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駱競堯離開后,元茗緣依舊處在呆愣的狀祝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卸妝洗臉、脫下鞋子外套的,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坐到床上,等她回神時,她已經(jīng)抱著枕頭對著床邊的鏡子臉紅了好久。
老天,他不但開口說愛她,還說要追求她,事情……事情怎么會變這樣?
今年她三十歲了,戀愛經(jīng)驗卻少得可憐,雖然有份十多年經(jīng)驗的工作,收入?yún)s不高,因為太過孤單所以渴望家庭,她就是這么平凡的一個人,唯一的愿望也很平凡。
他真的明白她要的是什么嗎?
如果她要交往,就一定是習(xí)匕吉婚為前提,而不是那種感覺對了就在一起,感覺沒了就瀟棲斑斑的快餐愛情,所以她才會選擇相親,而不是找人戀愛。
有些人會認為這種觀念很沉重,她猜他一定也是,否則他身邊不會有那么多女人,每一個似乎都跟他“關(guān)系匪淺”,而且單看飯店那次他對特身邊女人的態(tài)度,就足以讓她明白他是那種只有性沒有愛的男人。
這樣的他忽然說愛她,要她不錯愕都難,當(dāng)然也就不禁會懷疑彼此到底適不適合。
她的理智告訴她,他絕對不適合婚姻,也絕對不是個適合的結(jié)婚對象,但情感上卻沒有辦法保持無動于衷。
因為當(dāng)他告白時,她完全無法遏止心中的甜蜜喜悅,即便錯愕害羞,卻依然止不住渴望。
她完全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更沒有辦法拒絕他。
況且她都已經(jīng)三十歲了。
包活今天,她總共相親二十一次,即使那些男人都是她費盡心思尋來的優(yōu)質(zhì)男人,也都相當(dāng)符合她的理想,她甚至還嚴謹考慮過彼此的個性觀念,結(jié)局卻總是失效。
老實說,她真的已經(jīng)累了。
她懷疑這樣堅持用理性挑選人生伴侶其實一點也沒用,何況婚姻的基礎(chǔ)是愛情,而真正的愛情應(yīng)該是沒有任何理性可言的。
與其這樣戒慎恐懼、小心翼翼,倒不如憑著感覺走,隨心所欲的談一場戀愛。
既然她愛他,他也愛她,為什么她還要考慮那么多?
好,就這么辦!不要再猶豫,不要再顧慮東顧慮西,誠實的把心情說出來,不到最后,誰知道結(jié)局會如何?
只是……只是突然要她坦然面對一切,她真的辦得到嗎?
想起駱競堯可能有的反應(yīng),她就忍不住臉紅。
喚,活了三十年,她竟然才正要準備起步她人生中真正的第一場戀愛,面對經(jīng)驗豐富的駱競堯,她真的有辦法嗎?
即使已經(jīng)情晨兩點,她卻一點睡意也無。
老天,今天晚上她失眠定了!
就在元茗緣失眠了一整晚后,隔天駱競堯卻失約了。
因為汽車旅館的裝滿工程出了一點問題,他忙到分身乏術(shù),只能趁著午休撥電話要她特在家里乖乖寫稿,他會再找時間過來。
雖然有點小失望,但想到不用那么快對他坦白,又讓她不禁暗中慶幸。
可能是因為心情放松的關(guān)系,接完電話后她竟然直接暴睡,一直睡到床邊的手機再次響起,她才迷迷糊糊的撈過手機,半夢半醒的按下通話鍵。
“喂,我是元茗緣,請問你是誰……”
“你的聲音是怎么回事,該不會又熬夜工作了吧,現(xiàn)在才下午五點多,你竟然在睡覺,早說過你那份工作不好要你換掉,偏偏你就是不聽,寫小說能賺幾個錢?
沒年終又沒三節(jié)禮金,連勞健保都沒有,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那顆腦袋就跟你那個死鬼父親一樣固執(zhí)!”熟悉的嗲叨聲從電話另一頭傳來,原來是久久才會打電話過來的元母。
雖然還是很愛困,但元茗緣還是勉強打起精神,一邊打呵欠,一邊逼自己睜開眼睛。
“媽,你怎么會打電話來,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給你嗎?”
“也不是不行……”元茗緣習(xí)慣性的逆來順受,心知肚明母親自從改嫁后,除了抱怨生活上的不順?biāo),基本上是不會打給她的。
母親一直覺得她的個性太像父親,父親則覺得她的臉蛋太像母親,所以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接受和她一起生活。
“算了,反正我的確也是有事情找你!辈坏饺腌,元母馬上改口。
“握!痹墴o所謂的又打了個呵欠,對于母親這種反復(fù)不定的個性早已習(xí)以為常。
“你爸全家要移民你知道嗎?”
“蛤?”元茗緣呵欠打到一半,瞬間被嚇醒,瞌睡蟲全飛得精光。
“那個死家伙果然沒跟你說,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死家伙為了移民,最近在清算財產(chǎn),結(jié)果他竟然打電話跟我說,你那間套房當(dāng)初他出了二十五萬,要我把那二十五萬還給他,他就愿意把房子過到我的名下,他憑什么啊!當(dāng)初那棟房子我也出了二十五萬
!”
