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位于小巷子里的手工精品店,名叫「花朵魚」。
這家店不大,約莫只有八坪左右,店門外的招牌也不大,大概要眼尖或有緣分的人才看得到。小小的店,小本經營,里面除了一位老板兼股東以外,也只請了一個工讀生美眉而已。
那位老板兼股東正是熱愛手工精品的安綺竹。
其實,幾個月前這家店還叫做「彩衣」,安綺竹之所以會買下這里,是因為以前還在念大學的時候曾經過這里,來這里買了未完成品回家縫制,由于老板娘做人很好、手藝更佳,從此她就愛上了這家溫馨的小店。后來知道這家店在征工讀生,她也跑來應征,并順利待下來。
幾個月前,「彩衣」的老板娘決定收起這家店,陪小孩到國外讀書,安綺竹和父母商量后,決定出資頂下這間小店,除了部分存款以外,還跟銀行貸了部分款項,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學習適應,現在店里的一切總算都上軌道了。
其實這家店的營業額不是很高,想要賺大錢是不可能的,但這是安綺竹最熱愛的工作,她也以這家店為重心,老板兼工友,什么事都自己來,打掃、整理貨品、補貨以外,還固定開課教導有興趣的婆婆媽媽和年輕女孩縫制作品。
安綺竹的個性開朗,手藝好,作品也很新穎,加上每次一走進店里就會聽到溫柔的輕音樂,讓人深感舒服,使得來過的客人都贊不絕口。
大家都覺得這家店可以讓人越來越有氣質,只是,偶爾也會有例外的時候啦!
「綺竹姊、綺竹姊——」
這幾天的安綺竹有些奇怪,神魂不知道飄到哪里去,常常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每次旁人想喊她,非得站到她面前大吼不可。
「什——小芹,什么事這么大聲?」安綺竹驚嚇地看著她并拍拍胸口,耳朵差點沒聾了。
「哎喲,綺竹姊你是怎么回事?老是恍神。」工讀生小芹指著前方一臉溫慈的女人。「陸太太問你這對玩偶哪時候可以給她啦!」
「呃,好啊好啊!拱簿_竹顯然思緒還沒歸位。
「好什么?!」小芹真的快被她氣死了。這個老板娘平常就少根筋,現在恍神更嚴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綺竹姊,快回答!
呼,被她氣死了,想她原本是個氣質美少女啊,只可惜跟她在一起,要維持氣質真的很難。
「呃,對不起對不起!拱簿_竹連聲道歉。
「道什么歉,你們兩個誰是老板娘?」剛由門外走進來的段凱芙實在看不下去了!哥娦∏郏l教你欺負我們家小竹子的?」
「我哪有?」她還沒怪安綺竹害自己老是沒氣質地大嚷呢!甘蔷_竹姊一直不回答陸太太的問題。」她又將問題重新說一次。
「對不起,陸太太,很抱歉,請您三天后再來拿好嗎?」安綺竹連聲道歉。
送走了陸太太,她才輕吐一口氣。
「小竹子,我就知道你最近上班一定會恍神,特地買了好吃的東西過來給你補補元氣!苟蝿P芙笑得一臉狡猾。
「最好是這樣!拱簿_竹收下東西交給一旁的小芹,而后走到另一邊佯裝忙碌。
「別來這套,你知道我若要不到答案,絕對不會罷休的喔!」段凱芙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你怎么那么閑?沒廣告拍、沒有秀約,那可以回家寫稿!拱簿_竹知道她要問什么,偏偏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呵呵,說不定你講一講,我就會有很多寫作靈感!苟蝿P芙竊笑。
「你要我說什么?」
「那天你為什么要逃?」
「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安綺竹當然知道她問的是前幾天在百貨公司遇見上官曜翔的事。
說實在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逃,也許——
「心虛,你一定是心虛!苟蝿P芙一口咬定!刚l教你要辜負他?蓱z的上官學長,我想他到現在一定還很納悶,當初你為什么會突然不見了!
安綺竹小小聲說:「怎……怎么可能?別忘了,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說到這個,我才覺得有趣。」段凱芙不愧是演藝圈的人,果然很八卦!感≈,你注意一下那本雜志上刊登的照片,我們那位上官學長的未婚妻,天啊,那張圓圓的小臉蛋和大眼睛,簡直跟你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什么年輕時候,我現在很老嗎?」
「拜托,這不是重點!苟蝿P芙真的會被她氣死!钢攸c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你說多奇妙。」
「你在想什么?那怎么可能!拱簿_竹當然聽得懂她的暗示,只是仍然裝出鎮定平靜的模樣。
「是真的!顾龔娬{,由包包里拿出一本過期的商業雜志!覆蝗唤o小芹看看,小芹你別吃了,快來看看這個人像不像——」
段凱芙抬頭,聲音戛然停止,好像被貓咬掉了舌頭似的。
她總是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安綺竹很不習慣她這般安靜,好奇地轉過頭來,卻見到一個令她想逃的人——上官曜翔。
「好久不見,我們……可以聊聊嗎?」
。
上官曜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天他明明喝得很醉,他甚至搞不清楚東南西北,連自己怎么坐上車,怎么回到家的都不知道,但是他的記憶中偏偏殘存著「花朵魚」那塊小招牌。
猶豫了好幾天,他不但無法靜下心來工作,還做錯了很多事,引起下屬的注意。
為了治療這個「心病」,上官曜翔終于決定前來。雖然他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但是當年那件事讓他耿耿于懷,他還是想要一個答案。
因此,上官曜翔像個傻瓜一樣,憑著記憶開車在附近的幾條巷子里鉆來鉆去,沒想到還真的找到「花朵魚」這間店,而且安綺竹也在里面。
再見面,感覺真的有點不一樣了。
那位記憶中活潑開朗的美少女,變成溫柔可人的恬靜小女人,過去嬰兒肥的圓圓臉蛋也瘦削了不少,變成瓜子臉。
也許,唯一不變的只有一樣迷糊的個性。
現下,上官曜翔和安綺竹就坐在「花朵魚」附近的咖啡店里。八年的歲月讓他們彼此之間出現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筑起了一道無形的陌生城墻。
「一切還好嗎?」上官曜翔見她一直低著頭,只好先開口打破沉默。
「嗯,還好,都好!拱簿_竹也在偷偷地觀察他。
八年前,他是轟動全校的白馬王子,八年后,更加成熟穩重的他變成了金融界舉足輕重、年輕有為的金童。
其實這一切都不難想象,上官曜翔原本就是那么出色,只是這樣成功的男人當年會看上微不足道的她,如今依然讓安綺竹有種不真實感。
也許他們分手是對的,要不然,現在她站在他的身邊……
她實在很難想象那個畫面,俊男配上個平凡的小女子,好像有點不協調……
「小孩呢?」上官曜翔強顏歡笑。「只生一個?」
「嗄?」安綺竹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你說蕊蕊嗎?是啊,只生一個,她沒有兄弟姊妹!股瞎訇紫柙趺磿䥺栠@個問題?好奇怪。
「是嗎?那真可惜,蕊蕊很可愛,很……像你!
