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茵在計程車里面,司機播放電臺,聲音很大,卻一點也撼不住夏茵。
她一直在想,剛剛強尼說的話。
「全是因為他爸!他爸開了個條件,說要你們分手一個月才認可你們,很可笑吧?夏茵,你也知道你的名聲不好,薛守栩他爸當然不同意你們交往,所以故意這樣刁難……他有試圖聯絡你,可是我們沿途都有人監視,然后我們在印度都忙得像打仗,我不愛插手別人的感情事,可是這次我沒辦法,我一定要說出來這些,不想看你們互相折磨……」
這是真的嗎?強尼說的都是真的?
夏茵自己問自己,可是,心里已經相信了,她想要反駁強尼,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因為覺得自己受到救贖。
她的傷口,漸漸愈合,原來薛守栩也是為了他們的感情,他被迫當夾心餅干、被迫選擇、被迫忍受痛苦。
他也不輕松啊。
到了山上薛守栩的家,夏茵很快付了錢,跳下車,她按電鈴,強尼出來幫她開門。
「他昨天開著窗戶躺在地板睡覺,現在發燒,吃了藥睡著,我走了,你來照顧他!箯娔醽G下話,走了。
夏茵脫了鞋,緩緩踏入客廳,看見亂七八糟的行李,然后她走進主臥室。
薛守栩在床上沉睡。
她走近,跪在地上,側著眼看他睡容,他睡得很沉,因為感冒的關系,呼吸很大聲,額頭是汗,夏茵探出手摸了摸他額頭,被那熱度嚇到。
心疼他,當夾心餅干。
夏茵知道自己的名聲不好,薛守栩是為了捍衛她,才忍著答應這條件的嗎?
他在想些什么,她忽然很想知道,全都想知道。
她站起來,去浴室拿毛巾替他擦汗,又去客廳整理他的行李,最后,傍晚時分,她進廚房煮了碗粥。
端著粥,她回到臥室,他仍然在睡,她探手摸額溫,已經退了許多。
心,暫時放寬了。
夏茵輕搖薛守栩,叫醒他。
「吃粥。」
初醒的薛守栩,瞇著一雙眸子看著她,他還不甚清醒,頭痛欲裂,昏昏沉沉的,忽然,想起她罵他的話,清醒了。
我討厭你、恨死你,你壞透了……
他凜眸,深深地看著她,忽然問:「我在作夢嗎?」
夏茵搖頭,坐到他旁邊,挖了一匙粥,湊到他唇邊!覆皇菈。」
薛守栩吃下那口粥,苦笑道:「如果不是夢,你怎么會在這邊?還喂我吃粥?我一定是睡糊涂了……」
「強尼打電話給我,把事情都說清楚了!顾f,又舀一口喂他!肝叶济靼琢耍闶且驗槟惆植胚@么做,很抱歉我昨天沒有給你機會解釋……」
夏茵低著頭,看著手中的碗。
自從知道真相后,罵了自己太多次,怎么就不能多聽他解釋?非要折磨彼此,讓自己傷心、讓他生病……
「對不起……」她伸手摸他臉,心疼道:「真的很對不起……」
他瞇著眼睛!高@不是夢?你跟我道歉?!」
「不是夢……不是夢。」她貼近他,在他唇邊印下一吻!笇Σ黄,讓你難受!
他定定看著她,一會兒,笑了。
薛守栩的眼睛,盛滿溫柔!覆灰业狼,我才要道歉,如果不是我爸,你干么得經歷這些事?」
「不行,我要道歉,」夏茵繼續說:「我太心急,沒有體諒你,也沒給你說話的機會,如果我愿意聽,你就不會感冒,我太死腦筋,一直設想你很壞,故意不要我,可是如果你真不要我,又怎么會來按我家門鈴?」
薛守栩握住她的雙手。「你是無辜的,是被王天佑害,才會變成這樣,我更心疼你的無辜,明明沒做什么,卻要承受這些……」黃色床燈下,他定定看著她,喜歡她坦率的樣子,昨天還很憤恨,今日馬上體諒,她很清楚對錯,不過度渲染,咬著不放。
她跟他一樣,不喜歡浪費時間爭吵不休。
他擁抱她,閉上眼睛,感覺她熟悉的體溫與溫馨芳香。
「我真高興……」他嘆息。
夏茵回擁他,語氣哽咽!肝覑勰恪
這刻擁抱,才感覺身體也懷念他,皮膚、呼吸,全都刺刺的,她輕輕顫著,原來愛情已經改變她,就算想要回到原來,也不可能了。
「我更愛你……」薛守栩笑了,吻住她。
感冒?
不管呢。
他們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哪管什么感冒不感冒?
外面,楓葉滑過窗前,秋天來了,風的聲音,呼呼吹起,他們在屋內相視而笑,擁抱再擁抱,親吻又親吻,相親相愛,很多事情,不重要了。
★★★
晚上,薛守栩燒退了,身體還虛著,可是太高興,夏茵的明理,讓他一直擔心的事情輕易被諒解。
喔,不,不輕易,昨天他傷心得心都要碎了,她的眼淚、她的煎熬與猜疑,也不輕易!
