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一個大男人以身相許?!成何體統!
谷長風當場后退兩大步,臉色一沉,眼色冷凝地說:“夫人當面調戲,成何體統!”
“你吃我喝我,而且用的還全是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不過是叫你以身相許罷了,犯得著板著一張臉嗎?”烏春鳳冷冷一笑。
“是啊,當初我娘子叫我以身相許,我就乖乖去她房里了。”司徒云挨近娘子身邊,呵呵笑著。
谷長風瞧著司徒云一臉回味無窮的模樣,一陣惡寒襲上背脊,當下又后退了兩步。
他得盡快遠離這個地方,否則遲早會變得跟這家人一樣詭異。
烏春鳳攬住司徒云的腰身,一躍而上最近的一座墳頭坐著,目光仍緊盯著谷長風。
“我要你做什么,你就給我乖乖從命!
“逼良為娼,你可知廉恥二字怎么寫!”谷長風從齒縫里蹦出話來,額上青筋畢露。
“我是真的不知道‘廉恥’二字怎么寫,或許我女兒知道,她爹教過她讀書寫字!睘醮壶P看向司徒莫明。
谷長風隨之望去,只見司徒莫明長發亂披肩、渾身草屑、衣襟歪扭,拖著一匹狼朝他們走過來。
“娘!我把狼給打昏了!”司徒莫明得意地笑道。
“好孩兒。”烏春鳳點頭。
谷長風臉色發青地看著司徒莫明手中那頭昏狼先是被她拖著撞到石頭,后來又被甩到樹叢──那狼曾經一度張開眼睛,但很快又閉上眼,再度昏了過去。
司徒莫明看到谷長風臉色又是一陣青綠,旋即雙眼一亮地拋下昏狼,找了個離谷長風最近的土堆,面朝著他盤腿坐下,看得津津有味了起來。
“你瞧他怎么樣?”烏春鳳朝女兒瞥去一眼。
“臉色紅紅綠綠,挺有趣的。”司徒莫明點頭點得很用力。
谷長風用盡畢生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對著這母女兩人爆出不雅咒罵。想他自十多歲起便擔起一家重責,將谷家酒樓名聲打響到名聞都城,如今居然淪落到要以色事人的地步。
“呵呵,好看好看!彼就侥骺吹瞄_心,笑著拍起手來。
谷長風臉色一沉,惡狠狠瞪了過去。
司徒莫明一看他表情竟能如此兇惡,忍不住又笑了。
“讓他留在谷里陪你可好?”烏春鳳走到女兒身邊,拍拍她肩膀。
“不好!”谷長風怒睜著眼,霍然起身!拔乙x開!”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烏春鳳猛喝一聲,身子驀地往上一躍,朝著谷長風直撲而去。
谷長風屏住氣息,嚇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烏春鳳滿臉殺氣地朝他直沖而來。
他強迫自己不許別開眼,怎么樣也要死得有尊嚴。
一道勁風刮痛他的臉頰,他一時沒站穩,往后退了幾步。
咦!谷長風回頭──
烏春鳳徒手劈歪了一棵與他大小相仿的樹干。
谷長風再次對上烏春鳳的眼,驀地打了個寒顫。烏春鳳的眼色告訴他,她絲毫不介意將他劈成兩半或更多半。
“劈得好!”司徒云拍手叫好,一臉崇拜地朝著娘子走去。
“夫人武藝高強,然則我尚有疑事要查、有仇怨要報,縱是腿被打斷,只要還有一條命在,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子虛谷!惫乳L風挺直身子,縱使腿有些抖。
“聽起來會很痛,你打小力一點好了。”司徒云扯扯妻子,瑟縮了下身子。
“娘,如果他不回去,他家人會很傷心的!彼就侥靼さ桨⒛锷磉呎f道。
谷長風對司徒莫明投以感激一笑。
他此番遇難,谷家必然大亂。他無嗣無后,相差十歲的同父異母弟谷南風又是個不成材的紈褲子弟,生意場上想趁機并吞谷家諸多酒樓之人,想必不在少數,他得盡快回去。
“傻孩子,他家人應該以為他已經死了。”烏春鳳拉著女兒的手說道。
“是哦?那我們不能害你家人白傷心,還是讓他們以為你已經死了好了!彼就侥鲗χ乳L風燦然一笑。
這一笑,她的編貝白牙襯著盈盈水眸,有如皓然明月。谷長風的心一動,差點想對她點頭。
“是啊,白白傷心太吃虧了。”司徒云擠到女兒和妻子身邊,也朝著谷長風笑。
谷長風面對眼前三張笑臉,頭皮一陣發麻,知道自己有理說不清,只好深吸了口氣,面容肅穆地看向烏春鳳問道:“何種條件下,你會讓我離開?”