「蕊蕊像我?」安綺竹驚奇地揚起笑臉!笇β铮揖驼f蕊蕊像我,尚宇哥也這么說,小芙和阿菲卻老是說蕊蕊像她們,真是莫名其妙。」
「尚宇哥?」叫得真親密,上官曜翔一顆心酸酸的。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她已經是有夫之婦,但是從她嘴里聽到其他男人的名字,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杆麑δ愫脝?」
「很好啊,有點……太好了!拱簿_竹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
蕊蕊的父親楊尚宇正是她小時候的鄰居大哥,個性溫柔,是個很好的人。三年前,蕊蕊的母親不幸發生意外去世,他難過地獨自帶著女兒北上,離開傷心地。后來,有一次他們意外相遇,她和段凱芙、祈可菲見蕊蕊乖巧可愛,而且那么小就沒有母親,都很心疼她,所以認了她當干女兒。
楊尚宇見她對女兒的用心,非常感動,加上兩人小時候的情誼,因此近來開始對她出現了追求的舉動,讓她有些困擾。
她小時候是曾經很喜歡楊尚宇沒錯,但那只是對鄰居大哥哥的喜歡,她知道自己和他根本不會產生男女之情,只是現在不知道該怎么拒絕才好。
「太好?」老公對她太好她還嫌?那顆小腦袋到底在想什么。上官曜翔很難理解。「那你過得幸福嗎?」
「還不錯,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嘍!拱簿_竹反問。「那你呢?」
「不好,很不好!
「哪里不好?我看到雜志了,你……未婚妻很漂亮!
「她哪里漂亮,根本比不上你!股瞎訇紫枵f得很直接。
安綺竹一愣。這家伙在說什么,害她不知道怎么接話。
「對了,那天你看到我為什么要逃?我有那么可怕嗎?」他有些不高興!妇退隳憬Y婚了,我們——我也還是你的……學長!
安綺竹沒聽出他的語意,以為他是在說如果她結婚以后,他們還是能保持學長學妹的關系。
她輕嘆氣。兩人曾經是那么要好,他們還相約要永遠在一起,現在,他只是她的學長……唉,好、心酸。
「嗯,你說得對,就算你以后結婚了,我也還是你的學妹!拱簿_竹深吸了口氣,努力擠出一抹笑容!父奶臁瓗阄椿槠薜降昀飦碜咦,我可以送點小禮物給她!
「不用了,她不會喜歡那些!股瞎訇紫杩戳怂谎郏B忙補充。「別誤會,我不是說你的手藝不好,而是卓欣薇拜金,她只喜歡名牌!
安綺竹眨眨眼,有點不能理解。怪了,他怎么將他未婚妻批評成這樣,還指名道姓,聽起來兩人不像戀人,倒像是仇人。
「是……是嗎?」安綺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管他們之間怎樣,都不關她的事,誰教她現在只是「學妹」。
上官曜翔凝視著她,心里有些傷感。
如果他們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沒有錯過,該有多好,現在的他們應該很幸福吧?
「怎……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嗎?」安綺竹很困惑,被他這樣專注地看著,她有些心慌意亂,臉上微熱,心跳無法控制地加速。
「呃,對,你臉上有個白色的臟東西!顾鸭逓槿似蓿瞎訇紫锜o法承認自己對她難以忘情,只好隨口亂扯。
天啊,他在想什么?上官曜翔敲敲自己的頭,他居然嫉妒那個擁有她的男人。
八年的歲月那么長,他怎么能冀望這么可愛的小女子仍保持單身?沒見到她之前,他以為自己能心懷灑脫,就算偶然路上相遇,他還是能保持冷靜,可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嫉妒到快發狂。
「真的,在哪里在哪里?」她驚慌地摸著自己的臉。
見她這樣,上官曜翔突然輕揚嘴角。這么多年了,她怎么還是如此容易受騙,如此天真單純。
「笑什么?」安綺竹拿出小鏡子照了照。
「雖然有點晚,但我還是很想知道,當初你為什么沒有來?」這是上官曜翔此行的最大目的。
「你是說出國的事嗎?那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