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食材有一件事,全然身不由己,只能任憑宰割。
刷洗身體。
她這輩子,數不清經歷多少個日月交替的這輩子,頭一次被嫌棄身體臟、身味臭、拿去喂魔主真真褻瀆了魔主尊口,須日日押去熔巖火池,好好刷洗徹底。
她一開始掙扎過,然力氣不如粗壯魔婢,遭摁進池水,幾乎從頭到腳刷脫了一層皮。
嘗過那種非人對待,她很快學乖了,隔一日,不等魔婢卷袖動作,她自行脫衣下池,把自己刷個干干凈凈,省得旁人出手。
除她之外,破財自然也比照辦理,遠遠就能聽見,由另一端池塘,傳來的崽子慘叫聲。
傻孩子,人家當你是蘿卜刷呀, 自己動手才能免去皮肉痛……
熔巖火池,非指池水蓄滿火燙巖漿,而是這池的下方,有熔巖經過,池中地泉水因而生熱,算是頗舒暢的水溫(人類會覺得過燙),她倒不排斥洗洗泡泡,松一松筋骨。
熔巖火池偌大若湖,稱其為「池」是小覷了它,不過水不甚深,溺不死人。
紫紅色暉光落池上,染出一片斑斕美色,似火似霞,水清見底,底下鋪滿靛藍色卵石,大大小小錯落,仍能看得清楚。
右畔不知名的紫葉樹木,開著紅色小碎花,散發淡淡甜味,有點像花蜜,又更像桃子香。
紅碎花飄入池水,因熱氣蒸騰,香氣更甚,讓她有種錯覺……自己是被置于甜湯鍋中,佐以鮮花香料,等著煮至美味可口的甜品。
加之她身形矮小,沉了大半在水面底下,僅露出一顆腦袋瓜,還真像是湯圓丸子,載浮載沉。
熬呀熬,煮呀煮,熬煮出她昏昏欲睡的睡意。
水溫正好,暖著周身,她腦袋瓜枕靠在一顆墨綠色圓石,尋找最舒適仰姿,爽爽快快小憩一番。
堂堂喜神,就算到了被煮熟上桌,也不改她向來的樂天進取。
「再來杯酒,多好……」她合眼吁道,濕漉漉的雙臂輕舒,掛于池石上,聽池水聲咕嚕嚕嚕。
倏地,池水聲咕嚕嚕嚕中,介入另一道聲音。
「想喝酒,就過來!
聲音,來自于池心一處墨巖后。
以巖為中心,數株鐵刺棘筆直生長,宛若一小叢樹林。
鐵刺棘無葉,徒長帶刺枝椏,枝椏堅韌難折,拿來做牢籠最合適,此時,半沒入池水,不見刺棘冰涼鋒利,頗是肅索。
她一聽,便知聲音主人是誰。
明智之舉應該高聲喚來魔婢,趕忙起身穿衣、羞答答逃開,可是她覺得,有必要向某人好好教導禮義廉趾,這種偷窺女人沐浴之事,做不得呀做不得!
另一方面,偷窺男人沐浴之事,她這輩子,還沒做過,偶爾做做沒關系。
「你有窺視人洗澡的癖好?!」她撥水滑去,往墨巖的另一邊挪移。
越是挪近,才看見巖邊掛著火紅色衣袍。
衣袍掛著,自然代表有人裸著,她精袖振奮,又挪得更快了一點點。
池煙氤氨,蒙昧不清,蒸騰熱氣間,憂歌神情閑懶,用著她方才同樣姿勢,裸臂掛在巖上,微微仰首,閉眸,側面的臉龐棱線優美,酒盞握進手里,輕輕搖晃。
聽她劃水而至,雙眸未睜,淡回答:「本君在池里飲酒時,你正給人押進來!寡韵轮,本君比你早到。
她馬上糾正:「我是自己下水,不是被押進來的!」
「哦,那本君記錯了,你被押進來狠狠刷皮,是另一日!拐媲,他一樣也在場,全程目睹,以之配酒,那日的酒特別香、特別好喝。
「你究意偷看了多少天?」她一定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看我幾日,我也要看回來!
