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棄跑車,夏淮瑾步行在田間小徑上,一盤棋的時間,讓他想見薔薇的心更加明確。其實,他就是想見她才會來此,方才躊躇了下,是希望自己多思考這一趟冒昧拜訪會不會給她帶來困擾,但他發覺自己想見她一面的念頭,塞滿整個腦袋,理智毫無位足之地。
一盤棋,原本獨自下棋的老人高興有了戰友,他也有所獲,得知高山青此刻正在田里忙,而薔薇……欸,何秀珍,她在半個鐘頭前,提了一袋東西往田里去。
下棋的老翁告訴他,何秀珍這次回來變得非常多,賢慧到令人傻眼,他每天在樹下下棋,都會看見她提著點心和飲料到田里給阿青吃喝,以前她從不理他死活的。
聞言,他內心百感交集,若薔薇決定當高山青的賢慧妻子,他應該尊重她,但他非常舍不得她跟著高山青吃苦,想想,她當他的妻子一個月,過的是貴婦般的生活,哪需要頂著大太陽到田里……想到此,他的心就一陣痛。
站在田埂,放眼望去,每一畝田看起來都一樣,連人也都相似得難以分辨,男的黑壯,女的戴著斗笠,從頭包到腳,他試圖用明亮的雙眼尋找薔薇美麗的身影,他有自信,只要看到薔薇的背影,他一眼就能認出,但……搜尋片刻,沒有任何發現。
他想,該不會是和薔薇錯身而過,她早已經回家去了?
既然來了,還是看一下高山青人在哪里,他的田都種些什么農作物好了。
他發現前方有位穿花衣花褲的大嬸,正坐在田邊歇息喝茶,幾個箭步上前,清了清喉嚨,極有禮貌的彎身問:“這位大嬸,請問一下高山青先生的田在哪里?”
“這里就是……你,夏……夏先生,你、你來做什么?”戴斗笠包花布的大嬸一抬眼,兩人同時嚇到。
“你,薔……薔薇?”看到解開花布的那張臉,夏淮瑾震驚不已!澳、你怎會穿成這樣?”薔薇的穿著向來極辣極性感,這身阿婆裝,打死她都不會穿的!
見到他來,何秀珍的心頭莫名悸動了下,不自在的撥著散發,按壓下不規則的心跳,調整心態,佯裝若無其事。
“我是來工作的,穿什么都無所謂!彼凵聍隽讼拢欢B日來覺得自在的穿著,為何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會突然覺得別扭?就像被舊情人見到自己狼狽模樣那般,有一股想逃離的窘態。
舊情人?呃,他,算是吧!畢竟她和他結過婚,認真說起來,他算是她的前夫。
“你,可是以前你根本不可能穿……”頓語,瞠目,嘴張得老大,“這么……樸素的衣服!彼M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委婉的將“樸素”一詞脫口而出。
說“樸素”還真是客氣,他認定的“樸素”是恤加牛仔褲,眼前這一身大花阿嬤裝,他真的無法接受它套在薔薇曼妙的嬌軀上。
“有何不可?難不成你希望我穿著袒胸露背裝來種田嗎?”將窘然的心情壓下,她涼涼的反諷。
她是刻意這么穿的,在她決心當賢妻良母之后。
她想,以前的她穿著可能太花枝招展,回到村里的前幾天,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有男人對她投以輕浮曖昧的笑,有的甚至過份到暗示要約她去賓館……
男人沖著她笑,女人卻恨之入骨的怒瞪她,她還聽到她們在背后罵她賤女人,有位國小女老師一看到她,顧不得老師形象,氣得當街大罵她放浪形骸,她想,可能她以前和這個女老師的丈夫有什么不正常關系,才會莫名惹來一頓罵。
這些女人的謾罵,她都可以當作沒聽到,不痛不癢,反正她什么都不記得,賴皮的假裝事不關己,但一聽到“放浪形骸”這四個字,她就覺得頭好痛,似乎這句話曾將她傷得很深……
憶及此,她的頭似乎又隱隱作痛--
“薔薇,你怎么了?”見她眉心微皺,夏淮瑾焦急的問。
“我……”她很想淡然的說沒事,瞥見高山青從田的另一端急急跑來,她板起臉,不悅道:“看到你我就頭痛!
