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掃了眼那張地圖和土包子一副著急的神情,因為睡飽了心情比較好,便再發揮一點平常很少拿出來用的同情心,用精神許多的腦袋稍微想了一下……
前任屋主姓廖嗎?
老實說當初由于他正忙一棟辦公大樓的設計案,幾乎整天都待在建筑事務所里加班、開會、改設計,所以這屋子的買賣過程全部都是交由一位熟識的友人出面去處理,因此他對前任屋主還真是沒啥印象,只聽說那人在一年前就將這屋子抵押給他朋友的朋友的親戚借款周轉,后來因為還不出錢,他朋友的朋友的親戚便將這棟房子出售求現,透過介紹輾轉賣給了他。
“你不會再打電話給他問清楚點啊?”他想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直接給了她一個比較中用的建議。
不過她那個親戚也真奇怪,既然人不住在這里,干么還給她這里的地址?害得這顆土包子滾來他家門口傻傻地等人。
“我打過了,但是他的電話已經停止使用,手機也關機。”她陸續撥了幾個小時的公用電話都聯絡不上舅舅,于是又回到這里來,希望能從這個男人身上打聽到一點線索。
“那你就回去等他聯絡你!闭也坏饺嗽谶@里呆站也沒用,他再建議她不如回家去等消息比較實際。
“可是……”
她還沒說完,他的手機已經捎來提醒他準時赴約的訊息。
“別擋路,我趕時間!彼麤]空再和她多說了,可不能為了這個女人延遲和客戶的約會,損害事務所給人的印象。
雖然和他名氣一樣出名的剛烈性格,對建筑事務所的招牌造成過不少次危機,但他對這點倒是沒有太大的自覺。因為他的設計夠吸引人,實力夠雄厚,加上作品常常得到國內外大小的建筑設計獎項錦上添花,所以即使脾氣大,招牌還是一直穩穩掛在那兒沒被拆下。
崔世拓回到駕駛座,再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確定她沒在“車道”上,旋即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丁花梨望著駛遠的汽車,又低頭看著手里的傳真紙,彷徨地擰眉……
“外婆,怎么辦?我找不到舅舅……”她喃喃地問,對于沒留下半點消息就不見人影的舅舅,心里產生一絲不安,有股不好的預感。
但她隨即甩開這個壞念頭,還是選擇相信人性本善……
。
晚上十點半,崔世拓的車駛近家門,遠遠地就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縮在他家大門前——
“你還沒走?!”他停下車,搖下車窗問她,開始懷疑這女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才會一直賴在這里。登門找不到親戚不會擇日再訪嗎?她到底在堅持什么!
丁花梨抬起愁眉深鎖的小臉,撐起酸麻的雙腳,先跟他道了歉,拐著發麻的腳走上前。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舅舅搬到哪里去了,所以可不可以讓我在這里等等看?也許他們會回來!彼爰热痪司烁s好了今天要搬過來,就一定會回到這里來找她。
也許是因為這里的地址比較好找,所以舅舅才給了她這里的地址,晚點他們就會過來接她到新居去。
她沒有手機,怕一離開就錯失了和親人見面的機會,于是便整晚待在這里不敢離開。
“你瘋啦!要等不會回去你家等,以為我這兒是協尋中心!”他馬上大吼,覺得她這方法真是蠢得驚人,離譜得夸張。奇怪她到底是哪來的毅力在這兒蹲了一整晚?還一副落難的姿態……
好吧,從她憔悴的神情和瘦小的身材看起來,的確是挺可憐的,加上他又知道她從白天守到黑夜,臉上明顯疲憊的精神狀態也不是裝出來的……
但是,她堅持在他家門口等一個不住在這里的人還是很怪異。他想不通她干么非要這么做,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狽?
“……我沒有地方去,今天本來是要搬過來和舅舅、舅媽一起住的!彼嘀粡埬,神情愈加我見猶憐,怯怯的眼神愁望向他,說著自己此行的目的,真的是非得找到舅舅不可。
原來如此。這下子他總算明白她急著找她舅舅的原因了,不過……
他看著她那簡直像極了可愛動物一樣的瑩澈眸光,又聽到她說沒地方去,自以為很硬的心腸竟無端地揪了一下,連同情心都自然而然地浮了出來,完全不需要經過大腦思考……
呿!難道夜里比較容易讓人心軟,同情心泛濫嗎?
他趕緊甩開這種陌生又可怕的感覺,讓心腸再度硬起來——
“這位小姐!
“我叫丁花梨!彼е,很有禮貌地再自我介紹一遍。
“你叫什么不重要!彼鲆曀菑埿δ樣说那妍惸樋祝X得自己沒有認識她的必要!爸攸c是你不要一直在我家門前站崗,看了很礙眼!
他家門口不需要她這塊既土又俗的人形立牌,而且還是一塊看起來很苦悶的“可憐牌”,連累他也變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若是找不到舅舅也可以回家,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怎么可能沒地方去?
“抱歉!彼龝缘米约赫镜氖莿e人家的門口,所以屋主有權發牢騷。
“不必,快滾就是了!毕挠迷~反應出他剛直強烈的個性,所以在談案子的初期通常都由建筑事務所里的員工和助理先出面溝通,免得一堆客戶都被他這個“性情中人”給得罪光了。
汽車開進車庫里,丁花梨看著鐵卷門緩緩降下,一顆心也逐漸下沉……
隨著時間愈來愈晚,她心里那股不好的預感便愈來愈強烈,很怕那股預感會成真……
看著一片黑的天空,她背起包包,慢慢地走開,照屋主的意思不再站在他的家門口。
崔世拓回到臥房,開了燈,走到落地窗旁拉上窗簾,順道往下瞄了一眼,確定那個女人已經離開,正覺得滿意——收回的目光卻看到她居然站在他家斜對角那個小路口的路燈下……
“這女人真是……”他邊說邊磨牙,臉色一沉,瞇起眼盯著路燈下那個不動個身影,突然有種又氣又好笑的感覺。
那女人究竟怎么了?叫她別站在他家門口,她就走到對面去站。那距離他家門不到幾十步路的地點,究竟和站在他家門口有什么差別?!
他受不了地撇撇嘴,拉上窗簾,干脆來個眼不見為凈。
然而那獨自佇立在路燈下,顯得有些孤寂的影子卻莫名地停留在他腦海,再次掀起他收好的同情心,甚至他愈是刻意忽略就愈加在他心頭涌動,讓他不禁又想起她縮著身子蹲在陰影下的弱小身影……
就像在路邊看到流浪的小貓小狗時,也會同情地丟點食物給牠們,實在無法視若無睹,不帶感覺地走開。
他抬手看看時間,算算那女人差不多已經在他家門口站了快十二個小時了。
難道她真的打算在街頭過夜嗎?這么晚了,她好歹也是個女的……
再走回窗邊望了一眼,崔世拓愈想愈不妥,但叫她走她又不肯離開。
他拿出手機,找到一組號碼撥出——
“喂,是我,我想問你關于這間房子的前任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