù)一貫的神態(tài),藏去眼里的悲傷。
「誰?」
面對他敏捷的反應(yīng),左艷只是暗自嘆息少看一場戲。
「是我,顏將軍!
「原來是左小姐!诡亖啎x必恭必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怎么你還在這里?」站在他身側(cè),左艷語調(diào)平穩(wěn)無波,但實則是火上加油。
「左小姐所言何事?」顏亞晉小心謹(jǐn)慎,不愿表露太多心緒。
「顏將軍不會不明白!
他別過頭,轉(zhuǎn)身不再面對她!笐c宴已結(jié)束,末將差人備馬車送小姐回丞相府邸!
左艷拉住他,瞇起眼來低語!竸e告訴我你無能為力!」想要逃避,沒那么容易!
「你又明白什么了!」顏亞晉難得動氣,她到底想要怎樣?
「如果你還當(dāng)自己是個男人,就應(yīng)當(dāng)爭取所愛!難道你默許他們?nèi)绱耍俊?br />
懦夫!虧他身經(jīng)百戰(zhàn),可竟是一個情場逃兵。
左艷一句話,刺中顏亞晉的要害,比在傷口上撒鹽還要教他疼上萬倍。
「喔,看來是不行了。」她呵呵一笑,這男人還真是心口不一呢!
「用不著左小姐費心!
「一個是你友人,一個是摯愛,可是他們卻無情無義背叛你!」
顏亞晉看著她,這女人不簡單!
「你說,這樣對你公平嗎?」
「感情的事怎能勉強?」所以他才守候在段羽霏身邊,企圖某天能夠感動她。不過看來是不可能了。
「本該屬于你的東西,而今遭人橫刀奪愛……」她魅惑地勾著他的下巴!改悴徽J(rèn)為愛情是可以強奪的嗎?」
「那也不會是真的愛情!
「這個世上又有什么是真的?只有搶到手的,才是真的!」左艷瞠大眼,口氣冷冽。
「你真野蠻!
「總比你什么都不做,怨天尤人來得好!懦夫!」以為他還有些男子氣概,沒想到也是婦人之仁。
「你休得放肆!
「我倒要看你的成人之美能多有效?想做圣人能撐多久?」
「你……」
顏亞晉還未弄清她臉上的那抹冷笑究竟有何來意,只聽到左艷在他耳邊低低念了幾句讓人聽不懂的話語,仿佛是來自冥界的語言。
顏亞晉頓時失神,燦亮的黑眸霎時變得黯淡無光。
左艷得意的向后退了一步,眼見他失魂落魄地朝水池邊那對人兒走去,她的笑容仍舊美得蠱惑人心。
。
一道銀光乍現(xiàn),尹蒼奧機警地推開段羽霏,驚得她站不住腳,差點兒就摔進(jìn)水池里。
「亞晉!你做什么?」尹蒼奧大吼,那把亮晃晃的長劍,險些就要了兩人的命。
顏亞晉無意識的舉著長劍,動作敏捷,宛若行云流水,招招致命,讓一旁的段羽霏看得怵目驚心。
「你瘋了嗎?」尹蒼奧徒手應(yīng)付,不愿傷及彼此!赣饍,跑遠(yuǎn)些,別待在這里!」顧忌她的存在,讓他拳腳施展不開來。
直到見段羽霏離兩人遠(yuǎn)去,尹蒼奧才抽起腰際大刀抵擋顏亞晉的攻勢。
雙方你來我往,劍花朵朵,銳不可擋,劍氣波及五尺之內(nèi),就連水池里的芙蕖都因劍氣掃過而攔腰折斷,魂斷刀下。
平日馳騁沙場,殺敵萬千的兩人,從來不曾正面交手過,而今顏亞晉對自己拔刀相向,尹蒼奧覺得事有蹊蹺。
「亞晉,你醒一醒!」尹蒼奧大刀格開他的長劍,還在咆哮著!改惘偭!真是瘋了!」
「你們這些背叛者……殺……殺……」顏亞晉喃喃地不斷重復(fù),出手越來越凌厲,而他的眼角,竟也同時流下閃閃淚光。
尹蒼奧見狀,明白他早已遭人操縱,那行尸走肉的模樣,完全不像個人!竵啎x,你快醒醒!」
「只要殺了你……殺了你……」顏亞晉淚水不斷滑落,神態(tài)卻不見哀傷,反倒是怔忡失魂。
尹蒼奧用刀格住長劍,劍身禁不住大刀的猛烈勁道,應(yīng)聲斷裂,而顏亞晉仍無所畏懼,執(zhí)意上前回?fù)簟?br />
說時遲那時快,尹蒼奧欲奪去他手里斷劍,他單手力敵顏亞晉,用刀柄擊中他的肩膀。
哪知顏亞晉還是站得直挺挺地,一個箭步握著斷劍刺向尹蒼奧的腹部,兩人揪成一團(tuán)。
「亞晉……」尹蒼奧瞠大眼,話聲碎不成句,手里溫?zé)釤岬臐耩,是他震驚的源頭。
「蒼奧……為什么我們……會這樣?」顏亞晉倚著他,嘴角流出艷紅的熱血。「為什么……要走到這步田地……」
尹蒼奧低首,那柄斷劍插在顏亞晉的腹側(cè),沒入他的體內(nèi)!竵啎x,你……快叫大夫!來人吶!快叫大夫!」
顏亞晉的熱血,此刻正浸染他的雙手,溫?zé)岬昧钜n奧感到不甚自在。
這數(shù)百年來,他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卻從沒像此刻一般,感到如此不適意,心頭油然而生的罪惡感開始蔓延。
尹蒼奧按著顏亞晉的腹部,企圖止住流不停的熱血!竵啎x,你振作些!
