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xì)回想,童雅女不記得祁融曾經(jīng)罩過她什么,他能有一天不惹她生氣就不錯了。
嚴(yán)格來說,應(yīng)該是她罩他比較多。
自從國一時美術(shù)老師給了他的靜物素描一個不客氣的低分,他的美勞作業(yè)從此都由她代勞了。非她自愿,實(shí)乃被逼也。
喔,有一次或許算他罩她,但他應(yīng)該不記得,對他而言,那大概是轉(zhuǎn)眼即忘的小事——
那時她國二。她永遠(yuǎn)忘不了,當(dāng)時上美術(shù)課,老師給的題目是“自畫像”。
她很快完成自己的那份,又抽了張圖畫紙,握著2B鉛筆,慢慢在紙上勾勒再熟悉不過的五官:神氣的眉——左眉一道小疤據(jù)說是她幼時的杰作——直挺的鼻梁,永遠(yuǎn)自負(fù)上揚(yáng)的唇,驕傲的俊俏臉龐……
即使此刻筆下不是她分內(nèi)的作業(yè),即使腹部因生理期而不舒服,筆尖優(yōu)游于畫紙上的感覺仍讓她愉快,而畫中人悠哉地坐在教室后頭,被一群同學(xué)簇?fù)碇奶,談笑聲不時飄入她耳中。
“班長,周末一起去看電影好不好?”女同學(xué)嗲聲道。
“不行,籃球隊(duì)要練球!笨⌒愕钠钊趹醒笱蟮?fù)u頭,正值變聲期的嗓音略顯低啞,游移的目光不時落在窗邊安靜的身影上。
“怎么又要練習(xí)?”
“縣賽快到了。我是隊(duì)長,不去的話鐵定被教練罵到臭頭!
“你球技那么強(qiáng)了,還需要練習(xí)嗎?”
祁融一笑,習(xí)慣性地以指輕摩左眉的小疤,頰上的梨渦顯得淘氣迷人!盎@球需要的是團(tuán)隊(duì)合作,可不是個人秀!
“就是嘛!你們女生懂什么!”男同學(xué)嗤之以鼻。
“誰說我們女生不懂?”女同學(xué)嬌嗔!拔覀兠看稳タ辞蜿(duì)練習(xí),班長都會解說規(guī)則,哪像你們這些臭男生,只會嘲笑人!”
“規(guī)則是死的,其實(shí)不需要我解說,看久了也會明白!币娔悄ㄉ碛皩P淖鳟嫞軡M意,可是見她過度專注,仿佛畫紙就是全世界,他心頭的滋味又變得復(fù)雜。
他最看不慣她那副一拿起畫筆來,天塌下來也無所覺的呆樣!
“對嘛,反正她們就愛捧帥哥的場,班長你其實(shí)不用理她們,她們都能無師自通的啦!”
“有句成語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醉翁之意不在球,在打球的人啦!”
“哪、哪有?你們男生還不是常常去看班長打球?”
“別吵了!”祁融笑著打圓場。“大家來幫我加油打氣,我才會打得更起勁啊,氣勢也是贏球的關(guān)鍵,只要有來,我都感恩的啦!”
故意讓笑聲朗朗散播開來,他篤定窗邊的她聽見了,可鏡片后那雙眼仍舊沒向他投來,但另一個左小腿打著石膏的男孩走近時,她整個人彈起來。
“韓慈!你只要叫我一聲,我會過去拿,你不需要自己拿過來啊!”童雅女連忙拉來椅子,讓拄著拐杖的男同學(xué)坐下。
“石膏后天就要拆了,走幾步路沒有關(guān)系!表n慈微笑。他眉目清俊,比同齡孩子多了早熟的沉郁。他將素描本遞給她!澳氵@次的寫生很棒,我很喜歡!
童雅女眼鏡后的雙眸驟亮!罢娴模课矣X得還是差了點(diǎn),你畫得比較好。”她與韓慈都對繪畫極有興趣,不時交換彼此的作品,切磋交流。
“你的細(xì)節(jié)處理得很漂亮,比我厲害多了!
