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分別后,蕓露便有了期盼,盼著她爹早日回來,盼著淳于顯早日來提親。
終于在她的期盼中她爹在中秋前兩天回來了,中秋是闔家團圓的節日,兩位太后在行宮待了近一個月,覺得差不多了,就啟程回來了。
薛柏回來那日和他一同回來的還有趙奎,趙奎也隨行去了行宮,一道回來的。
薛柏吩咐說趙奎要在這吃飯,晚飯的時候蕓露和蕓霜沒上飯桌,而是二人單獨開了個小桌。她還是知道避嫌的,哪怕薛柏說不用那么講究,一起吃,她還是堅持開個小桌,不與外男同桌。
翠雯既然為奴了,也沒有特殊化,就跟著玉芳她們一起吃。云姨怕她出身農家用不慣奴仆,還就著這方面給她上了不少課,這還是很有用的,讓她觀念轉變不少,有了主子的范。
吃過飯,薛柏跟趙奎在課客堂說話,蕓露全程沒露面,跟蕓霜窩在房里做針線。因為天色漸黑,點了油燈也不亮,做了一會,蕓霜就放下了針線,湊到蕓露耳邊跟她說悄悄話。
「姐,我看爹是有意將你配給趙大哥呀,可是淳于公子中意你呀,這可該怎么辦?」
蕓露也放下了針線,她也沒心思做針線。蕓霜能看出來的事情,她何嘗看不出來,之前她還想試試,可現在她是無論如何都得打消她爹這念頭的。
她轉過頭,瞪了一眼蕓霜,「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亂說話!
蕓霜掩嘴取笑蕓露,「姐姐這是害羞了嗎?詩經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姐姐這么好的姑娘,被多人歡喜不是極好的事情嗎,可以仔細挑挑。」
「女孩子矜持點,別亂議這些事情,婚姻大事,父親和祖母自有主張。我看你是規矩沒學好,回家了也該再多學學。」
「姐姐害羞了。我看祖母有意將你配給徐大哥呢,你是聽祖母的還是聽父親的?」蕓露微紅的臉讓蕓霜認定她是害羞了,這本是很嚴肅的話她都沒聽出來嚴厲。
蕓露無奈的很,見說不通,決定不搭理蕓霜了,又撿起針線做了起來,不過有些心不在焉,沒做兩下又放下了。
蕓霜在一旁偷笑,又說:「這兩個,姐姐怕是誰也看不上。哎,我什么時候能有個姐夫呢?」
蕓露無語,抬手輕拍了一下蕓霜!妇椭廊⌒δ憬,你年紀也不小了,等我嫁了,就張羅你的了,若是遇著什么事,到時候別怪我這個做姐的不幫你。」
蕓霜吐吐舌頭,不再跟蕓露開玩笑了,她還靠著蕓露以后幫她呢,這家里她最信她姐。
趙奎走后,薛柏喊蕓露去了書房談話,先是問了近況,而后才提到她的婚事。
「你也不小了,是爹耽誤了你,如今也該定下了,我也不跟你繞圈子,我屬意趙奎,而你們也相處的不錯。我問過趙奎,他說若是能娶了你定只有你一個,會對你好,而且他比你大些,知道疼人。可你祖母更中意徐家那位,他家與我家相差不多,他祖母又與你祖母交好,又住的近,這結為親家也挺好的。現下就是你自己的想法了,你看看哪個更合你意,跟爹說說!
該來的躲不掉,蕓露低頭沉思片刻,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既然躲不掉就得面對。
「趙大哥為人實誠,憨厚,徐大哥機靈,二人都是極好的人,但是恕女兒不孝,這二人皆非女兒良人,女兒……」蕓露咬咬牙,猶豫片刻,還是將話說了開來,「女兒有意中人,但是并非他們二人!