「唔……」他輕笑!肝宜啦涣说摹够蛟S,他應(yīng)該是要死去才是。
「當(dāng)然,你幾次差點命喪沙場,還是福大命大的活過來,怎可能這樣就死?」
「蒼奧,我對不住你!和你……和你刀劍相向……」顏亞晉感到頭暈?zāi)垦!肝矣卸潭桃豢,多希望自己是死在你手里……」至少,死了眼一閉,總比活著見他們倆相愛折磨他來得好。
「你若要是死在我手里,我會笑你笑一輩子!」尹蒼奧見手上的血已沒先前流勢,忙著撕下衣袖,纏在他的腰腹上,在大夫來以前,替他簡單止血。
他們都是活在沙場上的漢子,面對傷勢已經(jīng)能做出最直接的應(yīng)變,見他似乎還能談笑風(fēng)生,應(yīng)當(dāng)是傷勢不深,只是血流較多而已。
「蒼奧,你真的很愛羽兒嗎?」見他的忙碌,顏亞晉只是很平靜的問。
尹蒼奧停下手上的動作,很快的又再繼續(xù)原來的包扎!附裢,我們別談?wù)撨@事!顾袀谏恚瑧(yīng)是休養(yǎng)為佳。
「我們一向是有什么說什么的,對吧!」最少,在尹蒼奧遇上段羽霏前,是無所不談的!冈鴰缀螘r,我們都變得不再是從前的我們了……」
「你別再說話了,我從不知道你話多成這樣!挂n奧顯得冷淡,再也不愿多說。
「蒼奧,如果你真的愛羽兒,就一定要讓她幸福。」她是他見過最美麗,卻也最無情的人。但是她的多情,卻為尹蒼奧而綻放。
「亞晉,我們就此打住吧!
「若我不說,何時才能再說?」
「來日方長,不是嗎?」
「你要小心左艷!拱粗鴤,顏亞晉警告著!杆f不定比左丞相還要難應(yīng)付,相爺總是聽著她的主意。」
她只是在他耳邊說幾句話,就讓他神魂盡失,說她是妖女也不為過。
「我知道了!
「你要好好保護(hù)羽兒,別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她不該受那些痛苦的!
「她已經(jīng)知道皇上賜婚的事了。」尹蒼奧淡淡地說,而顏亞晉卻是顯得極為震驚。
「你……」顏亞晉拉過他的衣襟!竸e告訴我你打算接受。」
「抗旨,是死罪一條!顾f得云淡風(fēng)輕,仿佛死亡不過像是在談?wù)摻袢仗鞖饽前愫唵巍?br />
「難道就別無他法了嗎?」顏亞晉激動,傷口似乎又開始流血。
「左丞相的城府是出了名的深,他說服皇上賜婚,肯定打的是其他主意!箍怪,只會打草驚蛇,是個不智之舉。
「我不在乎他們要的是什么,只要羽兒一切安好,其他我什么都不愿管!顾皇鞘ト耍皇莻凡夫俗子,更不想當(dāng)所謂的英雄。
尹蒼奧沒多說什么,只是淡淡允諾。
顏亞晉握著他的手,似乎還想要再說什么,只見段羽霏帶著大夫急忙趕向兩人所在。
「亞晉,你還好吧?」段羽霏見他在尹蒼奧的妥善包扎下,似乎止住先前的傷勢。
「對不起,害你煩惱了……」這是他頭一回見到她為自己擔(dān)心受怕的模樣,顏亞晉驀地有些感動,心情相當(dāng)復(fù)雜。
段羽霏搖搖頭,只是淡淡地笑!改銢]事,真是太好了!」
顏亞晉伸出手,緊緊握著她,這是他頭一回,察覺到她的手里,也有如此醉人的溫暖。就算明日他會死去,也瞑目了……
她永遠(yuǎn)也不曉得他有多么愛她。但無妨,只要她快樂,那么他也會快樂……這是顏亞晉昏迷前最后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