“可是我覺得你比較有天分,美術(shù)老師也這樣說。”
“那是老師的看法,你也很有天分啊,我就是從你的筆觸得到啟發(fā),這次也挑了個景寫生,請你多多指教了。”韓慈淡淡一笑,教室角落投來的銳利眼光像針要扎在他身上,他不溫不火地回瞥一眼。
又聊了一會兒,韓慈回自己的座位,童雅女捧著素描簿怔怔出神。
韓慈兩個月前才轉(zhuǎn)來他們班上,沉靜的他不多話,卻有一手讓人驚艷的畫技,讓內(nèi)向的她忍不住主動接近,他們迅速熱絡(luò),成為好朋友。
他聰穎優(yōu)秀,功課名列前茅,但從不驕傲,更不會嘲笑她,不像某人,拿了什么好成績就巴巴地來跟她炫耀,仿佛沒有她欣羨的眼光,他的光環(huán)就不夠亮,實(shí)在是很幼稚……
她還在出神,猛然一顆人頭擠到她眼前,嚇得她掉了素描本。
她瞪著眼前俊秀的男孩。“騎……騎龍,別嚇我!
“干么?看到鬼。俊逼钊谛泵榱说粼诘厣系乃孛璞疽谎,有惡劣的快意!澳憧炊疾豢次乙谎郏且鯓赢嬑?”
“從小一起長大的,你有幾個眼睛鼻子,我一清二楚,不需要看。”童雅女拾起素描本,小心翼翼收入提袋。
祁融嗤聲!澳愣紟讱q了,還玩這種交換圖畫日記的游戲,真無聊!
童雅女不理他,拿起2B鉛筆繼續(xù)未完的畫作。早知道他會來損她幾句。
她完全理解他會看韓慈不順眼,韓慈不但和他同樣天資優(yōu)異,還擅長繪畫,她毫不懷疑韓慈已經(jīng)名列他心中黑名單的榜首。
祁融往她面前一坐!斑@次期中考,你考多少?”
“連你的一半都沒有。”果然開始了。他是明知故問,成績單就貼在教室后面,他照例又是滿分,與韓慈并列第一名。
“喔。真糟糕!逼钊诳谖沁z憾,臉上笑嘻嘻!拔冶緛硐牍室鈱戝e幾題,可是我媽說我這學(xué)期全部滿分的話,就要買電動給我,我只好拿出實(shí)力了,害你回家又要被你爺爺拿來比較,真不好意思!
“不用客氣,那是你的實(shí)力!彼麜缓靡馑疾殴,他是來吹噓,想要她佩服他,就算她真的羨慕也不會讓他知道,她受不了他那副得意的表情。
“唉,你別看我考第一好像打哈欠那么簡單,其實(shí)我壓力很大,我從小到大都拿第一,沒有退步的余地,少考一分就是失常,維持滿分的人生也是很累的,我其實(shí)很羨慕你這么輕松——”見她埋頭畫圖,他問:“喂,你有沒有在聽?”
“有啦!彪m然很想塞住耳朵。
祁融湊頭過去看她畫!爱媹D到底有什么好玩?不過就是在那邊涂來涂去的鬼畫符,美術(shù)課不得不畫已經(jīng)夠討厭了,你干么吃飽太撐,下課也在畫?”
“因?yàn)槲蚁矚g!
“喜歡有什么用?圖畫得再好,考試又不考,不如多念點(diǎn)書。”
“你不懂的!
