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凜剛上完早朝,正要步出皇宮大門時,耳尖地聽見幾名侍衛(wèi)在對話,他本來沒有認真在聽,但是其中一段對話飄進他耳里,讓他皺眉不安。
「聽說昨晚城東的御醫(yī)廂房失火了?」
「是。每蓢乐亓,宮里的工匠師已經(jīng)去看過了,御醫(yī)廂房可能要拆掉重建!
「有御醫(yī)因此受傷嗎?」
「還不是很清楚……」
聽到這兒公孫凜的心越揪越緊、眉宇越擰越深,楚非她沒事吧?
公孫凜覺得自己的手心在冒汗,他失了慣有的冷靜,疾步出了皇宮,府里的馬車已經(jīng)候在門口等他,他趨上前,交代馬夫立即驅(qū)車。
正要踏上馬車之際,他又想到馬車體積大,不適合在街道上急駛,一個不留意便容易撞傷路人,但是,他等不及了,無法定下心魂,氣定神閑地任由馬車在路上正規(guī)緩慢地行進。
「罷了!」公孫凜縮回踏上馬車的腳步!改阆然馗锶ァ!
馬夫錯愕,一臉不解地看著公孫凜問道:「大人,你要上哪去?我駕馬車載你去便行了。」
公孫凜旋身,丟下一句:「太慢了!」語畢,公孫凜直接施展輕功,提氣躍上一旁的大樹,借力使力往城東的方向躍去。
公孫凜來到城東,果然,觸目所及是一整排焦黑坍倒的屋舍。
屋舍旁,有宮里派來幫忙處理善后的人,也有幾個御醫(yī)在被祝融侵襲過的斷垣殘壁里找尋著,希望能找到?jīng)]被燒毀的剩余物品。
公孫凜二搜尋過,沒有看見楚非的身影,他心急如焚,隨便找了一個御醫(yī)問道:「有沒有看見楚大夫?」
對方搖了搖頭。
公孫凜又問了幾個正要離開的御醫(yī),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他心頭糾結(jié)著,覺得越來越不安,他從來沒有這么急迫地想見到一個人。
顧不得一身華服,公孫凜走入被燒得焦黑的殘余屋舍里,他仔細搜尋,一一確認并心悸著,就怕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一具嬌小的尸首。
良久之后,一個詫異的聲音在他背后不遠處響起。
「公孫大人?」
很奇妙的,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公孫凜焦急憂慮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只因為這是楚非的聲音。他隨即旋過身,迎上楚非愕然的臉龐。
楚非既驚訝又不解,公孫凜在這兒做什么?
由于皇宮里派來的人,領(lǐng)著他們這群因為祝融之災而無家可歸的御醫(yī)先前往附近的客棧住宿,她隨著一塊前往,等到了客棧之后才聽人說起有人在這兒找她。
楚非還沒來得及放下隨身物品,便急急地趕回失火的現(xiàn)場,而映入眼里的,就是公孫凜的背影。
那個害她昨晚失眠與煩躁了一整夜的公孫凜居然就站在眼前?他是聽說失火的事所以才來找她的嗎?
那代表公孫凜很關(guān)心她、在乎她嗎?
瞧他,堂堂一個公孫大人居然站在那些被燒得烏黑黑的地方,多不搭調(diào)啊!他以為能在里頭找到什么?她嗎?
楚非盯著他的雙眼,突然感到開心,笑容不自覺地浮上臉龐,一夜無眠的疲憊感一掃而空,經(jīng)過祝融侵襲的余悸也全沒了。
她跑向公孫凜,公孫凜則是深吸了一口氣,也移動步伐往她的方向前進。
由于公孫凜站在背光處,所以楚非看不清他此時臉上的表情,她不會知道公孫凜向來無波的眼眸里已經(jīng)泄漏了太多的情意,他的眼底翻飛過擔憂、著急、激動,以及渴望。
「公孫大人,你來找我?」
楚非喘著氣,在公孫凜面前停了下來。
她的臉上和衣服都黑抹抹的,一手拎著包袱,一肩還背著醫(yī)箱,樣子看起來很糟糕,但是卻因此而突顯了那一雙眸子的晶燦閃亮。
公孫凜疑惑地看著她,怎么如此臟亂狼狽的楚非看起來卻比以往更教他心狂難耐呢?
