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太陽冉冉而升,漫灑在被濃霧籠罩的森林之間,一點一點的透進幽暗的山洞。
幾乎在刺眼的金陽照射在臉上的剎那,秋水滟便瞬間驚醒,美眸一睜,第一件事便是看向身旁,卻發現那擁著她一夜的男人并不在身邊。
“嚴昊?”她四處張望,低聲叫喚,然而幽靜的山洞里只回蕩她叫喚的回音,除此之外,并沒有任何回應。
她緊張的站起身,卻發現眼前一陣黑暗,身子一晃,整個人又這么跌坐回去。
扶著山壁,秋水滟這才感覺到身體有種不屬于自己的笨重,她探手摸向那像是在不斷旋轉的額角,果然摸到嚇人的熱燙。
她發燒了。
“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發燒……”甩著昏沉的腦袋,這一回她不敢再莽撞的突然站起,而是扶著山壁,緩緩而起,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山洞外走去。
嚴昊呢?跑哪去了?
她不擔心自己被拋下,如果嚴昊真拋下自己而去,她反而安心,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很清楚他的個性,若他真要拋下她,早在昨夜便將她扔下,根本不需等到今天,所以她猜想應該是出事了。
一出洞口,她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響,讓她心口一緊,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快步走上前。
是沈震?還是沈瑋真追來了?或者是程忠俊聽信沈家父子的話,來為程雅芝報仇?
不管來的是哪一邊的人,對現在的嚴昊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快點,她得再快一點!
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秋水滟終于來到發出槍聲的林地,然而當她看見眼前的景象時,她整個人都傻了。
“嚴爺,是我不對,是我膽大包天,不長眼,才會在太歲爺頭上動土,請您大發慈悲,放我們父子一馬……”
秋水滟怎么也想不到,她會看見沈瑋真及沈震一臉狼狽的跪在地上,而站在他們眼前,讓他不停懇求的男人,正是她遍尋不著的嚴昊。
“放你們一馬?”嚴昊冷酷的輕笑出聲,彎下身,對跪著的沈瑋真低聲說:“對一個叛國賊,你說,我有可能放你一馬嗎?”
看著地上因為逃跑而射來的彈痕,沈瑋真咽了咽口水,當然不敢再妄想能逃開,只能低聲下氣的繼續討饒。
“嚴爺,您誤會我了,我也是被程忠俊那奸人陷害,要不是他的花言巧語,我也不會一時鬼迷心竅,聽從他的詭計,想逼您交制方,這一切都是程忠俊指使,我們父子只是聽命行事,您也知道,他是堂堂的軍需處處長,而我們不過是普通的商人,民要如何和官斗?您就發發善心,放了我們吧……”
他說的像真的一樣,一副他們父子都是受人所逼,想將一切過錯推開,然而他這番說詞,嚴昊當然不會相信。
“你說,這一切都是程忠俊指使的?”他挑起眉,黑眸狀似慵懶,卻閃著深不可測的詭光,緩緩又說:“那么,也包含要沈震追殺我?”
嚴昊這一問,讓沈瑋真頓時僵了臉,惡狠狠的瞪了眼站在他身后,面無表情的兒子。
要不是因為突然跟來的程雅芝,和沈震的擅自行動,他早就抓到嚴昊了,那還會像現在這樣搖尾乞憐的向這男人求饒?
但話說回來,是他太天真,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以為憑他斗得過嚴昊,卻沒想到他如此精明,不僅早料到事情和沈家有關,甚至早他一步派人埋伏在這狩獵場里……
看著將他們父子重重包圍住的人馬,沈瑋真臉色變了變,說不出話來。
嚴昊冷笑一聲,接著說:“沈瑋真,你真以為在上海,能有事瞞得過我?”