“若我說不讓你離開,你難道要硬闖嗎?你先前既中了‘七日青’這種迷藥,身上原有的那一點武功應該也沒了!
“七日青?”原來他武功盡失的原因是因為迷藥。
“我這滿谷的藥草都是為解毒之用,自然對各家各派毒物知之甚詳。你昏迷時,印堂發青七日方退,兼之全身虛弱,自是中了‘七日青’之毒──”
“我來說我來說,”司徒云打斷娘子的話,整個人沖到了谷長風面前!啊呷涨唷钱斈晏m桂幫幫主的獨門毒藥,她傾其一生也就只煉得拇指大那么一小瓶,毒幾個人就差不多了。我當年因為那個幫主對我求歡不成,也被毒過一次,來到這谷里求藥,沒想到卻求到我娘子……”
司徒云回頭對著娘子呵呵笑著。
“那個我聽過了。我還知道那個蘭桂幫幫主后來被她弟子金桂給害死了,我不想再聽了。喂喂喂,你剛才說你要離開嗎?”司徒莫明一手扯住谷長風的袖子,眼巴巴地看向阿娘。
“是。我得回去找出是誰對我下了‘七日青’,當日同我前去的人當時都不在──”
谷長風的話被打斷,因為司徒莫明捧住他的臉說道:“我沒要聽這個。你要走就帶我一起走!”
“我和姑娘之間是清白的!惫乳L風立刻看向烏金鳳,并拉下司徒莫明的手,將之推到一臂之外。
“我女兒的事我最清楚……”烏春鳳瞥他一眼,上前將女兒拉到身邊問道:“莫明無聊了?”
“誰叫爹跟阿娘老是一塊躲起來,拋下我一人和谷里的動物大眼瞪小瞪,無聊透頂,F在好不容易來了個能說話、臉色又會變來變去的人,他要走,我當然要跟出去見見世面。”此生只到過山谷外一個小村莊的司徒莫明蹦蹦亂跳著,恨不得現在就長翅膀飛出去。
“你想跟他一塊出去也成,娘教你一個方法!睘醮壶P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司徒莫明聽得認真,一邊點頭一邊朝著谷長風看去。
谷長風驀地打了個冷顫,有種淪為俎上肉的錯覺。
“我懂了,這事簡單。”司徒莫明走向谷長風,并朝他伸出手!拔覀冏甙!
“去哪?”谷長風后退一步,卻還是被司徒莫明抓住手腕,拖著往前走。
司徒莫明對著他又是一笑,說道:“生米煮成熟飯啊,這樣我便能跟你一塊出谷了。”
“我不要……”
谷長風聲未落,就被司徒莫明不由分說地拖向一條偏僻小徑。
司徒云和烏金鳳見狀,相視一笑后手拉著手,走回列祖列宗墳前,繼續飲酒作樂。
“……!灰恕瓑蛄恕
林間濃蔭處傳來谷長風疲憊兼以氣喘吁吁的聲音。
“再一下就好!彼就侥髑辶谅曇衾餄M是笑意。
“我不行了……啊……”
“這樣就不行了,你躺下!
谷長風聞言立刻倒地,地面上干燥落葉被他壓出陣陣清脆聲響,而他也同時發出如釋重負的呻吟。
他以為他的腿就要斷了!
