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點餐,前菜、主菜一一送上,兩人品嘗佳肴,氣氛正好,祁融若無其事地聊起餐廳壁上的畫。
“你看那些畫,我第一次來還以為是餐廳本身的布置,后來才知道,那都是當代藝術(shù)家的作品,在這邊做短期展覽。”
“是啊,這里定期辦展覽,很多有名畫家都曾經(jīng)在這邊展出!
“你呢?有沒有想在這里展覽你的畫?”
“想是想,但很多人也想要,競爭很激烈的。”
“要是有機會在這里展出,你一定很高興吧?”
“當然啊!表n慈后來都沒再提大師考慮得如何,等越久,她越不樂觀。
“其實,我一知道這里有辦展覽,就去跟餐廳老板交涉,想幫你申請……”
“什么?!”童雅女錯愕。難道韓慈遲遲沒提起,是要讓祁融來告訴她好消息?她明明跟韓慈囑咐好多遍,不能有任何因素干擾大師的決定……
“結(jié)果失敗,老板說展覽檔期太滿,排不進你的,我拜托他好久都不肯。本來想給你驚喜的,好可惜。”他嘆氣,臉色無奈,手卻在餐桌下握著手機,按下快速鍵。
“喔。那沒關(guān)系……”她放在皮包里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打開皮包,鈴聲立刻停止,她發(fā)現(xiàn)皮包里多了個包裝精美的薄薄長盒子。
“那是什么?”東西是他放的,祁融卻裝出好驚訝的表情!罢l送你的禮物?”
她拆開盒子,里頭有光碟和精裝小冊,冊面印有纏繞的花朵與枝葉——是“茗居”的標志。
祁融這才笑了!皠倓傭_你的,其實我申請到了,那臭老頭刁難我好久才答應(yīng)。這光碟里面有場地模擬,標示餐廳里可以放置展品的位置和大小,以便受邀的藝術(shù)家放置最合適的作品,回去我教你怎么操作。這小冊子則是展出的合約——”滿心以為她會超感動,喜極而泣,換來的卻是她一臉錯愕,他困惑不已!霸趺?你不是很想在這里展覽嗎?”
“你為什么會有這些東西?”何須問?答案很明顯,原來,韓慈遲遲不說,果真是要讓祁融轉(zhuǎn)達,而且聽他口氣是去拜托山杉大師,求大師讓她展出……
童雅女微微顫抖,心頭冰冷。她堅持好久,希望被偶像認同,欣賞她的才華,才給予她展覽機會,她堅持那么久,把大師的決定看得多重要,大師果真選了她,卻是因為祁融去求情……這樣的機會,有什么意義?
“不就說是我?guī)湍銧幦〉膯幔磕悴恢滥抢项^多難搞,我花好大工夫……”
“誰要你多管閑事?”她低喊:“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多管閑事”四字宛如一盆冰水劈頭潑來,凍僵祁融臉上的笑。“……我以為你會想要在這里辦展。”
“我是想要,可是要憑自己的實力,而不是靠關(guān)系、走后門!”
“我打聽過這里的規(guī)矩,能在這里展覽的全是那老頭的朋友,在這里展出靠的是交情,所以我跟他拉關(guān)系,這有什么不對?”
“我早就報名了,而且請大師用最嚴厲的標準,檢視我有沒有站在這里的資格。他是我最崇拜的前輩,我想要他認可我,但現(xiàn)在他會怎么想?說什么最嚴厲的標準,只是裝模作樣的場面話,其實還不是想出名,背地里找朋友玩這種雙面手段!”她痛心,一想像大師會怎么想她,她就慚愧得無地自容。
有那么嚴重嗎?祁融無法理解,他好聲好氣地勸!翱墒,人家都幫你排好檔期了,這機會浪費可惜,你還是按期參展,往后用別的方式,去贏得那老頭——贏得大師的認同,不也一樣嗎?”
“我不要,這種方式拿到的展出機會,我不要!”
好極了,他辛苦爭取來的,她不屑一顧。祁融忍住沮喪安撫她!靶⊙,我不知道你把展覽看得這么嚴重,否則我不會這樣做。你別沖動,再考慮一下,這機會真的很難得,我只是想讓你高興——”
一陣腳步聲靠近,兩人同時轉(zhuǎn)頭,看見韓慈。
“晚安!表n慈拎著資料夾步入包廂,兩人的怪異氣氛讓他腳步稍頓,瞧見桌上打開的盒子,他立刻猜出發(fā)生什么事,在童雅女身畔落坐!拔耶嬍夷沁吪R時有事,所以來遲了。恭喜你,小雅,‘茗居’下下個月的藝術(shù)之星就是你了。”
“這次不算,我不能接受!蓖排髲姷鼐芙^。
“你來干么?”祁融瞪韓慈。
“小雅沒告訴你嗎?我是這里的老板!
祁融錯愕。“老板不是那個畫國畫的老頭嗎?”
“他是我大學(xué)時的教授,退休后和我合開了這家餐廳,對外事宜由他負責,我管理內(nèi)部運作!表n慈轉(zhuǎn)向童雅女!靶⊙,老師選了你,如果你不接受,短期之內(nèi)老師都不會再把你列入名單,你要想清楚!