早在沈瑋真邀請他前往沈家參加宴會,要求他分些訂單給他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有蹊蹺。
一來,他和沈家并沒有任何交集,沈瑋真突如其來的邀請,做事一向謹慎的他當然會派人調查。
二來,就是秋水滟。
當時他確實想要秋水滟,然而沈瑋真卻連猶豫都不猶豫,二話不說便將兒子的未婚妻送給了他,這樣的干脆,甚至可以說是迫不及待,他不起疑的話,他就不叫嚴昊。
后來,在他得知沈瑋真原本打算利用秋水滟盜取煉鐵制方時,他一點也不意外,但他沒給他們機會靠近她,也因此秋水滟壓根不知沈瑋真將她送到他身邊,表面上是為了拯救沈家沒落的面粉廠,實際上卻是為了要她盜竊制方。
沈瑋真安排的一切他都不意外,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真順了沈瑋真的意,對秋水滟動了情。
當然,這一點他沒讓沈家父子發現。
他在沈瑋真有所行動之前,早一步將秋水滟送回沈家,將她送回,當然有他的用意。
一來,是為了讓沈瑋真以為他玩厭了秋水滟,讓他知道她對他而言,沒有半點利用價值;二來,則是為了讓程雅芝減低對秋水滟的敵意,不去找她麻煩。他是為了保護秋水滟,才會將她給送回沈家。
而沈瑋真在得知秋水滟竟沒有利用價值,本是又惱又氣,可狡詐的他,在知道嚴昊和程雅芝解除婚約時,想到了另一個計謀。
他找上一心一意想攀高位的程忠俊,和他合作,至于合作的內容非常簡單。
沈瑋真要財、要權,而程忠俊也是,兩人臭味相投,說好平分日本人所開出的優渥條件——千兩黃金以及在日本軍閥握有重權的官位。
至于程雅芝,要的當然就是他的人。
程雅芝對他十分執著,她愛他愛得幾乎瘋狂,為了能嫁給他,不惜和沈家兩父子連手。
他們協議好,只要由他這盜走煉鐵制方并且抄錄下來后,就將制方交給她,要她用要公布制方這種卑劣的手法來要挾他,逼他娶她。
他們三人各取所需,要錢、要權,也要人。
只是在他們自以為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時,卻沒想到他早知道了一切,甚至反咬他們一口。
看著嚴昊冷酷無情的臉龐,沈瑋真心一沉,知道眼前這手段殘酷的男人是不可能會放過他了。
“嚴爺,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再多說也只是枉然,我只求……”沈瑋真再次看向身旁的兒子,啞聲說:“你能放過沈震,讓我們沈家能留后。”
他就沈震這么一個兒子,雖說也是這不成器的兒子將事情弄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但他畢竟是他的骨肉,至少要保他周全。
“爸!你不需要求他!”一直沉默不語的沈震終于開了口,恨然的瞪著眼前的嚴昊,“今天落在你手上是我蠢,要是我昨天那一槍射得準,你也不會有這個機會逮到我們父子,既然被你給抓了,要殺要剮隨便你,我不會求你!”
“沈震!”沈瑋真臉色大變,斥道:“閉上嘴,別多話!”
一轉頭,他再次回復謙卑的模樣,“嚴爺,您大人有大諒,別和小兒計較,就請你放他一條生路吧!”
沈家父子一個討饒、一個毫不領情,這情況看在嚴昊眼里,只覺得可笑。
“聽著,你們父子有膽犯到我頭上,就該有膽量承當后果!彼麛科鹉樕系男σ猓渎曊f:“你們兩個,包含程忠俊,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說完,他瞥向守在他身旁的華宇森,示意他動手。
“嚴昊!你當真一點情面也不給?”眼看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沈瑋真一掃方才哀求的模樣,眼底閃過一抹狠絕。
嚴昊再次揚起唇角,輕聲說:“你倒是說說看,你我有何情面可說?”
