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城南高等學校──一所位于日本北部某山區(qū)的高級學府。
這一所學校并非任何閑雜人等都能進入就讀,里頭的學生通常不是企業(yè)家子弟,就是政府官員之子,它可是日本屬一屬二的貴族學校。
奔馳在蜿蜒山路上的紅色轎車內,一對男女正交談著──
“我一定得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念書嗎?”女孩挑著眉,不是很滿意地問著開車的男子。
男子透過后照鏡,冷眼瞧了后座那位身穿制服、長相清秀的女孩一眼。
“這事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經決定好了,你到現(xiàn)在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這算什么決定嘛!連問都沒問過她想不想繼續(xù)念書,就擅自替她辦好了入學手續(xù),要她怎么接受這個事實啊!
她可從沒說過她想繼續(xù)念書這種話。女孩不服氣的鼓著腮幫子。
把她的不滿看進眼底,男子不以為意的繼續(xù)說出他那已說了不下百次的安撫理由。
“我說過了,城南的隱密性夠高,出入管制又嚴格,再加上沈校長在社會上的廣大人脈與崇高地位,即使是狗仔,也不敢膽大妄為的混進這里偷拍。除非──他們想提早關門大吉,那就另當別論。”
從男子的言談之中,可以聽得出來他對自己的選擇充滿了自信。
女孩悠閑地以手梳了梳她那挑染上咖啡色的卷曲發(fā)絲!拔矣譀]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根本不怕人家偷拍。
“而且,我的專輯還要一個月才推出耶,現(xiàn)在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我歌手的身分。
“撇開這不說,即使我的專輯推出好了,我也不可能馬上紅。∮植皇鞘裁创竺餍,不可能有狗仔會盯上我的!边@點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這話可是大大地質疑他的專業(yè)!
“你就對我這么沒信心?我現(xiàn)在可是日本最炙手可熱的經紀人。
“到目前為止,以我所帶過的藝人來做評斷,我可是連一個都沒看走眼過!照你剛才所說的,莫非──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的確,在日本藝能界中,沈鈺雖然只帶過五位藝人,但這五人沒有一個不大紅大紫的。他們現(xiàn)今可都是帶動日本演藝風潮主流的天王、天后級人物。
除此之外,想要挖掘沈鈺當藝人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上У氖,全被沈鈺給回絕了。
一百八十多公分的高身材、帥氣的臉蛋,還有令女人們向往不已的厚實臂膀……光就外型來看,他確實有成為藝人的料。
只是沈鈺生性低調,也不愛曝光,最重要的是,哪天他要不幸傳出緋聞,被他那當校長的老爸知道了,他父親那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臭脾氣一旦發(fā)作,肯定會掀起一場驚濤駭浪的家庭革命。
麻煩的事不只這件,還有他那多愁善感的老媽,到時候她絕對會使出她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必殺絕技,那他就沒好日子過了。
“別太有自信,這次你搞不好會看走眼,畢竟我是業(yè)余的嘛。我可不想砸了你的招牌。”這不是妄自菲薄,她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
沈鈺推了推臉上的無框眼鏡!澳汶y道忘了你是為了什么才決定繼續(xù)留在日本的?”
當日他所認識的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曾幾何時,她變得這么沒自信了?
“我當然沒忘。”這一切,只為了她那可笑的理想。
“我現(xiàn)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捧紅你,讓你成為家喻戶曉的大明星!边@也是目前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她明白他的好意,也知道他是真心對她好,就因為如此,她才不愿讓他為她冒這個險啊。
“話別說得太滿,期待越高,失望會越大!
看來無論他怎么說,她都不會改變對自己的看法。
“你當初的氣勢跑哪去啦?別跟我說,你現(xiàn)在才想臨陣脫逃喔!就算你反悔也來不及了,專輯都已經要推出了,所以要做就要給我做到最好,明白沒有?”