「本君先來的!棍热思t眸終于張開,慢慢轉向她,再度重申。視線在她泡得通紅的臉上,稍稍停留,再略往下一瞟,很失禮哧笑:「你真的是孩子體型,一點胸部也沒長!
池水太清澈,什么都擋不住。
聞言,她僅僅挑眉,也沒作勢嬌羞動手遮胸,此行徑太多此一舉,要遮也沒玩意兒須遮。
況且,他看她,她也看回去,一點都沒損失,再說……他露在水面上的部分,比她還多,算算自己賺了。
在她觀念中,雌雄無區別,哪有道理女人被瞧幾眼就天崩地裂,而男人就不痛不癢?
他膚色顯白,飲酒泡湯地不見暈紅,水氣蒸潤,幾粒晶瑩水珠凝掛,微濕黑發落在上頭,像紙上一筆隨性墨跡,兩色對比強烈,形成動魄美景,真真賞心悅目。
他這般的慵雅姿態,襯以紅眸赤艷深邃,投來的睞視,似要看入內心深處,無所道形。
憂歌取下肘際懸掛的長巾,遞給她。
「我不會幫你擦背!」她嚴正聲明,堅守立場,喜神天尊絕不做奴仆之舉。
況且擦背的話,就看不見他正面美麗風光了呀!
「遮遮!拐l要你擦背了?身為女人……嗯,女娃,好歹產生些羞怯心,很難嗎?
開喜總算聽懂了,拿起濕長巾裹胸,長度夠她繞兩圈有余。
「選個成熟些的外貌,出外行走,豈不更方便?」他好奇問。
「我這模樣,沒什么不方便呀,旁人看我嬌小年幼,憐稚之心滿到溢出來,常常忍不住讓讓我,我占盡不少便宜!顾龑嵲拰嵳f,一點也不覺得拿年紀誆騙人,是多罪惡之事。
「所以你實際神齡多大?」
她掐頭去尾,誠實報了個整數,換來他挑眉,酒盞朝她一敬:「今時今日,本君才算徹底明白,「女人是高明的騙子」,此言何意!
此句名言,出自于他屬下之一,數百年的魔生中,調上十個雌性皆辜負于他,四個騙走他的錢,兩個誆走他的傳家稀珍,兩個接近他只為暗殺,最后兩個被他捉奸在床,若說十名雌性教會他的事,便是這么一句血淋淋遺言。
第二句遺言則是,下輩子,老子換找雄性來愛。
可惜,魔境沒有來世。
死了就是死了,干干凈凈,無牽無扯,不像上界,費事建了座冥城,司掌萬物生死輪回。
魔境,不囊括于仙界掌管的「萬物」之中。
開喜沒在客氣,取過他中酒盞,豪邁飲盡,痛快吁出滿足。
空盞朝他挪挪,意圖很明顯,要他這位魔主動動尊手,快些將酒盞斟滿。
他如其所愿,倒滿一盞,她又咕嚕嚕喝掉,妥妥酒國女豪杰。
「你們這兒的酒,喝起來味道怪怪的,有股鐵銹味,入喉也刺刺的。」她舔舔唇角道。
滋味倒不能算不好,只是與她喝慣的仙酒大不相同,仙酒香醇,入喉回甘,飲之飄飄然,而這里的酒多了分苦澀。
「制法不同,所用材料不同。」當然,醉后的反應,更是大大不同。
「下回,我帶些仙酒給你嘗嘗,讓你知道,什么叫世間美味!咕票K又挪向來,無聲催促。
他未搭腔,應她要求,替她倒來第三盞。
「我的寵物被你們關哪了?」酒也喝了,湯也泡了,百般悠哉中,她終于擠出些良心,想起了探問猋風下落這檔事。
「本君未來的魔后中意他,討了去!
很快地,她又把猋風拋諸腦后:「你未來魔后……是怎么樣的女子?」
他未思索太久,給了答案:「與你完全相反!