元茗緣還處在極度錯愕中,因此對于母親喋嗓不休的抱怨根本沒辦法回應(yīng),而元母也就理所當(dāng)然的繼續(xù)抱怨。
“而且我要那間套房做什么?你繼父被調(diào)到大陸,明年過年前我就要帶著你弟妹全家搬到上梅,我這邊的房子裝滿出租都來不及了,干嘛還要花二十五萬買這個燙手山芋,結(jié)果你那個死鬼父親竟然罵我不可理喻,究竟是誰不可理喻!”
元茗緣小嘴微張,好不容易終于等到母親說完話,才連忙插話。
“媽、媽!你也要移民?”
“你這個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家說話都不聽的,我明明說是搬家,你偏要聽成移民,連不聽人說話這點也跟你爸一模一樣,難怪不得人疼!
“對、對,你是說搬家,是我聽錯了!痹夁B忙認錯。
“可是……可是怎么會這么這突然,我怎么都不知道?”
“咦,我沒跟你說嗎?”電話里,元母發(fā)出疑問。
“沒有!”元茗緣用力搖頭,一顆心慌得七上八下。
“上次你打電話過來,是告訴我妹妹交了一個條件非常好的男朋友,一年后很有可能會結(jié)婚!
“喔,那個啊,那個你妹早就切了,前幾天她又找到一個條件更好的,不過這也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你一定要打電話幫我罵罵你爸,當(dāng)初早就說好這間房子是給你安身用的,區(qū)區(qū)二十五萬我還不放在眼里,但老娘就是奇摩子不爽!”
轟的一聲,元茗緣只覺得腦袋像是突然被雷電劈焦,再也聽不進接下來的抱怨。
他們是她的父母,偏偏忽然之間他們一個要全家移民,一個要舉家遷移,而她卻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
不只如此,母親之所以會打這通電話給她,竟然也不是為了通知她要舉家遷移的事,純粹只是找她抱怨父親一一
在他們眼中,他們真的有把她當(dāng)作他們的親生女兒嗎?
他們真的有那么一丁點在乎她嗎?
雖然她知道自己很不得人疼,甚至是失致婚姻下的產(chǎn)物,但是她一直都很努力。
他們離婚,她不哭不鬧;他們把她送去寄宿學(xué)校,她也不氣不怨,甚至強迫自己接受他們各自再婚的事實,然后乖乖搬到這間套房自力更生,竭盡所能別再麻煩他們,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他們卻這樣理所當(dāng)然的拋下了她?
他們要走了,卻不認為至少應(yīng)該跟她說上一聲,比起她這個女兒,他們竟然更在意金錢上的糾紛一一
這……這實在太荒謬,也太傷人了!
雖然早已明白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也早已習(xí)慣被冷落忽視,但這通電話卻再次狠狠割傷她的心,打破她對親情的最后一絲希冀。
“喂?喂?怎么突然不說話了?只不過是要你打電話罵罵你爸,你該不會辦不到吧,真是白疼你了!”得不到回應(yīng),元母更加氣憤了,卻不知自己的最后一句話有多可笑。
元茗緣緊緊揪著被子,心痛得無法自已,兩串眼淚就這么滑了下來。
其實他們哪里有疼過她,這么多年來,她一直忍受著孤單寂寞,她知道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小孩,而現(xiàn)在,她的雙親只是讓她更加確定這點而已。
母親依舊喋嗓不休的抱怨,她卻再也聽不進任何一句話,只是本能的把手機切斷,然后就失魂落魄的盯著床角不斷落淚。
外頭天色是暗的,她的房間也是暗的,她一個人孤單絕望的坐在大床上,雖然不斷伸手抹淚水,卻怎樣也抹不去心里的痛。
那種痛,就像是壓抑許多年的負面情緒終于饋堤,種種痛苦、傷心、不甘、怨怒、寂寞、無助、自棄忽然問一股腦兒的涌瀉而出,幾乎將她擊倒。
她實在不懂,如果他們不要她,為什么當(dāng)初還要生下她?
既然生下她,為什么要這樣傷害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么,還是哪里做得不夠好,他們才會覺得她可有可無,甚至就連傷害她也不在乎?如果他們都不要她了,那這世界還有誰要她,難道他們不知道,她唯一的親人只有他們嗎……
隨著一聲聲暇泣不斷逸出唇瓣,最后她終于再也壓抑不了心痛,崩饋的趴在床上放聲大哭。
她就像被世界拋棄的孩子,不停地哭泣,此時手機突然再次響起,元茗緣以為是母親不死心又想抱怨,正想把電話扔到床下,卻看到來電顯示是駱競堯,讓她的眼底瞬間綻放出一抹希望之光。
不,不對,至少這世界還有一個人是愛她的!
雖然那個人霸道又狂妄,但至少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在他面前,她永遠都不需要掩飾自己不好的一面,要哭要笑、要打要鬧她都可以隨心所欲。
一瞬間,她仿佛栩水者見到浮木般的迅速把電話接通,不等他開口,就先難過的僻哩啪啦哭訴。
“路競堯,駱競堯,你可不可以過未陪我,我剛剛……嗚……被拋棄了,我再也沒人要了,他們都不要我了,嗚嗚……哇!”她哭得不能自己,覺得黑暗的情緒就像一個大黑洞,快要把她吞噬殆盡。
電話另一頭,駱競堯則是被她突如其來的哭聲給狠狠嚇到。
“誰不要你了?你怎么了?”他連忙問。
“就是我媽要搬家,我爸要移民,然后……然后他們就不要我了,嗚……我該怎么辦?這一次我真的沒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