祁融諷刺道:“是啊,像我這種畫圖拿低分的白癡,當(dāng)然不懂你這位大畫家為了藝術(shù),寧可讓成績吊車尾的偉——大——情——操——”
“反正我笨,努力念書也沒用,不如好好做自己喜歡的事!币郧氨凰靶,她會傷心,但聽得太多,已經(jīng)麻木。
“而且有了同伴,就墮落得更起勁,對吧?就算韓慈是個蠢蛋,愿意陪你一起做蠢事,你就高興了,但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在拖累你?明知你功課不好,不找你一起念書,卻一起做些有的沒的,他根本不安好心——”
“你再亂批評韓慈,就把圖拿回去自己畫!彼獙⑺H得一文不值,她無所謂,牽扯到旁人就太過火了。
“我——”這丫頭雖然性子溫馴,一旦執(zhí)拗起來,十頭大象也拖不動。哼,好男不與女斗,他悻悻地道:“我才講兩句而已,你干么激動?你以為我愛啰唆嗎?我可是好心提醒你。”
“是嗎?”還真是冠冕堂皇,明明就是沖著韓慈來。
“當(dāng)然是,你以為我是誰?”祁融跩兮兮!拔,從小考試都第一,參加比賽都拿冠軍,有我在的球隊(duì)沒有輸過,十四年來的人生輝煌燦爛,未來前景一片光明,我這樣優(yōu)秀的菁英分子,就像數(shù)學(xué)的黃金比例,兼具和諧與藝術(shù)的極致完美,如此出類拔萃的我,所作所為當(dāng)然都是出于善意!
“你是不是偷喝酒?”每次聽他這么自我陶醉,她都想笑,這世上要是有厚臉皮比賽,他肯定也拿冠軍,當(dāng)之無愧。
“我是要跟你強(qiáng)調(diào),本帥哥的眼光絕對沒錯,你要遠(yuǎn)離韓慈,別跟他走太近!
“我聽不出你一大段話跟這個結(jié)論有什么關(guān)系!蓖耆珱]有邏輯可言。
“因?yàn)槲抑滥承┠悴恢赖氖。你以為韓慈為什么轉(zhuǎn)學(xué)?因?yàn)樗谝郧暗膶W(xué)!边@件他從師長閑聊偷聽來的事要是說出來,恐怕韓慈又得轉(zhuǎn)學(xué),祁融忍住話!翱傊懵犖业,離他遠(yuǎn)一點(diǎn)!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因?yàn)轫n慈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什么問題?”
“他——我不能說,總之你跟他保持距離,別跟他在一起!
她靜靜瞅他,不說話,祁融皺眉。“你不相信我嗎?”
“除非你說清楚他有什么問題,否則我當(dāng)然不信。”她才不信韓慈有什么古怪,只是某人的小心眼在作崇吧?
“我不方便說,你相信我就對了,我們認(rèn)識這么久了,難道會騙你嗎?”
“要是他真有什么不對勁,你拿出證據(jù)來,我當(dāng)然會相信!
“要證據(jù)干么?有我的話就夠了,我又沒騙你,你以為我故意中傷他嗎?我是那種人嗎?”瞧她表情存疑,祁融不高興!澳愀擅催@么護(hù)著他?難道你……你喜歡他?”
“是啊,我喜歡他!彼苷湎н@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聽在祁融耳中卻是另一種意思。“喔,原來如此,原來你喜歡他……”像班對小華和利雯那種喜歡?他不太懂,只知她與他認(rèn)識了一輩子,但她認(rèn)識韓慈才多久,卻相信韓慈勝過他,這感覺像遭背叛,令他不爽。
他俊顏一凜,警告道:“你最好別喜歡他,他很危險。該說的我都說了,我是為你好,聽不聽隨便你,不要被怎樣了才來跟我哭,我不會同情你!
他起身,不小心打翻了桌上水杯,杯子倒了,水濺濕了畫紙和她的長褲。他也不道歉,只是沉著臉,轉(zhuǎn)身就走。
童雅女默默取出面紙,吸干水漬。她不懂,他今天吃錯藥嗎?
