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著絲絲寒意的早晨,任誰都想要繼續賴在暖呼呼的被窩里,能多賴一會兒是一會兒。巴陽村的虎子就因為一早貪睡,任他娘怎么喊也不肯起床,結果耽擱了前去習武的時辰。
可他又實在好喜歡跟著東方哥哥、琦兒姊姊習武練字,醒來后吵鬧著想要去,柳心蘭心想她可以順便去找棠書琦聊聊天、談談心,所以便牽著虎子一塊兒前去。
「心蘭姊姊,你今天真漂亮!」
柳心蘭笑道:「你這小虎子,嘴兒真甜,不枉姊姊疼你!
今兒個她穿的是棠書琦送她的衣裳,就連她也覺得自己變美不少,果然是人要衣裝哪!「虎子,你已經遲了,等會兒可要更認真地習武練字,不可以給東方哥哥和琦兒姊姊添麻煩,知道嗎?」
「虎子知道!
「好,很乖!
柳心蘭點頭稱許,帶著虎子進了宅院,就見東方淳已經在教導其他的孩子們功夫,那些孩子正認真地扎著馬步。
她讓虎子自個兒過去,看見虎子懂事地向東方淳道了歉,她欣慰地笑了笑,安靜地退到一旁。
「咦?琦兒呢?還沒來嗎?」
她四處都沒見著棠書琦和秋月的身影,心想她們可能等會兒才會到吧。
「無妨,既然都來了,就等等吧!
柳心蘭自顧自地到一旁的石椅坐了下來,一邊等待棠書琦,一邊觀看著孩子們練武的情景。
經過這些日子,巴陽村的孩子們比以往更加開心、更加強壯,這全都是琦兒的功勞,身為村長的女兒,她真的是打從心底感激琦兒。
想著想著,柳心蘭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到東方淳身上,心中再度為他的俊朗不凡而贊嘆不已。
這么一個出色的男子,真的和琦兒很相配,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將是多么耀眼的一對,而她相信他們一定可以發展順利的。
柳心蘭一方面為好姊妹高興,另一方面心中又充滿無限的羨慕,同時還不禁涌上一絲失落。
「唉……」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下個月底,她就滿十八歲了,可是至今婚事卻連八字都還沒有一撇。
巴陽村里不是沒有對她有意的男子,然而……那幾個男子她都看不上眼。倒也不是嫌棄他們貧困,而是她對他們實在沒有半點評然心動的感覺,又要如何強迫自己托付終生呢?
唉,真不知道她的良人在何方?
要是她的身邊也有像東方公子如此出色的男子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若真有這樣出色的男子,又豈會看上平凡的她呢?
當柳心蘭一個人在心里唉聲嘆氣的時候,東方淳已結束了教導,要孩子們去休息一會兒
瞥見柳心蘭一個人坐在角落,想到剛才是她帶虎子過來的,因此東方淳便禮貌性地過來打聲招呼。
「柳姑娘。」
「東方公子,辛苦了!沽奶m拉回心思,朝他客氣地笑笑。
「沒什么,一點兒也稱不上辛苦!
打過招呼之后,東方淳本想一如過去的習慣,自個兒到空地去練練劍法,然而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柳心蘭的衣裳上時,卻當場怔住了。那淺橘色的衣裳,讓他有種相當熟悉的感覺。
仔細一看,她的襟口和水袖上,都繡著雅致的蘭花,就和他那日在破廟中拾到的繡帕一樣。
他驚愕的目光移回柳心蘭的臉上,而這也是他頭一回好好地打量她的容貌——過去他只是隨意瞥過,不曾認真端詳她的樣貌。
「是你?」
柳心蘭愣了愣,不懂他所指為何。
她正想開口問個清楚,東方淳卻已接著說道:「當初將我救到破廟去的,就是柳姑娘吧?」
他從身上取出那條繡帕,同樣的色澤、同樣的質料、同樣的蘭花,絕對不會有錯的!
太好了,這會兒終于能夠當面道謝了!