「哦,胸大無腦的妖嬈賤貨!乖挶咀永镒x過的詞兒,剛好搬出來用用。
「……」你自我感覺可真良好。
不過很顯然,她的回答,取悅了他,他唇線彎了道淺淺揚弧。
「你笑起來真好看,應該多笑笑!顾v話很直,心里浮上什么念頭,脫口便說了。
憂歌靜靜覷她,取過她中酒盞,倒酒自己喝,并不在意與她同用一盞,甚至就著她飲過那處印子,抵唇而飲。
「你屬哪一類的神只?你碰過的酒盞,殘留的唇溫,讓酒的滋味,更好。」
「識貨,魔主你真識貨。」開喜完全夸不得,一夸,尾椎都翹起來了,咧唇嘻嘻笑!副咎熳鹂墒窍采瘢干与S隨便便模過,便能賜人無上的喜樂仙澤……目前暫且失效,我平日里,可威風吶!顾鲃荼葎澚藘烧小
「喜呀……魔境中最貧乏之物!顾茋@息般,喃喃低語。
紅眸微斂,池面蕩漾的波光,粼粼映入其間,他只手撐頤,又問:「喜神天以大駕光臨,來我們這處荒蕪之境?」
嘴上雖敬稱她「喜神天尊」,著實聽不出半分敬意,倒有幾分戲謔。
「我瞧也沒有很荒蕪呀,雖不及上界繁華熱鬧,但看得出來,你們很用心,將這兒打造成合適魔族生存的地方。先有日月,再分陰睛,許不過百年,上界的花草植物,都能在此生長綻放了!
「百年之內,不可能做到,光要維持炤陽與幻陰運行,耗損太多力量!
「全靠你一人之力?你干嘛不分派旁人幫忙?像狩夜,不是說他比你強大,還是你叔父,丟給他抗抗嘛!固岬椒峙膳匀诉@檔事,她很有經驗,足以充當他師尊,教他兩招。
「……魔境私事,很難與你說個明白!箲n歌擺明不想多費唇舌,僅以此句作結,話鋒轉回她身上:「你仍是沒說,你進入此境,用意為何?」
說到這,她幽幽嘆口氣,忍住想搶酒來解愁的沖動,面龐略帶優愁:「不就是跟人開賭局了嘛……天愚給我出了道題,要我來魔境散散喜澤,他真是就不夠義氣,居然沒告訴我,一進到魔境,仙力全給廢了!
「沒人廢了你的仙力,而是魔境,本不適合嬌弱神族存活。」
「我想也是,所以賭局輸了也無妨,被天愚指使掃地一百年也沒關系,我只希望,早點從魔境出去,回去重過我喜神多姿多彩的幸福神生吶……」她再度一嘆,這回嘆得好綿長,好哀怨。
邊綿長繼續嘆,邊拿烏溜溜的眼珠子打量他,一副很心懷不軌貌。
「敢問魔主大人,出去的通道,藏于城中何處?」她希望他一個不留神,把答案泄漏于她。
「你想知道?」他問。
她心里喀了聲「廢話」,可巴掌大的小臉蛋上,依然懸掛甜笑,如糖似蜜,乖巧點點頭,溫馴假象演得極好。
他長指勾勾,她本能湊耳過去,他的吐息,和著淡淡酒氣,暖熱過她耳廊、拂動她的鬢發,有些癢,害她不著痕跡地抖了一抖。
微顫之際,感覺他唇瓣若有似無,快要碰觸她的耳朵。
她思索著該不該閃躲,又覺得若一閃躲,便像服輸了,內心尚在掙扎之際,聽見他低語道:「本君不打算放你走,豈會告訴你,離開魔境的那處通道,就在主城后方的通天魔樹,沿著階梯往上走,便能出去了!
他、他居然就這般輕輕巧巧、閑話家常地說了!
魔族真是單純天真得讓她好有罪惡感呀!
