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瑪從小教我念書,只要把很多書都讀通,自然能懂。”佟奕馨自信道。
“你……你念過很多書?真的?”薩濟爾更訝異了,沖口就問:“你會寫字?能作詩嗎?”
“我、我只是跟著阿瑪隨興念念罷了!斌@覺透露太多,佟奕馨急著撇清,“其實也沒什么,就認識幾個大字!
“你太客氣了!
“不不,是真的。”佟奕馨整張臉像燙熟的蝦子,又紅又漲,囁嚅道:“大人,奴婢還得給阿瑪熬藥,告退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探望佟督軍。”薩濟爾跟著起身。
“不用了。”佟奕馨更著急,阿瑪身體已很不好,見了朝廷重臣免不了繁文縟節(jié)更折騰,“大人請留步,不敢勞煩大人大駕,奴婢先告退了!
佟奕馨快步離開,思及父親多年來刻意與京里保持距離,當中必有不得已的理由,她不能惹事再讓病重的阿瑪憂心才是。
她真的是佟國璋的女兒嗎?
薩濟爾望著佟奕馨腳步匆促,慌張飛奔而去的身影,獨自怔忡了起來,頃刻間,他對她的來歷非常好奇,既然佟國璋曾是朝廷武官,打探他的消息應該不難才是。
每夜,薩濟爾總是很難壓下心口一股想往塞外盛陵飛奔而去的沖動。
之前,他駕馬飛馳到盛陵是擔心深埋黃土中的亡妻伊蓉無人陪伴,但是,自草堂中偶遇出身神秘的佟奕馨之后,薩濟爾心底明白,那最初的動機已悄悄改變了。
追查佟奕馨身世仍未有清楚線索,薩濟爾很想再與她多深聊幾句,嘗試探得更多追查的方向,也因這股壓不下的強大動機,讓他不顧冬夜的塞外氣候寒酷多變,即便下著雨雪,刮著暴風也勇敢跨上馬背,直聘向前。
眼前暗無光線,馬術高超地薩濟爾不畏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路,但大風雪夾雜冰凍雨刨就很難前進了。
“嘶——嘶——”
訓練有素的駿馬挨不了風雪刮刺,害怕得停住腳步且昂頭鳴叫,但薩濟爾用力拉扯韁繩,用盡任何辦法鞭策駿馬,怎么樣就不想放棄前往盛陵。
困難地一步一步往前行進,不知道捱了多久,薩濟爾只覺握著韁繩的雙手已凍到毫無知覺。
天開地闊的塞外仍是無停歇的大雪,沒有星光引路,憑著方向感前進,既見不到前路,當然也看不到四周環(huán)視的重重危機……
咻!砰!
突地一陣巨響,薩濟爾只覺后腦勺一陣疼痛,似是重物從高空往下飛撞,他還沒來得及感覺是什么東西撞到自己,整個頭已經(jīng)開始沉甸甸,隨即帶來狂烈的劇痛和暈眩。
不!不!不能這樣就倒下去!
一定要撐住,再撐一下子,前面不遠處就是草堂了、
不能倒!撐著點!加油!
忍住痛,薩濟爾撐出全部意志力往前進,約略感受自己受的傷不輕,萬一在此無人雪地倒下定是必死無疑。
他不能讓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無論如何一定要撐到草堂去,薩濟爾心頭有一股篤定,知道佟奕馨現(xiàn)在一定在草堂里,只要撐到那里,自己一定有救。
終于,薩濟爾撐到草堂外,他一手支往后腦,感覺有一道溫熱血流沒有停止過,他想張口出聲喊叫,卻痛到無法叫出聲來——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佟奕馨才提著備好的雜糧茶水到草堂門口,見到薩濟爾腳步蹣跚,表情十分痛苦,她急忙奔向前去查看,“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我、我的頭……頭……受傷了。”
“頭?”佟奕馨懷疑地往他頭部看去,嚇得大叫:“血,天。∧髁撕枚嘌!”
“……”他已無法再言語,虛弱地指了指草堂里。
“快快!先進去里面。”佟奕馨什么禮節(jié)也顧不了,急忙把他撐扶進草堂里。
“大人,您忍耐一下,我馬上幫您上藥!睕_到儲物間,佟奕馨第一個動作就是拿出阿瑪珍藏備用的上好創(chuàng)傷藥。
以前阿瑪帶著她去打獵,偶爾也會有跌打損傷或是被猛獸傷害的意外,老人家每遇到事情就會教她應該怎么冷靜處理傷處,長久的潛移默化,她動作已經(jīng)十分熟練。
忙乎一陣子,清掉傷口污血,再熬上藥材,一直等到薩濟爾沒再喊痛出血,佟奕馨總算松了口氣。
“呼!嚇死我了,怎么會傷成這樣?”她突然往長椅一坐,恰好緊挨坐在他身邊。
“這,我猜是……被大風吹落的枯樹干砸的!绷魈嘌,薩濟爾說話很虛弱,“還好,我硬撐著到草堂,要不然,后果可不堪設想!