因她的話薛柏陷入了沉思,半響,他才問:「你的意中人可是淳于大人?」
蕓露驚訝的望著他,未料到薛柏一下子就猜出來了,驚訝歸驚訝,她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露兒,你這……」
薛柏惆悵的嘆了口氣,他就想到會是這樣,那次淳于顯來宅子的時候他就察覺出不同來,畢竟二人朝夕相處過那么久,加上少女懷春,而淳于顯本身優秀,蕓露對他產生感情并不奇怪。那時候他就想早些給蕓露定下來了,免得蕓露越陷越深,可那時候因著要去行宮忙了一陣子,等從行宮回來就是現在了。
沒等薛柏想出勸她的詞,蕓露自個先說了,「爹,我知道你是想說他那等門戶,不是我們這等小門小戶能高攀的,但是女兒就是喜歡他了,旁的人都歡喜不起來!
「你這是何苦呢,且不論這高不高攀,你這是一廂情愿,不是害了自個嗎!寡Π匕欀碱^,又嘆了一口氣。
「爹,女兒我不瞞你,公子他說他也心悅我,說等你回來就上門提親。」蕓露是豁出去了,她既然選擇相信淳于顯就不會懷疑他,也就這么跟薛柏坦白了。
薛柏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怕蕓露是因為涉世未深被人騙了,但是又覺得淳于顯此等人物定不會騙他們,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可能!改皇且{你為妾?」
蕓露搖了搖頭,「他說是正妻。」
「正妻?這等門第,可是好進的,露兒你可莫要被甜言蜜語給誆騙了!
「我信他,他說是正妻,必定會是正妻,若不然我也不敢跟爹說。我知道您是在擔心什么,請您給我一段時間,若是下個月他沒有來提親,或是說要納我為妾,那我就聽爹的,嫁給趙大哥!
蕓露堅定的話讓薛柏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這個女兒本就倔強早熟,這些年又不怎么相處,她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已經長成了一個可獨當一面的少女。她既然認定了,薛柏也不好再勸或者否決,就這么默認了,不再談論這個事情。
中秋過后,蕓露心就浮躁了起來,跟云姨學東西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每日都盼著淳于顯能來提親,又害怕他這個月不會來。
因為學的時候不上心,學的不好,還被云姨罰了,她站了半個多時辰都沒有讓浮躁的心靜下來。云姨見罰練立姿不奏效,無奈的搖了搖頭,又讓她去寫字。這寫字也是課程之一,她每日都要寫幾頁字,如今字不再是狗爬似得了,雖然還稱不上好看,但是能見人了。
她這次抄的是佛經,寫了一頁,漸漸沉靜了下來。等她抄完了幾頁,云姨才進來跟她說話。
「雖然不知道這近來是因為何事讓你如今焦躁,不過我想要告訴你的是,無論遇到何事,都要能保持鎮定,不鎮定也要想法子讓自己鎮定下來。心浮氣躁是大忌,會降低你的處事能力和判斷能力,就比如你現在學習的時候就沒有之前學的快了,還出現了不少不該有的錯誤。」
「謝云姨教誨,蕓露定謹記在心。這幾日是我焦慮了,多謝云姨點醒我!故|露反省自己,近來的確做的不好,憂思過慮,都有些魔怔了。
「明白就好,再抄一頁吧,抄完今天的課程就結束了。」
蕓露聽話的又抄了一頁,讀著那些佛理,心慢慢靜了。
就在蕓露期盼間,淳于顯上門提親了,因為他父親已經過世,和他一道來提親的是他大伯,青原侯。除了他們,還有一個媒婆,他在此之前就已經和薛柏見過了,還給薛柏透過氣,怕自己突然帶著媒婆上門嚇著他,只是他不知道早前蕓露就自個說了。
這日薛柏休沐,早早的就換了最體面的衣服在家里等著了。因著是提親,全程淳于顯都很安靜,都是那媒婆和他伯父再說。而現在薛柏只想確認一件事,那便是蕓露是嫁去為正妻,并不是妾,故而特意多問了兩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放下心。
這種時候蕓露是不方便露面的,就一直窩在閨房里,她那顆懸著的心在聽到淳于顯對她爹說:「我是真心誠意求娶蕓露,我定會一心一意對她,請叔叔放心。」后就落了下來。
這全程最懵懂的是范氏,她聽太不懂官話,只知道是有人上門提親的,而且對象還是淳于顯。因為一路上承他照顧,她對他印象是極好的,開始還想過撮合蕓露和淳于顯,路上就沒少給二人制造相處的機會,只是得知他的身份后就熄了這個想法,才轉而有意徐振陽。
這會淳于顯上門提親了,范氏還有些不敢相信,等人走了,范氏才問薛柏,得到薛柏肯定的回答后,范氏笑開了花,直言,「淳于公子好呀,以前我就覺得他和蕓露相配,又對蕓露好,是個良配!