他平日就任性,少爺脾氣大得很,今天又更奇怪,仿佛掌握了韓慈的重大秘密,卻又語焉不詳,三言兩語就要她遠(yuǎn)離韓慈,她怎么可能照辦?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韓慈溫文儒雅守規(guī)矩,不像壞胚子。至于他為何轉(zhuǎn)學(xué)——就算他真的做過什么事,也應(yīng)該為此付出代價了,兩人平常相處,他從沒讓她感覺不愉快,根本不需要回避。
沒多久,下課鐘響了。
童雅女收好畫具,剛站起,突然腹部一陣異感傳來。
不會吧?明明才換過不久的,拜托,千萬不要是她以為的那樣……
她悄悄拿手帕往褲子后抹去,手帕上的血痕讓她感到天崩地裂的驚恐。糟糕,真的沾上長褲了,下一節(jié)是體育課,她怎能這樣站在操場上?可是她根本沒帶替換衣物……
她想找女同學(xué)幫忙,但大家下了課便一哄而散,教室里只剩幾個男同學(xué)。
不,她死也不向男同學(xué)求助,上次學(xué)藝股長不小心將衛(wèi)生棉掉出書包,就被班上男生嘲弄了好多天,如果她這副模樣被發(fā)現(xiàn)……她不敢想像他們會用多么尖銳的字眼取笑她。
她白了臉,六神無主,慌亂張望,存著萬一的希望,尋找負(fù)氣走掉的祁融,卻絕望地看見他頎長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
也許……她可以設(shè)法找一位女同學(xué),拜托她向體育老師請假?可是她手邊沒半件可以遮掩的衣物,連美術(shù)教室也踏不出去,怎么辦?怎么辦?
她想不出辦法,急得快哭了,眼睜睜看同學(xué)們走光,離去的祁融卻折返,還帶回一件干凈的體育長褲,擲在她面前桌上。
“拿去換吧!”
“你……”他看見了?她羞怯又尷尬,臉蛋紅透。
“我不是故意打翻水的!逼钊诳囍,飄移的眼光沒有正視她!疤鞖庥悬c(diǎn)冷,雖然說笨蛋不會感冒,不過穿著濕衣服也不好受,正好我多帶了一件替換的,你拿去穿吧!
是因?yàn)樗獫窳怂拈L褲,特地拿來給她換?
她不記得他何時有過這般體貼的心思,但正好替此刻的她解圍,她囁嚅著:“謝謝……”
他揮揮手!拔沂侵等丈,先去借球了,你記得把美術(shù)教室的門關(guān)好!闭Z畢,他逃離似地大步離開。
童雅女將長褲揣在懷里,小心翼翼在教室門口等了幾分鐘,確認(rèn)沒有經(jīng)過的同學(xué)或老師,才快步奔入十公尺外的洗手間。
她的身影一消失在洗手間入口,走廊另一端窺伺的人立刻冒出來,閃入美術(shù)教室內(nèi)。
“干么東張西望老半天,我早就把人都趕到球場去了!逼钊卩止,拎著濕抹布走向童雅女坐過的位子。
她一站起身,他就看見椅子上一片殷紅,立刻催同學(xué)們離開,再回教室拿更換的長褲。幸好有那杯水潑倒在先,給了他天衣無縫的借口。
她大概嚇傻了,只想著如何遮掩自己,完全沒發(fā)現(xiàn)椅子上也留下痕跡。
“慌成那樣,有那么可怕嗎?不過就是——”他走到椅子旁,那片紅落入眼簾,突地窘住腳步。
那顏色觸目驚心,他拿抹布擦椅子,手竟然有點(diǎn)抖,他暗罵自己沒用,怕啥?上周他被球砸到臉,流的鼻血比這個還多呢,他不怕血,沒什么可怕的,他只是……只是……心臟怦怦跳,又不是做壞事,可是很慌,手心流汗,深恐有人闖進(jìn)來發(fā)現(xiàn)他在干么。
他邊擦邊碎碎念:“媽的,韓慈算什么?他有我細(xì)心嗎?他有我反應(yīng)快嗎?要不是我有帶長褲,看你怎么辦?竟然不相信我,你這笨蛋……”
難怪,就覺得呆小雅這兩天氣色不太好,臉色蒼白,原來如此,平常她活蹦亂跳,跟他斗嘴中氣十足,“那個”一來,變懶貓一只。女孩子每個月都要一次,很難受吧?不知道有沒有像傷口搽碘酒那么痛?
