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聽來,陳金花無非是希望她主動向高山青提出離婚要求,她靜靜聽,心頭無波瀾,唯一一個小波動,是陳金花帶著小可出去玩前,對她說的最后一句--
“秀珍,你考慮一下,如果你決定跟阿青離婚,過兩天再告訴他,千萬不要今天說,因為今天是阿青的生日!
她的心縮了下,不是痛,是愧疚。她不記得老公的生日,母親大概也因為操心她的事忘了,就算無緣當夫妻,他還是小可的爸爸,他生日,她至少也該像陳金花一樣,煮碗豬腳面線給他吃,即使不會煮,到市場買一碗聊表心意嘛。
她想,那一大鍋豬腳面線,肯定是陳金花特地為高山青煮的,不是“不小心”煮太多。
靜坐片刻,她沒有考慮任何事,因為根本就不需要考慮,誰適合當高山青的妻子,明眼人都會投陳金花一票。
不經意地,何秀珍的目光瞥見前天夏淮瑾買來送給小可的電子琴,她的腦袋自動運轉,想到他說--“能夠聽到你彈的優美鋼琴聲,就是我最想要,也最棒的生日禮物!
看吧,該死的她,在第一任前夫生日當天,想的卻是第二任前夫的生日禮物,要不要偏心得這么明顯?
明明前天夏淮瑾拿琴來,要她試彈一下,她還堅稱自己不會彈,因為母親和高山青都說她沒學過鋼琴,也是,她家這么窮,哪來的閑錢學琴?
可是現在,琴音不斷飄入耳中,是她在彈琴?驚訝之余,在琴鍵上跳舞的手指仍未停,她舍不得停,手指敲著琴鍵的觸感好熟悉、好熟悉……
一個溫馨畫面突然跳進她腦海,有一個美麗的母親,帶著慈愛的笑容,摸著她的頭--
“你果然會彈琴!”
誰,誰在說話?
彈琴的手停頓了下,腦中畫面突然消失,緩緩張開眼,一個高大帥氣挺拔的男人,正兩手環胸,斜倚著門,黑眸含笑地瞅著她……
她怔愣住,微張的十指像被黏在琴鍵上,收放不得。
“那,那不是我彈的,是……是電子琴自己彈的!睆椙俦淮剑涡阏浠钕瘳F行犯,努力找借口為自己辯解,“你聽。”按下電子琴自彈功能鍵,琴音自動流泄。
明明也不是什么壞事,她也不知為何被他撞見她彈琴,她會這么不自在。
“真的耶!”夏淮瑾非常配合的露出吃驚表情,旋即垮下臉,“你把我當笨蛋嗎?你剛剛彈的那首曲子,電子琴里的設定若是有,我就嫁給你!彼裘家恍Γ暗绻麤]有的話,你就嫁給我吧!”
“干么勉強自己!弊砸詾橛哪臒o聊家伙!
起身,她欲往廚房走,他卻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把她拉到懷中,她一臉驚恐,她還沒跟高山青離婚,村人都認定她是高山青的妻了,萬一被別人撞見,一定會傳得很難聽。
她努力想掙脫,他卻將她抱得更緊,低沉的嗓音不同以往的輕佻,透著一絲無奈。
“薔薇,我好想你,為什么你不回到我身邊?”他把頭枕在她肩上,嗅著毫無香水味的她,“我想念你身上的香水味,不管是甜美荔枝還是高雅牡丹,香水在你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氣,就是與眾不同,因為你有一顆火熱的心,能夠讓香水的香氣發揮到極致!