「那一日,將中了毒的我救到破廟去,并讓我服下解毒丹的橘衣姑娘,就是你吧?我一直想要當面向姑娘致謝,可惜那日只來得及匆匆一瞥,姑娘就已離去,沒能得知姑娘的芳名,即便有意找尋,卻也無從尋起!箹|方淳說道。對于總算找到那日的橘衣姑娘,他心中彷佛放下了一塊石頭。
柳心蘭一怔,忽然想起了棠書琦曾說過的話。
琦兒曾說,東方公子有個心儀的姑娘,卻因為只有一面之緣而無從尋覓。
難道……東方公子心儀的姑娘,就是當初將他救到破廟的女子,而那個人其實就是琦兒,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琦兒沒有將此事告訴他?
太好了!若真是這樣,那么琦兒就不用煩惱東方公子另有心儀的姑娘,可以開開心心地和他在一起了!
柳心蘭揚起欣喜的微笑,正要說出這個美麗的巧合,然而看著東方淳那張俊朗出眾的面孔,她卻忽然猶豫了。
在這一剎那,自私的情緒突然涌上心頭,控制了她的理智。
「沒錯,就是我!」話沖動地脫口而出后,柳心蘭的良心立刻感到一陣刺痛,但是已來不及收回了。
「當初我不慎中了花毒,幸好有姑娘相救,只是姑娘為何不說出此事,好讓我得以報答姑娘的恩情呢?」東方淳問道。
「呃……因為……這只不過是一粧小事,又何足掛齒?」柳心蘭低垂眼眸,掩飾著自己的心虛。
「不,我欠了姑娘一份恩情,而這份恩情是一定要報答的。先前因為無從尋覓姑娘的下落,我始終耿耿于懷,這會兒總算能夠了卻一粧心事了。姑娘,我該如何報答你才好?」東方淳問道。
柳心蘭一聽,心里再度掀起一陣激烈的天人交戰,最后自私壓過了良心,讓她開口問道:「那么,東方公子可愿意照料小女子一輩子?」
她知道自己實在不該將錯就錯地假裝自己就是救過他的人,然而一想到此事關系到自己終生的幸福,她的心就立刻被自私的情緒給占據了。
以棠書琦的條件——不僅人長得美,身分又嬌貴,就算不跟東方公子在一起,想要找到足以匹配的好對象也不是難事。
但她卻不一樣。
眼前出現了一個能讓她飛上枝頭的機會,讓她不顧一切只想要牢牢地把握住,因為她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
「什么?」東方淳僵住。
照料她一輩子?
她的意思……是要他娶她?!
曾經,他以為自己對救過他的橘衣姑娘動了心,然而剛才在得知原來那位橘衣姑娘就是柳心蘭之后,他發現那些曾有的微妙情愫似乎都只是出于他的錯覺,因為他對她的感覺只有感激罷了。
見他一臉愕然,柳心蘭有些羞愧,心底也同時升起一股深深的罪惡感,但卻怎么也不愿意輕易放棄。
若是她錯過了這個飛上枝頭的大好機會,這輩子說不定就再也碰不上另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好對象了!
「其實,自從那日破廟一見,心蘭就已對東方公子暗暗傾心,倘若東方公子真有意想要報答,那就……照顧我一輩子吧!沽奶m厚顏地提出要求。
東方淳的濃眉一皺,對于這個要求感到為難極了。
盡管柳心蘭確實對他有恩,而他也是個有恩必報的人,然而拿自己的終生大事來報恩,未免也太過頭了,而且在他對她沒有半點情意的情況下結為夫妻,對她也并非真是好事。況且……
琦兒那張含情脈脈的容顏驀地浮現腦海,讓他的心狠狠糾結起來。
盡管自己對琦兒沒有許過任何承諾,然而她真切的情意卻早已絲絲縷縷地纏繞住他的心。
在他察覺自己已對琦兒動了心,甚至打算要回應她一片真心的情況下,又怎么可能答應娶別的女子為妻?