“好,這是你逼我的!”沈瑋真霍地站起身,摸向腰后,動作極快的掏出一把小型手槍,對著嚴昊射出。
“不要——”躲在一旁的秋水滟早發覺沈瑋真神色有異,在看見他將手摸向腰后時,心一凜,快步沖出,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下,為嚴昊擋下那一槍。
接下來事情發生得很快,秋水滟軟倒在地,沈瑋真被亂槍打死,至于沈震,則瞠大了眼,看著癱在地上的秋水滟,傻了。
“水滟?!”
然而傻的人不只有沈震,在看著那為他擋下一槍的女人,動也不動,彷佛斷氣的模樣,嚴昊臉上的淡漠瞬間繃裂,跪到在地,顫抖且嘶啞大喊。
“水滟——”
秋水滟很好運,沈瑋真那一槍沒打中要害,讓她撿回一條小命。
但也因為她高燒及受傷的緣故,整整病了半個月之久,休養的這半個月期間,她都在嚴府養傷,待在嚴昊的房間里。
事情落了幕,沈瑋真慘死,而自知躲不過的程忠俊逃亡不出三天,也讓嚴昊派出的人馬給逮回,并將他和日本人勾結的證據送到巡捕房,現在他人正在牢房,等著槍斃的日期確定。
至于沈震,嚴昊破天荒的放了他。
但嚴昊也沒讓他好過,他并吞沈家所有產業,一毛錢也沒留給他,在什么都沒有的情況下,沈震在上海走投無路,又背負著漢奸兒子的罪名,只能離開上海,至今沒人知道他的行蹤。
在經歷過這么多的事,秋水滟除了感嘆之外,更珍惜自己目前所擁有的,雖然她擁有的并不多。
“醒了?”
正想著,那個盤踞她心頭的男人,正巧打開房門,臉上揚著淺笑,朝她走來。
她坐起身,想下床,嚴昊卻快她一步,在她腰后放了顆軟枕,輕柔的將她壓回床上,讓她半躺著。
“坐著就好!
“我好多了!丙惷嘉Q,她抗議的說。
他挑高眉,坐在床沿,將她輕攬入懷,“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再將我當成犯人一樣看管!
這半個月來,嚴昊只差沒用條繩子將她給困在床上。
沒錯,她傷的是腹部,行動或許會有些不便,但還不至于連下床上廁所的力氣都沒有,他卻堅持抱進抱出,讓她的雙腳連地都沾不到。
他的專制讓她悶壞了。
“你當然不是犯人!彼p笑,糾正她,“而是病人!
“我說過,我好多了!彼俅沃厣。
她的傷口早已結痂,只要不用力扯碰,基本上是沒有任何感覺,他這樣過度保護,讓她感到無力又無奈,偏偏又拿這霸道成性的男人沒辦法。
“你痊愈了沒,不是你說了算,而是醫生!彼p啃她白玉般滑嫩的耳垂,輕聲又說:“而醫生剛好來過,他說你至少還得靜養半個月。”
半個月?!
光想象還得在床上躺上半個月,秋水滟一張俏臉當場青了一半。
不滿的避開他挑弄的唇,她瞪眼說:“不公平,你受的傷明明比我嚴重,憑什么你只休養一個禮拜就能外出,甚至能去參加宴會,而我只能乖乖待在床上,還要再躺上半個月?”
“因為我是男人,而你,是嬌弱女人!彼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黑眸極具侵略的凝著她,長指輕刷過她緋紅的臉頰,低啞又說:“然而我卻讓眼前這嬌弱的女人給救了一命,你說,在確定她的傷完全痊愈之前,我是不是該細心照料,對她的一切負責?”
他低沉的嗓音、曖昧的語調,讓秋水滟當場紅了臉,但她仍不甘示弱。
“我并不嬌弱!彼龔牟徽J為自己是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會是。
“在我眼里,你是!彼麅A身,在她紅潤的唇上印上一記輕吻,細啃著,“如果不想當溫室里的花朵,你應該學著聽話,不該自詡是女英雄,為我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