雖然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么,荔枝、牡丹,關她什么事?但,她的心還是被打動了,被他真切結實的擁抱,低沉的嗓音所打動。
“就算沒有彩妝和香水,我還是愛你,愛得更加踏實!彼嬲\的道。他承認他的確是個“無辣不歡”的男人,女人越性感火辣,他越愛,他曾以為自己絕不會愛上“保守派”的女人,穿著樸素、沒化妝、身上沒一丁點香水味,那會令他驚悚的打從腳底毛到頭頂。
但看看現在的薔薇,頭發比他一夜胡碴長不了多少,常用一條花布巾包住,臉上沒半點妝彩,身上沒有任何香水味,還常穿一些“伯母裝”,照他以前的審美觀,眼前這個女人絕對馬上被判出局,但現在,他卻將她摟得死緊,生怕她像泥鰍一般溜掉……
他,肯定愛死她了,要不,就是連他也失憶,忘記自己是個時尚型男,該配一個火辣性感尤物。
他,沒失憶,所以他確定自己深愛著她。
“薔薇,為什么你不相信自己是薔薇而不是何秀珍?我們一起努力找證據,再合情合理地把閑雜人等全踢開,到時,我們就可以一起天經地義的回臺北的家,再續甜蜜的新婚情。”
他知道現在令她顧忌的人是高山青,她內心覺得虧欠小高,所以此刻她不能做出抉擇,但若她不是何秀珍,那所有問題就都迎刀而解了,小高這個“閑雜人”不用他們踢,他就會識相的乖乖讓開。
但這只有他自己一頭熱的認定,久了他也會感到無力和無助,他是高大強壯,可他的心也有脆弱的一面,若有她的支持當后盾,在愛情的加持下,要他一個月都不睡覺,日以繼夜地找證據,他都OK的。
可惜,她一再的逃避退縮,不愿正視這個問題,令他氣餒。
不掙扎不反抗,輕輕地合上眼,留戀的將臉貼靠在他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好熟悉的感覺,他的真情真意竄入耳中,敲動她心房的同時,卻也勾蹙她的眉……
他聽來略顯無助的聲音,揪疼她的心,她應該勇敢的附和他,陪他一同找出薔薇不是何秀珍的鐵證,即使最后結果不如他所預期,至少,她曾有心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就當回報他對她的……不,他對小可的好。
但是不知為何?她很害怕,害怕薔薇不是何秀珍……這很矛盾,若她不是何秀珍,她就能高興的和他雙宿雙飛,不是嗎?那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她不知道……不知道……
“薔薇,你會說英文、會彈琴,這些何秀珍都不會,所以,你和她并不是同一個人,你是你,你是我的愛妻朵薔薇!毕幕磋暮陧顫M深情,低沉的嗓音真情誠懇。
仰首凝望,他一字一句帶著摯情摯愛的言語,打動了她的心,即使未有任何證明,此刻,她已經相信他所說的,她是朵薔薇不是何秀珍。
她深愛過他,這點,無庸置疑,因為縮在他懷中,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薔薇,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低啞的嗓音帶著壓抑多日的痛苦。
四目交接,黑眸中的深情傾泄而下,涌入她眼里,竄流心間,勾舞沉殿在心底深處,那股沉寂一段時日的火熱……
當他低首,唇上火熱的溫度一靠近,她的水眸情不自禁罩上一層慵懶迷蒙,很自然的踮起腳尖,迎接他火熱的唇--
微肩紅唇一貼上,夏淮瑾仿佛受到鼓舞般,壓抑在內心多目的情感,一古腦地涌出,他緊擁著她,熱切的吻她,火熱舌尖探入她嘴里,探索那想念多時的粉舌,兩舌纏繞,他忘情的撫摸她曼妙的矯軀,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陣陣燥熱,想緊貼他精壯身軀,尋求慰借的感覺無比強烈……
兩人吻得忘我,他的大手從衣擺伸入,探向她雪白雙峰,溫柔地撫揉,她逸出的輕柔呻吟在他耳畔回蕩,新婚的火熱甜蜜即將重現,但此時屋外卻突然傳來--
“是叔叔的車,叔叔來了!”