當好妻子的首要條件,就是和這個帥痞子徹底斷絕來往--這么一想,心,莫名的揪痛,眉心再度蹙起。
若自己以前真的這么水性楊花,那她一定最喜歡他,要不,她怎會和他結婚?
撇開愛不愛,他又帥又多金,阿母說她愛慕虛榮,那她肯定愛死他。
是因為如此,所以想到要和他徹底斷絕來往,心才會隱隱作痛嗎?
憶不起,自然也理不清。那場車禍,據傳是她“老相好”的兩兄弟當場死亡,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可一想到要和他撇清關系……她就心痛、頭痛,全身無一處不痛。
“秀珍--”急喘喘跑來的高山青,見到來人,明顯吃了一驚,“夏……夏先生,你……”
“我來看你們……過得好不好。”夏淮瑾露出一抹僵笑,在人家丈夫面前,總不能大刺刺的說“我來看你老婆”。
“我們很好,你看到了,可以走了。”何秀珍口是心非,將見到他的那抹驚喜隱藏好,倒了杯茶,遞給她的“老公”喝,“阿青,你好辛苦,看你流這么多汗,先喝杯茶,休息一下。”
她不僅奉上茶,還幫他擦汗,這樣的舉動,狠狠刺傷夏淮瑾的心。
“可以……給我一杯水喝嗎?”走了一段路他也口渴了,再怎么說,他好歹是“客人”,倒杯茶給客人喝,不為過吧。
客人……他的心又暗傷了一回。
她看他一眼,“是純青草茶,不加糖!
“我不嗜糖,我一向喝黑咖啡!睂ι纤难,他試圖和她心靈相通,“你了解的!
她則是用呆滯的眼神回應他,“沒印象!闭f完,她應他的要求,倒了杯青草茶給他。
他接下,喝了一大口,下一秒,青黑色的汁液馬上從他口中噴出,“這是什么?好難喝!
“鄉下版的黑咖啡!彼龥鰶鲅a上一句,“不加糖。”
夏淮瑾哭笑不得,邊用手抹去嘴角殘漬。
高山青見狀,好心地問:“夏先生,那邊有水,你要不要去洗個手?”
“小高,你,人真好!彼能說什么,不得不承認小高這個丈夫的度量和一般人相比,的確大得多,撐十艘船怕是綽綽有余。
洗好手,踅回時,他見薔薇正在接手機,素凈臉上滿是焦急,“怎么辦?媽說小可發燒還吐,抱著肚子直喊癇……”這些話,當然是對著她“老公”說。
“肚子痛的話,家里有腸胃散,在客廳的抽屜里……”
“媽說已經吃了還是沒效……”
“那,打電話請診所醫生到家里幫小可打一針!
“診所的電話號碼……”
“那個,電話號碼是……”高山青抓抓頭,越急越想不起來,“對了,打給村長,請他幫忙叫醫生!
“噢,那村長電話……”
夏淮瑾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了。感覺喵喵叫肚子痛的情況釘點嚴重,他們夫妻倆還在那邊……不,他要質詢的人只有高山青,薔薇因為失憶腦袋變得單純,她慌得六神無主,無法做出正確就醫判斷這無可厚非,但高山青身為人父,居然想用腸胃散或是請診所的醫生隨便替女兒打一針,這樣的父親真是不及格!
“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夏淮瑾直接下達指令。
“可是救護車到這里還需要一點時間……”正要打電話給村長的高山青,停下手邊動作,只差沒立正響應。這個人高馬大的夏先生,每次正經八百說話時,都會令他不由自主地恭敬聽命。
“那就直接送喵喵去,呃,你的女兒到醫院去!彼a了一句,“開我的跑車去!闭f完,他很自然地牽著薔薇的手就跑。
被他的大手包覆,一股電流穿透掌心直達胸臆,怦然心跳之余,心里更愧疚,她的女兒都生病了,她還在想和男人之間的曖昧……
理智清醒,發現他拉著她跑,她突然驚喊,“我不知道醫院在哪里!彼衽埽瑹o濟于事。
已經來到車旁,他才發現這點“失誤”,回頭看,小高居然還遠遠杵在田邊沒跟上來,大概是看到自己老婆被帥哥拉走,一時傻住不知如何是好。
“先上車,到時總有人可以問!
被他拉上車的那一瞬間,她腦海里突然浮現曾坐過這輛車的景象,不過畫面一閃而過,她也沒時間多想,因為此刻最重要的是,要先回家帶小可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