兩人相識以來,這是第一次毫無距離的相偎相依,緊張情緒松懈了,才隱隱聞到由他身上傳來的高貴檀香。
佟奕馨怔愣了一會兒,猛然想到這樣太不成體統(tǒng),身為奴婢怎么能與大人同坐一處!
“大人,您福大命大,就算遇到禍事也一定能逢兇化吉。先安心在這兒歇著,您一定會沒事的!
佟奕馨離開長椅,到后頭拿了一方熱毛巾遞上,“來,給您擦擦臉,讓身子暖些!
“……馨兒!蓖坏,薩濟爾沉沉地喊了她的名字。
“?”沒料到薩濟爾會這么喊她,佟奕馨愣了。
“不介意我這么喊你吧?”壓低嗓子,薩濟爾柔情款款地揪住她。
“當、當然不介意,我怎么敢介意呢!”佟奕馨被他看得臉都紅了,囁嚅道:“大人喜歡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呵呵,瞧你——還老是以奴婢自居!彼_濟爾伸出手,示意她到身邊坐下,“來,坐這兒,多陪我聊幾句!
“可是·····”她遲疑著不敢行動。
“別可是,你今天救了我一命,功勞可大了,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不過是舉手之勞。大人,您別折煞我了!
“別說了!彼_濟爾不容她再拒絕,伸手將她拉過,“我說是救命恩人那就是。反正,現(xiàn)在你我地位是一樣的,至少在這個地方不必拘束!
雖然受了傷,他語氣上仍顯霸氣,佟奕馨震攝于他的威嚴,只得乖乖坐下。
“馨兒……”薩濟爾再次喊她小名,溫柔多情。
“是,大人!
“最近還讀我寫的那些詩嗎?”風雪中,他柔情請問。
“我……我……偶爾會,其實——”佟奕馨很多話想說,一時間卻什么也說不清。
“呵呵,隨便聊聊而已,別緊張!
“不,不是緊張。其實,我很想跟大人說,您對少福晉的深情,真的好讓人感動!
“嗯,可惜無論我再多心,用情,伊蓉她——永遠不可能再回到人世間!
說完,薩濟爾沉默了。
紛雜情緒涌上,他需要冷靜理清——本是太想念伊蓉才經(jīng)常往盛陵跑,或許是冥冥中的安排,卻因此認識了神秘又獨特的佟奕馨。
難說這一切不是逝去的伊蓉在無形中為他牽線安排的。
“唉!”沉沉地,薩濟爾嘆了口氣。
“怎么了?大人您的頭又痛起來了嗎?”佟奕馨關心問道。
“沒有,我的頭還好!彼_濟爾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擔心,我多歇一會兒就好!
“那么,大人您好好歇著!
佟奕馨見屋外天色已亮,怕是到了阿瑪該起床吃藥用膳的時候,“我怕我阿瑪?shù)戎人,我得先回去看看,等忙完了再來探您!?br />
“馨兒,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兒!有你這么個好女兒,督軍一定很驕傲!
“孝順是應該的,何況阿瑪是我在世間唯一的親人,不孝順他要孝順誰呢?”
她笑得黯然,似乎不愿再多談及身世問題。
“好,你趕快回去,外頭現(xiàn)在風雪未停,路上多小心!
“可是……大人,您自己真的可以嗎?”佟奕馨憂心看著他,“待我回去給阿瑪伺候完湯藥再過來,得要花點時間!
“別忙了,風雪這么大,怎么能讓你兩邊奔忙。”薩濟爾摸了摸敷好藥的后腦,微笑,“血止住了,又有你的藥敷著,我想是沒問題了,你還是安心回去給督軍奉藥吧,不必擔心我。嗯?”
“喔……那我先走了,大人保重。”
“快去吧!”瀟灑揮了揮手,薩濟爾朗朗一笑,“別多想了,我保證很快就把傷養(yǎng)好,變得活蹦亂跳的隨時能到這兒里找你話家常,好嗎?”
聽完他這番話,她的臉又不爭氣的燒紅了。
“嗯,好!
其實佟奕馨很想再跟薩濟爾多聊一會兒,又怕自己表現(xiàn)太熱絡給人家笑話呢!
畢竟是個懷春少女,很多男女間微妙的情愫她一點兒也不懂得應付,羞怯的她只能帶著不舍眷戀的心情加快了腳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