她居然還敢那么無辜地沖著他笑?殊不知他很想……
很想抱她、很想將她緊緊地摟入懷里,確定她一切安好無恙。
公孫凜的聲音失了平時的沈穩(wěn),他喉頭乾澀地問道:「沒事吧?」
「當然沒事!」她語調(diào)輕快,因為他來找她,讓她心情愉快。
「那就好,但是房子燒了,你今晚要在哪兒落腳?」
「皇宮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在新的屋舍蓋好之前,會安排御醫(yī)暫時住在客棧里,包吃包住,所有費用都從皇宮里支出,若是有不愿意住客棧的,也可以寄住在友人家,生活費用也可以向皇宮里支領(lǐng)。只要每天都有到皇宮里報到,不會影響到御藥坊的運作就好了。」
「那你呢?」
「我?我在京城里沒有友人家可以寄住,當然是暫住在客棧里!顾卮鸬美硭斎。
「楚非!
「嗯?」
「其實……你可以暫住在我的府邸!
「咦?」楚非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么?」她難掩興奮的表情。
「因為……」因為他想照顧她,但是他不認為現(xiàn)在是說實話的好時機!敢驗槲夷莾嚎头亢芏啵罩彩强罩,再者,你每天都得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不是嗎?我剛好也都要進宮上早朝,我們可以一起去。」
「喔……這樣!」楚非揚起的嘴角稍稍下垮了一些。
他瞧見她的表情,心里倏地飛揚了一下,猜想著,她為何會顯得有些失落呢?那下垮的嘴角又代表了什么意思?是因為他說的理由不是她想聽的嗎?那么,對于可以住進公孫府里,她又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期待?
公孫凜想弄清楚她的心思,又開口說:「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還有?」她的嘴角又恢復了原本揚起的弧度。
「楚非,你沒有兄長對吧?」
「是。 垢擅赐蝗贿@樣問呢?
「你的年紀比我小,在京城里唯一的友人便是我,我當然得權(quán)充你的兄長,把你當成自家兄弟一樣關(guān)照!构珜O凜還是沒說實話,他只是想試探楚非的反應,對于他這一套無關(guān)情感、只是把她當?shù)艿艿恼f詞,她會有什么反應呢?無所謂?還是在意得很?
「喔……」楚非聽了,嘴角垮得比之前更嚴重,唉!原來是把她當成弟弟來看待!
不過也對啦!她現(xiàn)在的身分是男人耶!要是公孫凜對她有兄弟之情以外的情感,那才真是詭異了。
「那就……」楚非垂肩,拱手道謝!付嘀x公孫大人了!
「楚非,既然我把你當自家兄弟看待,你也就無須客套生疏,以后沒外人在時不需喚我大人!顾幌矚g她喚他大人,那感覺太疏離。
「這……」她懂了,改口:「公孫兄!
她的聲音悶悶的,想著公孫凜方才說把她當自家兄弟看待,楚非的胸口像是被人痛敲一記,心揪疼著,有點兒欲哭無淚,頹然地想著她在公孫凜眼中只不過是一個兄弟而已。
她不懂掩飾,失望的情緒在臉上顯露無遺,這讓公孫凜在心底臆測著,這是否代表楚非也有點喜歡他呢?
如果她的心思真是如他所臆測的那樣的話,那代表不是他單獨一方萌生了感情,這樣的想法讓公孫凜心情大好。
他開始期待楚非住進他的府里后,兩人天天見面的日子了。
。
暫住在公孫府的第一晚,楚非因為前一晚一夜無眠,疲憊難耐,所以一到公孫府的客房落腳后,隨便洗了把臉,脫去外袍后倒頭便睡。這一覺,睡到了深更才醒來,她在床上翻著身,原本想繼續(xù)睡,可是身上黏膩的感覺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她想沭浴,但是礙于時辰已晚,她不好意思請公孫府里的下人幫她張羅溫水送至客房。
楚非只好坐起身,支手撐著下巴,發(fā)著呆。
忽地,她想起來了,昨天因為手臂脫臼,在公孫府里休息后,公孫凜差馬夫駕馬車送她回去時,她看見公孫府的后頭有一條小溪,當時馬夫告訴她,那條小溪是屬于公孫府的領(lǐng)域。
思及此,楚非決定了,她要去那條小溪洗凈自己這身黏膩,反正那兒隸屬于公孫府,而且此時夜黑闐靜的,應該不會有人去那兒才是。
于是她躡手躡腳地踏出客房,并回憶著昨日下午仆役帶她來的路線,她怕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于是不走前門,而是悄悄地繞至公孫府的后門。
公孫凜坐在涼亭里,這座涼亭建在整個公孫府地勢最高的位置,所以,只要待在這涼亭里,他便能輕易地察看到整座公孫府里的動靜。
他很喜歡這涼亭,以往,他常常一個人坐在這兒品茗休憩。
今晚,他也坐在這兒,手里拿著卷宗,但是眼睛卻鎖住涼亭對面的客房,他望著客房緊閉的門扉,心思全都繞著睡在里頭的人兒。
她現(xiàn)下睡在他的府邸里,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可以這樣關(guān)照著她,讓他有種滿足感。
公孫凜想著,暗笑自己的牽掛,除了自家人之外,他何時為了一個人這么牽腸掛肚了?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望著客房發(fā)呆的模樣有些蠢,于是起身,吹熄了石桌上的燭火,準備回房。
突然,原本闐暗的客房透出了一點光,他在黑暗中駐足,觀看著,猜想楚非應該是醒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客房的火光暗了,就在公孫凜以為楚非又再度入睡時,卻驚見客房的門被推開,一個嬌小的人影悄悄地往后門的方向走去。
公孫凜將自己隱身于梁柱之后,深不可測的黑眸如獵鷹般盯著楚非。
這么晚了,她要上哪兒去?