從剛才一路走到現在,少說也經過一、二個時辰了吧。他往昔出門多有車馬代步,巡視酒樓時雖然也常站上半日,但彼時有事可做、有事要處理,哪里知道耗了多少時辰。
此時一路所見景致全是巨木樹叢,雖然偶有清澈見底的溪流,或是繁花點點的野趣,但看久了全都一個樣,看賬本可比這有趣許多。
“你可躺好了?”司徒莫明踢他一下。
谷長風半掀眸看她一眼。
原本他還擔心他一進林中便要被她“生米煮成熟飯”,畢竟他如今手無縛雞之力,而這司徒莫明徒手便能打昏一匹惡狼。
可這一路走來,她卻是什么事也沒做,就是一路笑呵呵地往前,跟他說著哪棵樹是她的好朋友、哪里住著一群松鼠,喳喳吱吱地說得他從戒慎戒備、四肢僵硬隨時準備還擊,走到四肢發軟、頻頻求饒,要知道他今日可還粒米未進啊……
“我們走吧!彼就侥魍掀鹚粭l腿,快步往前。
谷長風睜大眼,身子隨之在落葉地上劃出一道痕跡。他想起那匹被撞昏的狼,立刻哀嚎出聲:“不要這樣……”
“為什么?”
“撞到頭會疼!
“你真的很煩,一路哼哼唧唧的都是你的話。”司徒莫明把他的腿往地上重重一摔。
谷長風閉著眼,實在很想找個坑把自己埋進去。瞧瞧他現在成了什么德性!
想他尚未遭人暗算前,可是人人稱贊的手腕高明、腦筋靈活的谷當家啊。
“喂,你再不起來走,我就繼續拖了喔……”
“我餓到沒力氣走路了!彼亲,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惡夢,方才那些話都是夢話。
“餓了就早說嘛,躺在地上鬧什么別扭,跟我爹一樣怪!彼就侥饕粋箭步上前,腳尖一蹬、雙手一抓,像只猴子一樣地撲上了樹,如履平地似地在樹叢間穿梭,靈活如風。
谷長風聽見嘯嘯風聲,抬頭一看──
“你小心……”
“這子虛果好吃,你吃,多吃點。”司徒莫明跳回他面前,從衣襟里拿出手掌般大小的黃色果子遞到他手里。
谷長風餓慌了,拿起果子咬下一大口,鮮甜汁液及細嫩果肉頓時全在唇間迸開,他瞪大眼說不出話,只得對她猛點頭。
“好吃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因為我也喜歡。”她再挑了顆大果子塞給他,自己則揀了顆小的,也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谷長風看著她一派天真爛漫模樣,想起這些時日她諸多異于外人的言行,放低了聲音問道:“你可曾到過外頭?”
“沒有!
“你幾歲了?”
“十八!
谷長風驚訝地瞪大眼睛,她的動作說話分明都還像個小女孩姿態,怎么竟已十八歲了?雖則她的體態確實是女子姿態了。他的目光很快地在她身上瀏灠過一回,很快地又移開。
“你之前從未想過要離開這里嗎?”
“想啊,但沒遇到過想一起走的人。所以待會我們生米煮成熟飯后,我就要跟你一起離開了!彼就侥餍θ轄N爛地推他一下。“你快吃子虛果!
谷長風一聽她竟還要對他做那茍且之事,臉色頓時一沉,果子自然也隨之吃得慢了。
司徒莫明蹙起眉,一把搶過他的果子!澳愠缘谜媛!你吃不下,我吃!”
“我吃!惫乳L風搶回果子,小口小口地咬著。
“太慢了!”司徒莫明抓過果子,往他嘴里塞。
谷長風瞪大眼,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準吐,我娘說浪費食物的人會被巨蟲咬死!彼就侥麟p臂交握在胸前,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谷長風拚命想吞下嘴里的果子,無奈嘴里卻沒有一丁點可讓他咀嚼的空間。
“喔!你吃不下,浪費食物,大蟲要來咬你了!彼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谷長風瞪著她,想罵她鬼扯。但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天知道會不會突然真的冒出一只什么大蟲來咬他一口,只好拚命用盡腮幫子的力氣咀嚼,因而吃到滿頭大汗。
“哈哈,我真喜歡看你,表情好奇怪,看了心情真好!”司徒莫明見他滿臉扭曲,笑得東倒西歪。
谷長風好不容易咽下果子,整個人卻已經氣喘吁吁了。
他得想法子快點離開子虛谷,否則再多留幾天,鎮日被她當成茶余飯后的笑柄,那他和死了有什么兩樣。
“你想跟他一塊出去也成……”
“生米煮成熟飯后,我就要跟你一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