不同于范氏的喜悅,薛柏有許多憂愁,自個選趙奎的時候就愁著趙奎配不上他女兒,只是沒有更好的。而如今這配他女兒綽綽有余的淳于顯來提親了,他又擔心著人家會對他女兒不好怎么辦,怕蕓露嫁進那等人家會低人一等,想著淳于顯以后會不會有妾室,想著……想著想著,就覺得他女兒似乎還不算大,可以再留兩年,沒必要這么急著嫁出去的。
那日淳于顯來提親排場還很大,周圍的鄰居都知道有一個貴公子跟她提親了,而且十有八九她家答應了。
這事自然傳到了徐家耳朵里,還有人跟她們說些嘲諷的話。他們一直相中蕓露做兒媳,但是蕓露他們不松口,就一直擱著,現下聽說了這事就坐不住,多方打聽得知真是貴公子跟蕓露提親了,那貴公子還是侯府的公子。那邊徐家老太太就是可惜,但是她兒媳卻不這么認為,有些怒了,范氏去找徐老太太聊天的時候就在旁說了些風言風語。
范氏被氣的要死,氣哄哄的回來了,一進門就罵徐家媳婦,那日薛柏正巧在家,一聽自家娘罵人就問她何事這么氣。
「哼,還不是哪個徐家媳婦,她竟然跟我說我們瞧不上她家是賣了閨女攀了高枝,說蕓露是去跟人做妾的,真是的,我們是賣女求榮的人嘛?如果不是正妻我還不愿意蕓露嫁呢。以前還想著結為親家,現在看來,還好沒有,要不然有這么個婆婆,就是坑了蕓露!
「娘,莫要氣,我們知道并不是這樣就好了,與他們氣甚!
不同于范氏,范氏官話只能說幾句日常的,也就聽得懂幾句日常的,自然沒有聽到其他鄰居說的風言風語,他每日都少在這邊待都聽了不少,可見他們每日都會談多少。
他剛聽到的時候也很氣,只是氣過之后就在考慮另一個問題,是不是該換個房子了。這地離金吾衛有點遠,金吾衛是在皇宮邊上,而他每日還得騎馬去皇宮值班巡邏,這也太難了,加上如今院里人越來越多,有些住不下了。
這么想就付諸了行動,得閑的時候就去找找房子。
而淳于顯和蕓露的婚事也進行的很快,問名,納吉就是走了個流程,十天之內就給過了,過了這兩個流程,二人就算定親了。剩下的就是納征,請期,親迎了,后面這些要繁瑣些,故而也慢些。
很快就到了九月,皇帝要去秋獵,薛柏沒找兩日房子就忙了起來,便只能先擱下了。
九月初四,天和日麗,皇帝攜眾臣民出發去秋獵了,作為臣子的淳于顯和作為金吾衛小隊長的薛柏都一并去了。
蕓露這邊就是準備著待嫁的事宜,她母親過世了,范氏不懂都城這邊的習俗,這大部分還是云姨在幫著準備。比如繡嫁衣,就是云姨院中一位擅繡工的婢女在繡,蕓露她那繡工就只能繡一部分,真要全繡,那嫁衣沒法見人了。所以,她每日還是會來云姨這邊,除了繡嫁衣,她也沒有擱下禮儀這些的學習,還多學了其他東西,她每日在云姨處學了,回家還練習消化,那努力程度堪比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