但罪惡感之于她,向來都是想想而已。
開喜強壓下內心翻騰喜悅,得逞的笑,仍綻放唇邊,笑得宛如偷腥成功的貓兒。
忍住想往他肩上搭,賞他一句「你這般好拐怎么行呀?外頭壞人很多耶」的告誠沖動,開喜在池里咯咯直笑。
明明正笑著,下一瞬,天旋地轉,整個人往后一仰,嘴癱在水中,被憂歌伸手撈起來。
他低首,覷她越發酡紅的腮色,指腹朝她臉頰亂了亂,道:「魔境的「三杯醉」,飲后醒來的半個時辰之內,將處于虛實難分的混淆中,本只準備讓你喝一杯,誰教你討酒喝的模樣,有些可愛……」
憂歌取下掛于石上的紅外裳,密密包裹她,自己僅著玄色內袍,打橫抱起她,她太嬌小,不費半分氣力,緩緩穿過波粼池水,陣陣漣漪在腳下撩亂。
行了一小段,他踩上石階,踏出熔巖火池,蜿蜓一地濕痕。
兩名魔婢守于火池入口處,正在討論「食材」沐浴過久,要不要入內瞧睢情況,乍見魔主步出,先是一驚,瞄見魔主懷中之物,又是一驚。
吃驚之余,不忘伏地而跪,獲得魔主示意起身后,兩人忙不迭接手去抱開喜。
區區一個「食材」,膽敢勞駕魔主橫抱,還披著魔主衣裳,一身神味沾染其間,罪該萬死。
探過去的手,接了個空,魔主微微側身身避了開來。
魔婢并非眼拙之輩,見魔主作此反應,已知自己造次,腰桿子彎至最低,誠惶誠恐身不敢再擅自行動。
直至地上濕足印行遠,兩名魔婢方敢抬頭,彼此面上皆有異。
她們未曾見過,魔主如此明顯地護著誰,碰都不許碰。
因「三杯醉」后勁發作的魔族,憂歌見得多了。
兇殘本性畢露,丑態百出,亂斗、廝殺、野蠻、嗜血,在酒醉之后,加倍激發出來,甚至有幾只魔,大膽到對他或狩夜揮拳相向,醉前不敢做的,醉后,越發肆無忌憚。
喝醉的神族,他倒沒見過,頗感新奇及期待,等著她醒來。
他特地挑了個幽靜處,微仰頭,便能盡覽血紅幻月,無人干擾。
周遭無色晶礦一簇簇,宛如透明花叢盛綻,也像上界獨有的雨蓮,流光隱隱,純凈無瑕。
她枕在他胸前,輕得毫無重量,兩人身上濕氣未散,她發梢猶滴著水,閉眸輕酣的模樣,似極一只小巧寵物。
魔境可沒有這般精致可愛的寵物,有的全是獸牙橫突,渾身鐵鱗或尖刺那類,即便是毛茸的吃鐵鼠,只只脾氣殘暴,不如她此番溫馴,引誘他長指輕緩梳弄,她額際幾絲墨亮散發。
她漸有蘇醒跡象,臉腮在他胸口蹭了蹭,嘴里似正咀嚼食物,輕輕嚶嚅。
有一句話,她倒是說得不錯,旁人見她模樣,憐稚之心滿到溢出來,常常忍不住讓她……
她便是以此嬌嫩粉娃樣,蒙蔽雙眼、欺瞞世人,教人誤當她很無害。
實則,卻是個神齡驚人的老丫頭。
居然還比他大上幾百年。
老丫頭終于醒來,眸里氤氳迷蒙,有些惺松,有些渾濁,抬手揉眼的動作,略帶幾分稚氣。
很遲緩察覺,腦門上有只大掌覆蓋,長指還卷著她的發絲把玩。
她費了些力氣,才將腦袋瓜由他懷中挪抬,瞇細了眼,努力覷清她。
腦子有些沉重,中斷她的思考能力,她像走失的迷糊娃兒,不知身在何處、不知自己是誰、不知眼前的他,又是哪位。
憂歌并未開口,不給予任何明示暗示,一對眸子,漂亮且紅邃,等著看她反應。
她視線投向右側身一簇簇晶叢,望入微醺眼中,看成了一朵朵蓮花。
思緒開始運轉,腦海中記得,曾有一處地方,便是綻滿一池素潔之蓮。
那是開喜近期讀過的一本書,窮神推薦她看的,當時窮神豎起大拇指,對此書贊譽有加,更千叮嚀萬交代,要她備妥兩條繩子擦眼淚,此書感人肺腑,賺人熱淚,教人揪心久久。
但此時著開喜不記得那是書中情節,出自于作者虛構杜撰,生生騙走喜神兩顆珍稀眼淚,讀畢,仰天吁嘆「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突然好想吃烤小鳥|。
她只記得蓮花池,記得池畔一對有情人,這對有情人還是受惡官脅迫,欲強娶美人兒為妾,兩人雙雙攜逃,一路艱辛至此,仍是被追兵追上,最終,殉情于蓮池一—
她將杜撰的故事,當成了真是,醉得無法分辨真偽,徹底融入書中角色。
美人兒,仿若上好無瑕美玉,姿容無雙,傾國傾域,指的,應該是眼前這男人無誤。
是她擺在心尖上,最最喜愛的人,為了他,不惜與親友反目,也要與他一塊逃離,于蓮池畔,兩人互訴情衷,低吐愛意,這一刻的寧靜美好,僅愿永存……
她朝憂歌綻放一抹笑靨,最真切的、最出自內心的,純凈澄澈的笑。
「……你別怕,我一定保護你,不讓惡人碰你半根寒毛,別怕!