小可興奮的童音傳入,何秀珍整個人突然僵住,察覺自己和他正在做“違背婦德”的事,他的手還“興致勃勃”地覆在她胸上,她驚恐地瞪大眼,像活見鬼似的猛地推開他,自己也退離好幾步。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狠狠打碎夏淮瑾火熱甜蜜情景重現的美夢,僵處在原地的他,情緒還深陷在剛才的熱切纏綿中,尚未抽離,動作亦然,方才溫柔撫摸雪白雙峰的大手還騰在半空中。
她一臉羞愧尷尬,想叫他把手放下,但來不及了,小可已經沖進屋內。
“媽媽,叔叔來了--”小可興奮的又叫又跳,先看到何秀珍,又瞥見杵在一旁的夏淮瑾,興高采烈的仰首大喊,“叔叔!
他用力踢開膠著在腦內“兒童不宜”的畫面,使盡吃奶的力氣,將火熱的情緒抽離,面對小可,帥氣的臉上露出僵硬笑容,僵騰在空中的手硬是揮了幾下。
“嗨、嗨……小可。”
“婆婆,是叔叔,叔叔來了!毙】扇杠S地對跟在她后頭進屋的外婆說。
“何媽,你好,我、我又來打擾了!卑阉星榫w甩到腦后,夏濉瑾向何母打招呼。
“噢,是夏先生。”她淡然一笑,“小可一看到你的車就開心的一直大喊。”
“是啊,小可真聰明,才看過我的車子幾次,現在一眼就能認出,以后讀書一定會考第一名!毕幕磋蟠蠓Q贊,連臉上少有笑容的何母都被逗笑了。
“媽,怎么是你帶小可回來?”心頭羞愧不安,何秀珍刻意避開他濃烈的目光,不敢看他。
“我在雜貨店和阿勤聊天,遇到金花帶小可去買東西,聊了一會兒,金花有事要忙,我就帶小可回來了!
她看著母親,心想陳金花說不定也跟母親提了“那件事”,她想問,可想想夏淮瑾在這兒,還是暫時別提的好。
“何媽,你真厲害,怎么能夠……自己走到雜貨店?”
“這條路都走幾十年了,熟得不得了,就算看不見,還是到得了雜貨店。”何母客氣的邀請,“夏先生,中午你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那是一定要的。”他一臉正色,老實不客氣地說:“我可是特地來吃何媽煮的飯的。
“你不嫌棄就好!焙文篙p笑,“秀珍,你煮飯了嗎?”
“還沒,我、我這就去煮!彼艔埖霓D身,進廚房前,聽見他高聲說,飯后要做松餅給大家吃,他買了松餅機來。
這人真是的,到底是為了見她,還是真的疼小可?一天到晚買東西送她們……
不過,不管他是為了什么理由,他能接受小可是最好的了,那么,只要她和高山青離婚,就能各自圓一段美滿的情緣。
拆開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成就兩個幸福家庭,結局完美收場,大家都開心……
但是,等等,她可沒忘記他還有個未婚妻!心頭突然涌起一股酸澀。她不就是為了“未婚妻”,好幾次見到他都把他當空氣嗎……
哼哼,在他尚未解決“未婚妻”的事前,休想再碰她!
一想到方才自己情不自禁和他火熱擁吻,她便羞得雙頰漲紅……
“秀珍,你在想什么,怎么靜靜站著,沒半點聲響?”
見母親進廚房來,她捂著臉,心虛一笑,“呃,我、我在想要煮什么好。”還好母親看不到,要不,她一張燙紅的臉,就成了不打自招的罪證。
暗吁一口氣之余,聽見小可和他在客廳里玩得高興的笑聲,她倍感窩心。高山青來看她們,小可就不曾這么高興過。
但他來,不只小可開心,連母親都會被他逗笑,還有她……她承認見到他來,她心間的喜悅分子會自動增生,以數倍成長。
總之,這人魅力無窮,幾句油腔滑調的話、幾個小動作,就能將她家三個女成員迷得團團轉--嘖,壞胚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