府里負責巡夜的侍衛(wèi)發(fā)現(xiàn)了動靜,正要過來察看,公孫凜便靠近,并以眼神暗示他們退下,讓楚非自由進出。
公孫凜沒有當場攔截她,相反的,他將氣息調(diào)淺,不動聲色地尾隨在楚非之后,想看看楚非到底在搞什么?
由于不是練武之人,再加上夜色深沈,楚非自然不可能耳聰目明到發(fā)現(xiàn)她被人跟蹤。
她來到小溪旁,看到潺潺流水,黑眸里閃著興奮的光芒。
楚非走到一顆大石頭旁,迅速地隱身于石頭后方。
她的舉動公孫凜全看得透徹,但是卻想不透她躲到大石頭后面的目的是什么?后頭有藏著什么嗎?
忽然,一件衣物從石頭后方拋到石頭上。
公孫凜的俊眸半瞇,不解這是什么情況?
隨即,又是一條長長的裹布拋出,公孫凜很好奇,欲上前察看,于是屏氣斂息,在不驚動楚非的情況下,輕緩地移動到大石頭的另一側(cè)。
他站定,先是疑惑地看著那長布條,接著以手指拈起來一瞧,冷不防一怔。
這是楚非用來裹胸的布條,也就是女扮男裝里絕不可缺的配件。
公孫凜還沒從怔忡中回神,便聽見有人涉足走入溪水的聲音。
「唔……好冰喔!」石頭后方傳出楚非銀鈐般的笑聲。
搞了半天,這個女人半夜來這兒泅水?
公孫凜駐足僵在原處,不知此時該走還是該留?
他該要離開的,雖說他不是有意冒犯,而楚非也完全不知情,但他待在這兒仍是會毀了她的名節(jié)。
心里雖然這么想,但身體卻完全沒有移動的意愿。
「呵……真棒!總算能好好沐浴了,呼……好舒服喔……」楚非滿足地喟嘆著。
她最后那一句話喊得嬌嗲嚶嚀,直接敲進公孫凜的心坎里,讓他的俊臉泛起了微熱。
公孫凜的背雖然抵著冰冷的大石塊,但是身軀卻是躁熱緊繃,他并沒有跨步上前去偷窺楚非沐浴,就只是僵硬地站在這兒,邊忍受內(nèi)心煎熬邊守候著,雖說這時四周閱黑岑寂,沒人會靠近,但是他仍執(zhí)意守著,就是不要讓她有絲毫危險。
公孫凜邊等著,心里也做了決定,明兒個他就要差下人每天送沐浴用的溫水給楚非,省得她為了沐浴而冒這個險。
她一個小女人來到這溪旁太危險,而他,一個大男人躲在大石頭后也太……太煎熬了。
潑水聲嘩啦嘩啦的,伴著楚非舒服的喟嘆聲,聲聲撞擊進公孫凜的胸口,擾亂了他的思緒,并憑藉著聲音來想像那個畫面……
唉!公孫凜的胸臆間情潮暗涌,他深吸了一口氣,背脊已沁著薄汗。
她與他之間,只隔著一塊大石頭,他身體緊繃、她光潔裸露;他幻想著她芙蓉戲水的景象,心蕩神馳;她則是想起白天公孫凜說過的話,而心里微微泛酸。
「公孫凜!」楚非忽地對著夜空呼喊出聲。
公孫凜訝愣,以為她發(fā)現(xiàn)他了。
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那也就沒有藏身的必要,于是,他跨出大石頭,走到面對溪水的位置,而這使得他瞧見了楚非的裸背。
雖然只是背影、雖然只瞧見上半身,但是公孫凜不得不在心底贊嘆,從那不著寸縷、線條優(yōu)美的裸背看來,她有著一副勻稱的好身材。
楚非背對著他,她的下半身隱于水面下,雙肘撐在溪中一塊凸起的石塊,下巴抵著手掌,從公孫凜的角度看過去,看見她正在搖晃著腦袋。
「公孫凜……其實……」楚非又對著夜空自言自語地喊了一句,踟躕了一下,然后接著說:「我有點兒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