“可是,那是因為他去求老師,老師才答應(yīng),這樣不算……”
“我懂你的堅持,但是事情不可能都照你想的那樣走。的確,他去找老師,干擾了老師的想法,但老師也知道你的堅持,我也一再提醒他,最后他還是選你,我可以保證,他的決定不是沒有考慮你的想法。”
她態(tài)度稍微軟化!澳愕囊馑际牵髱煹臎Q定和祁融他無關(guān)?”
“這你得親自去問老師了,我是覺得有加分作用,老師挺喜歡他的——”
“給我等一下!逼钊诤暣驍囗n慈。“聽你這樣說,你早就知道我去找你老師,當然也知道我是為小雅去的?你也知道他老早把小雅列入名單,還拿各種無聊的要求刁難我,一面假裝他在考慮?”
“展覽事務(wù)由老師負責,我一向不干涉。”他只是有點“建言”罷了。“小雅,你還想放棄這個機會嗎?”
童雅女沒回答,但臉色已緩和許多。剛才她以為自己的努力被否定,氣急敗壞地只想拒絕,既然大師有考慮她的堅持,祁融其實也不是惡意——
“喔,剛才還急著拒絕,好像我去求那個老頭對你是天大的侮辱,怎么換了韓慈開口,你馬上就愿意接受了?”祁融冷笑。
“我誤會了,以為大師是受到你的人情請托,既然知道不是……”
“既然知道不是我這雙臟手端來的菜,你就愿意吃了?”
她嬌顏煞白,知道他這回氣得不輕!捌钊凇
“是交情還是實力換來的有何不同?我沒偷沒搶,憑本事替你爭取的機會,難道侮辱了你的人格?你的畫被死老頭看上眼才叫高級,我這混帳只會耍市儈手段是吧?”
既然韓慈是幕后老板,他去懇求他的老師,他肯定一清二楚,師徒倆就看著他像個小丑一頭熱地瞎忙,而他千辛萬苦換來的成果,她不屑一顧,直到韓慈出面,幾句話就讓她回心轉(zhuǎn)意。
他辛苦了多少天,比不上韓慈兩分鐘的解釋,她說她跟韓慈只是朋友,可是這位朋友在她心中,似乎比他這個情人更有分量。
他心酸,只覺胸口空涼涼的?蓱z的祁融,你真夠可悲可笑,沾沾自喜地籌劃了今晚,還以為她會很開心……但他凜著臉,不讓表情泄漏絲毫痛心。
韓慈皺眉。“祁融,你——”
“我不想聽你講話。”他神色陰郁!昂,是我蠢,我是俗人,不懂你們這些藝術(shù)家高貴脆弱的心理,更不應(yīng)該跳進我不懂的領(lǐng)域攪和,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道歉,現(xiàn)在既然餐廳老板親自出面了,留給你們討論,到底要不要參展,小雅你自己決定。我先回去了!
“祁融,等等——”
童雅女喚他,他不理,起身走向大門,走出餐廳,留下韓慈和童雅女兩人面面相覷,半晌無言。
“……其實,是我要老師為難他。”韓慈坦白。
“你什么?!”她震驚。
“那天他突然想幫你申請展覽,我很訝異。他老是把我當仇人看,難得有機會,我想小小整他一下,一方面也是想測試看看他的決心,沒想到他來真的,很積極。原本老師很欣賞他的誠心,要他做幾件事也就算了,結(jié)果他又提出別的要求……”
韓慈打開祁融帶來的合約小冊,看見合約里夾著一套四張的水墨小卡,她喉頭梗住。
“他不知怎樣找齊了這套小卡,說他的朋友是老師的超級粉絲,硬拗老師簽名,老師不輕易給簽名的,當然狠狠刁難他一頓,真的把他整慘了!
她眼神朦朧,拿起小卡,每張背面都有山杉大師的親筆簽名,她想起那晚,他看到她工作桌上的護貝小卡,她不準他碰,跟他解釋小卡有多珍貴,他說什么呢?他語氣輕蔑,說一套要一萬是搶劫,他還以為大師是一種樹,結(jié)果呢?為了她,他去被“搶劫”,去被“樹”整,他做這些都是為了她,她卻只想到自己的理想,一點都沒有體諒他的心意……
她哽咽了,感動得一塌糊涂,又很內(nèi)疚。
“你知道嗎……”她揉揉眼睛,對韓慈說:“我第一次跟他提起大師的時候,他還以為大師是一種做家具的木材!
韓慈笑了!罢犞潞芟癜 K,你要參展嗎?”
她微笑,語氣堅定!耙!
“那光碟和合約你就帶回去吧。還有這些,”韓慈拿出一個資料夾!斑@些都是老師要他去找來的票,有戲劇和舞蹈表演,老師本來就是逗著他玩,都要他拿兩張票,打算讓你跟他去看這些表演!
他微笑!坝浀煤煤脝査鯓颖焕蠋煛{迫’,還有,幫我和老師向他道歉,我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往后隨時歡迎你們光臨‘茗居’,我一定留最好的位子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