真不知他的自信是打哪生出來的……其實不管紅不紅,她都無所謂,她只要能繼續(xù)唱歌就好了。
久久不見她回話,沈鈺看了眼后照鏡,發(fā)現(xiàn)她正若有所思地盯著車窗外,明白她無意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便不再多說什么。
這是他們倆之間的默契,即使沉默,也不會讓彼此感到一絲尷尬。
沈鈺伸手按了音響的開關,優(yōu)美的音樂聲從音箱中流瀉而出,回蕩在車內。
在到達城南之前,除了悅耳的音樂聲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的聲音了。
*
半年前,涉谷街頭。
一名女孩身穿白色PORO衫、藍色緊身牛仔褲,烏黑的長發(fā)僅隨便地以鯊魚夾夾在腦后。
她拖著一只紅色行李箱,漫無目的的游走在日本涉谷這熱鬧非凡的街頭,邋遢的裝扮,看起來格外地顯眼。
來往的人群中,不是光鮮亮麗,就是流行時髦,相較之下,這名女孩的穿著打扮顯得俗氣許多。凡從她身邊走過的年輕男女們,皆皺著眉直盯著她瞧。
要是她跟別人說,她是正值花樣年華的十八歲少女,只怕不會有人相信,因為怎么看都像個少婦。簡單的說呢,就是她看起來有些“臭老”。
雖然外表與實際年齡不符,但她那未經粉飾即白皙的肌膚,以及端正姣好的清秀五官,仍勉勉強強算得上是個素顏美人。
要是她的穿著加強一點,再化點小妝,應該就能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美麗女孩。
齊珈玥實在受夠這些日本男女的異樣眼光了!
凡是經過她身邊的人,不論男女,無不失禮的上下打量著她,一看到他們怪異的眼光,她心中就燃起一把火!
敢問一句,她是哪里有問題嗎?為何大家都像來到動物園看動物般的直盯著她瞧?難不成她臉上有什么東西不成?
想她都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總不可能臉上“帶便當”吧!
她伸手探了探口袋,把身上僅剩的總財產全數(shù)掏了出來,然后無奈的看著躺在她手心里的二十元日幣。
唉,再怎么看也不可能變多啊……
她摸了摸餓得咕咕叫的肚皮,不禁紅了眼眶。當她正在為自己往后的日子盤算時,一陣好聽的口琴聲悠揚地傳到她的耳里。
齊珈玥不禁看了那位吹口琴的美國男子一眼,接著又猛往他前面那個不斷有人投錢進去的碗里瞧,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羨慕的眼光。
她吞了吞口水,手又撫上那正忍受著強烈饑餓的肚皮,一個特別的想法忽地閃過她的腦海中。
一個來自心底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對她說著──就當街頭藝人吧!
可那實在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情。她真的要拋下自尊,只求一頓溫飽?這可是需要很大的決心與勇氣。
但要是不那么做的話,她大概會餓死街頭吧。嚴格說來,她既不偷也不搶的,而且也有所付出……
這么一想,她的心里也就舒服多了。她那雙泛紅的眼睛里,不禁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可她現(xiàn)在最大問題是──她根本就沒有什么才藝!而且,她還有語言不通的問題。
雖然她曾在臺灣念了二年的日文,但一遇上真正的日本人,她根本沒辦法溝通。看樣子,她只好拿出她的拿手絕活──Body language。
至于才藝呢?大概只有吹笛子能搬得上臺面吧!可是,現(xiàn)在她上哪生一支笛子出來?她身上只有二十元日幣耶!
唉,她要是再顧慮東、顧慮西的話,就什么也無法做成了!
以目前的情況,只有靠她那勉強過得去的嗓門唱首歌,這才是不需要花到錢還可能賺到錢的方法。她總不至于五音不全吧!
可是……日文她只會唱“小叮當”耶!唉,早知道當初就多學點日本歌了。
現(xiàn)在想想,她還真是對不起辛苦教導她的日文老師,她老早就把老師教給她的全數(shù)奉還了。
如果唱那首歌,只怕會被這些原本就把她當怪物看的人給笑死!