不,他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柳姑娘,在下相當感激姑娘那日的援助,然而終生大事若沒有情感作為基礎,怕姑娘日后也會后悔!顾醚韵鄤,希望能讓她打消念頭。
聽出他話中的婉拒,柳心蘭的表情微微一僵。
難道,那個只有一面之緣卻讓他放在心上的姑娘并不是曾救了他的人?那她剛才的如意算盤不就打錯了?
柳心蘭的心里有些失望,卻不愿意這么輕易就死心。
「我知道東方公子并未對我動心,但是至少讓我有努力爭取的機會……就以半個月為期限吧!」她一向很勇于爭取自己想要的,當初她也鼓勵過琦兒要努力贏得東方淳的心,而現在……既然她自己也有了爭取的機會,她也不想什么都不試就輕易放棄。
「半個月為期限?」
東方淳挑起眉,一時弄不明白她的意思。
「讓我努力半個月,倘若半個月之內,我還沒能讓東方公子愛上我,那么我就死了這條心!沽奶m說道。
她心想,既然琦兒說她還沒真正擄獲東方淳的心,而他那個「心儀的姑娘」又不知道在哪兒,那么她應該還大有機會才是。
「這……」
「我就只有這個要求,不需要東方公子其他的報答。倘若東方公子還不能答應,那就當小女子從來不曾救過東方公子吧!」柳心蘭說道。
東方淳的眉頭再度皺緊,覺得自己彷佛被逼到了死胡同中。
柳心蘭提出的報恩方式,他根本無法答應,而她退而求其次所提出來的期限約定,他也實在不想答應,因為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會愛上柳心蘭。
但……一想到當初若不是她出手相助,自己當時絕不會那么輕易就復原,她對他確實有恩,要他如何能昧著良心當作她不曾救過他?
內心掙扎猶豫了一會兒后,東方淳終于妥協地嘆了口氣。
「好吧,就半個月。」
倘若半個月的時間,能讓柳心蘭因認清事實而死了心也好,畢竟一直懷抱著期待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不過是半個月的期限,一晃眼就過去了——他在心里說服自己。
「琦兒那邊,希望東方公子別讓她知道咱們的約定,我知道她心里也喜歡東方公子,倘若她知道我借著曾救過東方公子而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會瞧不起我的……」柳心蘭說著,良心再度感到刺痛。
為了一己之私而背叛朋友,她知道自己真的太過分了,可是……可是……倘若她有機會能夠贏得東方淳的心,她也實在不愿意放棄呀!
柳心蘭硬生生地忽略心中強烈的罪惡感,為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她決定要自私一次。「還有……在這半個月的期間內,東方公子可否與琦兒保持距離,別與她走得太近,甚至是太關心她?」
「不可能!」東方淳毫不猶豫地回答。
一想到琦兒可能會因他刻意疏離的態度而感到難過,他就無法接受。
柳心蘭的表情一僵,看出東方淳對琦兒已有了感情。
「倘若東方公子的眼光都在琦兒身上,那么我的努力,你又怎么可能看得見?那么東方公子方才的承諾豈不僅是敷衍我而已?」
「這……」東方淳無法反駁。
不等東方淳回答,柳心蘭便逕自說道:「那就這么說定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還望東方公子要謹守約定。」
被扣上這么一個冠冕堂皇的大帽子,讓東方淳不由得心生抗拒。
他咬了咬牙,心里陷入天人交戰,一度想要拒絕這個他壓根兒就不想接受的約定,但……
唉,罷了,就當作是報恩吧!否則在他對此事耿耿于懷的情況下,恐怕也難以安心地和琦兒在一起。
只希望這半個月之中,別讓琦兒受到什么傷害……
一想到那個人兒可能會感到難過,東方淳的胸口就彷佛壓了塊沉甸甸的巨石,悶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了。
如果可能的話,他愿意代替她承受一切,也不希望讓那個善良美好的人兒感到半點委屈或難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