童雅女換上了干凈長褲,踏出洗手間,就見祁融站在洗手臺前,把一條抹布扔進(jìn)垃圾桶,打開水龍頭洗手。
他怎么又回來了?她連忙把卷起的臟褲子藏在背后,他正好轉(zhuǎn)頭看見她,兩人目光交會,同時不自覺地微微一震,熱氣漫上兩張臉龐。
“你……換好了啊!彼麖(qiáng)裝鎮(zhèn)定。
她也裝作若無其事!班。你不是去借球?”怎么又跑回來?
“呃,我忘記拿書包,回來拿。”他瞧她一眼,忽然走近她,蹲下來。
她嚇一跳,想后退,褲管卻被他拉住!把澒芏纪系降厣狭!
“喔,我沒注意……”她乖乖站著不動,看他蹲著幫她折好褲管,感覺好迷惘。這是平日跋扈自大的祁融嗎?是那個自恃聰明,老拿她當(dāng)笨蛋看的幼稚祁融嗎?她從不知道,他也有細(xì)心體貼的一面,她看他蹲在腳邊,他的背脊何時變得這么寬?竟令她覺得……很可靠。
這樣的他,好陌生,不像她認(rèn)識的祁融,她心跳加快,不太自在,雖然,感覺并不討厭。
祁融替她折好褲管,發(fā)現(xiàn)她鞋帶松了,順便系好。她的腳很小,腳踝纖細(xì),他很熟悉她從頭到腳的每一寸,她額頭飽滿,五官清秀,肌膚白里透紅,將醇黑杏眼襯得清亮。她柔軟單純,有點(diǎn)遲鈍,總讓他想起曾飼養(yǎng)過的小兔子。
方才她急得淚水在眼眶里轉(zhuǎn),當(dāng)他拿干凈的長褲給她,她感激的眼神顯得好脆弱,驚慌無助讓她看起來比平日更嬌小,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將她抱個滿懷,安撫她,告訴她沒事了……
但他什么也沒做。他沒忘記,她說她喜歡韓慈,她大概寧可讓韓慈安慰她。
他實(shí)在很討厭韓慈,越來越討厭!
祁融站起來,語氣生硬!白甙,該去操場了!
“可是,你不是回來拿書包嗎?”童雅女困惑,他兩手空空,就這樣走了?
“……我突然不想拿了。走啦!”喜歡?可笑,她懂什么是喜歡了?不過是因?yàn)轫n慈也會畫圖,她也喜歡顏料和畫紙,顏料和畫紙能在她最狼狽時幫她一把嗎?韓慈能拿抹布幫她收拾善后嗎?他對她多好,她卻只會給他臉色看,連一句感謝都沒有,不知感恩的家伙!
“明天我把長褲洗干凈還你。祁融……”她低聲道:“謝謝你!
他愣住,看著她,她眼色靦腆,臉蛋浮起淡淡紅暈,他忽然覺得她很美,想起自己的長褲包裹著她肌膚,仿佛他們的皮膚在無人知曉中,親密地熨貼彼此……
他臉龐熱了,語無倫次。
“喔,我的衣服不隨便借人的,你好好洗,穿久一點(diǎn)……呃我是說,不要洗壞了……”連自己也不知道在胡言亂語什么,祁融干脆轉(zhuǎn)頭就走。
她仍舊是她,但仿佛有哪里不同了;他語氣依然惡劣,但他自己仿佛也有什么地方改變了。
十四歲這一年,他還不太懂什么是喜歡,但第一次清楚地體認(rèn)到,他與她,是男生和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