正當她還在為選歌而苦惱時,她的肚皮又不給面子的咕咕叫了起來。
她握緊了拳頭,眼神充滿了堅定,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就隨便唱一首國語的好了!反正那些日本人也聽不懂,她唱起來也比較沒有顧忌!
她打開她的紅色行李箱,在箱中的角落找出她那唯一的一頂鴨舌帽,沒時間多想,她把那頂鴨舌帽倒過來放在她前方不遠處的地上。
即使這是個熱鬧的地方,她還是必須想辦法將人潮聚集過來,她可不想唱了兩個小時,嗓子都唱啞了,卻還是沒有人理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扯開嗓門大聲叫嚷著:“喂!看過來!看過來!不看你會后悔哦!”
就在她持續(xù)叫了幾次后,果真有不少人聚集過來,就連那位吹奏口琴的美國男子也停下吹奏的動作,滿臉疑問的直盯著她瞧。
其實那些漫步在涉谷街頭的日本人,哪聽得懂她在說些什么!他們是看一個瘋婆子在熱鬧非凡的街上鬼吼鬼叫的,好奇的上前去看看。說不定是哪個電視節(jié)目在錄影,搞不好到時候還能上上電視呢。
現(xiàn)場人聲鼎沸,圍觀的民眾正熱烈的討論著這奇怪女孩的意圖與來歷。
一名原本在此游蕩的男子,在聽到屬于故鄉(xiāng)的語言后,忽地停下了腳步,往那聲音的來源走了過去。
以他那一百八十幾公分的高身材,不需撥開擋在前頭圍觀的人潮,一眼就能輕易地看到眼前那個引起騷動的女孩。
瞥見她的穿著打扮,他不敢茍同的糾起了眉心,同時心里也臆測著她將會有何等壯舉。
她滿意的看著現(xiàn)場不斷增加的圍觀人數(shù),也不管人潮還發(fā)出各式的吵雜聲,她清了清喉嚨,逕自開始唱起歌來。
那優(yōu)美悅耳的歌聲,讓在場的人們一一噤了聲,仔細的聆聽起來。
即使沒有樂器的伴奏,也沒有人聽得懂她在唱些什么,但那動人的旋律和她獨特的嗓音,卻十分的受到這些人們的喜愛。
隨著高音、低音的交錯,現(xiàn)場人們的心情也跟著起伏,尤其到了高音的地方,她高亢的音域更讓人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但那可不是因為唱得不好,而是唱得太好所致。
光是清唱就能有這樣出色的表現(xiàn),實在是讓人無法將她的歌聲跟外表聯(lián)想在一起。這也真是大大的驗證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
在場的人,對于這個打扮俗氣、舉止怪異的女子,簡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在她唱完歌時,他們更毫不吝嗇的給予掌聲、高喊著“安可”。
齊珈玥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些很給面子的觀眾,興奮的歡呼鼓掌聲讓她的心里感到一陣安慰。
她不禁想,要是能帶給別人歡樂,也算是做一件好事。一這么想,自然也就覺得沒那么丟臉了。
不過她可沒有忘記她在這唱歌的主要目的。她伸手指了指帽子的方向,接著把她僅有的二十元硬幣率先投入。
在場圍觀的民眾見狀,也很捧場的丟錢到帽子里。
之后齊珈玥應觀眾要求,又連唱了兩首歌。雖然他們還是聽不懂,但熱情依舊不減。有句話說“音樂是不分國界”,齊珈玥在此時深深的體悟到這句話的意義。
最后在她的一個九十度彎腰鞠躬,為這場小小演唱會劃下了完美的句點。過沒多久,她便開始收拾起她的東西來。
在場的民眾見她開始收拾起東西,知道已經沒什么好看的了,便一哄而散了。
齊珈玥拿起地上的鴨舌帽,一把抓起帽里的錢幣,數(shù)了數(shù),也不過二仟元日幣。她不甚滿意的隨手把錢塞進了口袋里。
拉起她那紅色行李箱,她左顧右盼的,終于發(fā)現(xiàn)附近有家拉面店,于是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
她已經整整餓了一天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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