他拉著她東扯西扯,天南地北的亂聊,相隔一個月,深沉的思念在這剎那襲來,薛守栩極欲分享這一個月的生活點滴,他邊咳著邊亮出小腿上的小疤,是在旅行過程中不知道被什么割傷的,傷口不小,卻沒很痛,幾天就落疤。夏茵看著那道極淺的疤,眼色明亮。
她問:「好玩嗎?」
「好玩?!」薛守栩怪叫!肝叶际軅魂P心我,問我好不好玩?」他一臉覺得她沒良心。
夏茵呵呵笑。「因為看起來傷得沒很重嘛!
她的笑容卻讓薛守栩著實呆住了,這剎那,才覺得踏實起來,過去一個月,是一場噩夢,沒有她的一個月,每天都是煎熬。
他忽然張臂擁抱她,很緊很緊地。
夏茵呆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不該推開他,只是輕輕在他肩膀邊問:「怎么了?」
溫聲詢問,逼出薛守栩這些天的不安,他將頭埋在她頸間,聞到她身上熟悉的芬芳,她的一頭長發柔軟地撫上他臉頰,薛守栩嘆息,心口很熱。
夏茵沒聽見他回話,嘆了口氣,她雙手回抱他,繞上他寬闊背脊,感覺他身上的重量與微熱體溫,狠狠貼緊她,她也感動,這一個月的思念終于落了地,原來他不是無情,是因為也苦著,是因為抉擇的難處。
薛守栩忽然開口:「謝謝你。」
「謝什么?」
「你知道的……」他將她擁得更緊!改愕膶捄甏罅俊⒛愕牟挥嬊跋、你的好脾氣、你的……」
夏茵打斷他!负昧,我知道了!
「稱贊你會害羞?」他笑了。
她不答,吁了一口氣,而后以淡淡語氣,問道:「那你爸呢?你有回去看他嗎?」
他搖搖頭!该魈彀。」
「噢!
她沒多說什么,環抱他的雙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又回到他的厚實背脊,緊緊擁住他。
她知道,剩下的,沒有什么會再分開他們了。
薛守栩吻吻她的發,聆聽窗外細碎的蟲鳴,他松了手,忽然道:「還記得我說要跟你分享的白毫烏龍嗎?我現在泡給你喝。」
他跑進廚房,拿出茶具,在客廳小幾上,動作熟練地泡茶。
他們坐著,捧著茶杯,鼻間聞著輕淺茶香,相視而笑,飲茶入喉。
真幸福。
從手上的暖杯,傳來的暖,溫溫滲進夏茵心里,她笑咪咪看著眼前心愛男人,這杯茶經過前一個月的誤會洗禮,現在喝起來更有味道。
★★★
薛磊早從杜嚴那里,知道這一個月來的點滴。
很乖,薛守栩說到做到,沒見面、沒打電話,完全沒聯絡,杜嚴這樣報告,薛磊當然信,他信任杜嚴這孩子,才讓杜嚴去監視薛守栩。
但,不只這些。
杜嚴還說了,薛守栩這一個月來瘦一圈,他在印度沒真正笑過,深墨的眸總愛看往天空,好似期待自由,期待一個月后解禁的某天。
薛磊是第一次聽見杜嚴說這么感性的話,但這個特別感性的杜嚴,卻讓薛磊聽著聽著,心,有一點點軟了。
當最愛的小兒子,在這個早晨踏著陽光而來,薛守栩的臉上是滿滿的愉悅與神清氣爽,薛磊于是清楚知道,他輸了。
「我們很好!寡κ罔蜃诿F沙發上,輕輕微笑,篤定的眸,定定看著父親。
薛磊淡淡點頭,沒多說什么。
薛守栩主動提起跟夏茵之間的事!敢苍S……過陣子我會跟她求婚!
「你確定?」薛磊忽然用審視的眼神看著薛守栩。
「我愛她,爸。」薛守栩還是笑著,他不擔心其他人對夏茵的觀感,他自己喜歡她就好,父親的考驗,他做到了,就算父親還是不滿,他也得認同。
薛磊瞇著眼睛,深深看著他,一會兒,黯下眼眸,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忽然間,他想,從小到大他最疼薛守栩,總抓著他,要他聽話,學小提琴學國畫念私立學!κ罔虼拿恳凰鶎W校,薛磊都當上家長會長,藉由老師的眼睛監視他。
當薛守栩年紀越長,開始懂得叛逆,他們有了摩擦,大學畢業后,他逼薛守栩出國念書,還是想牽著他走……
薛磊始終盯著自己的手,他的手其實就那么大,還想掌握什么呢?
忽然啊,一片清朗。
薛磊深深地嘆了口氣,他閉上眼睛,倦極了。
「隨便你!顾还芰。
薛守栩靜靜望著父親一陣,眼中盛滿千言萬語,腦海里劃過一些場景,都是父親將他捧在手心上時,和藹的笑容。
他一向喜歡人的笑容,夏茵美麗的微笑、強尼妙極的爆笑,當然,也有記憶中,父親溫暖的笑容。
他忽然后悔起沒有擁有過父親笑容的照片,如果是現在,他有把握可以拍得極好。
「爸,我們的婚禮,你要來喔!」沒聽見父親答應,薛守栩丟下這句話,走了。
外面,陽光映上他的臉,他閉眼睛,感受那陣溫暖,心想,婚禮上,他一定一定會看見父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