憂歌不知道她腦子里轉的是什么故事,她沒頭沒尾幾句話,表達不了完整情節,可是她這樣笑,沒有心機,沒有狡黠、沒有算計,眼里,滿滿只有他的身影,讓他不討厭。
他觸碰著她的微笑,許是她身為喜神,指腹仿佛也能沾染一抹甜蜜,由指尖處漫開。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不離不棄,我絕不會放開手!顾采纤直,暖暖握緊他,承諾道。
憂歌默然,任她將他掌心貼向臉腮,柔柔摩挲,放到粉嫩唇邊,輕輕一吻。
他思忖著,她是將他誤認為她的戀人嗎?
這念頭,教他眉頭微蹙,并不樂于淪為某人替身。
正欲抽回手,她卻不放,一路由他掌心吻了上來,目標很明確。
他沒有閃開,粉嫩小嘴落到他唇心。
淡淡酒香,在彼此吐納之間,充塞口鼻。
她微啟檀口,含吮他下唇,綿密且珍惜地吻著。
先是小小一口,越來越貪婪,無法饜足,比小小一口大一些;再又更大一些些……
輾轉吸吮,雙手不再安分擺放,由他膀側探索,滑至他肩頭、頸際,柔軟攀附。
纖巧十指緩慢沒入他發內,頑皮嬉戲,于指間穿梭、梳弄、卷繞。
她不滿足于此,渴望更多,探出粉舌,朝更深處展開侵略。
她身軀玲瓏小巧,將他當成大樹攀,越發往他貼靠,幾乎要填入他胸臆,再無縫隙,方肯罷休。
「你好矜持呀,害羞的小東西——」她趁著抵在他唇邊喘息、短暫休兵之際,笑吁吁說出這句調戲,書當然沒有,因為書中的美人兒,可是任憑男主角采擷。
「西」字尾音猶在嘴里,便被強勢封回口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方才她口中「害羞的小東西」,瞬間撕去矜持羊皮,露出深藏于底下、不容人撩撥戲弄的狂魔原貌,將她箝制在臂膀間,狠狠還以顏色,吮緊她的唇舌,纏磨她的嚶嚀,似要一口吞噬下肚。
開喜本就不敵他力量,何況是失控的他,幾乎能淪落他口中珍饈,由著他徹底品嘗。
她沒有抵抗,她喜歡這件事,它令她愉悅、令她暈陶陶,雖不由自主,似欲燃燒,可他的氣息,教人迷醉,無法淺嘗輒止,她找不出抵抗的理由。
她身上那襲紅裳,屬他所有,太過寬大,稍稍一些動靜,便由虛掩的襟口處敞開。
她肌膚細膩,比擬綢緞更輕軟的暗蠶絲料,未遇阻礙,輕而易舉,滑下大半。
春光有些貧瘠,未見波濤洶涌,仍具成長空間,但她白皙雪膚染上粉艷,火色衣裳相襯,加之烏眸朦朧沉迷,小嘴被吻得赤紅,同樣是幅好春光。
掌心下,膚觸既柔軟,又溫暖。
她身上神息香甜,像濃醇蜂蜜,粘稠可口,誘人再三流連,指掌滑過之后,唇舌也隨之烙上,于膝頸處咬出吻痕。
她抽了口氣,在他唇舌間輕顫。
他咬得不算輕,魔族又皆有一口堅硬鐵牙,肌膚淪落到他嘴里,少不了要受折騰。
可這般噬吮的力道,由疼痛,漸變成熾燙,像在膚上點火,灼灼地惹人呻吟。
「美仙……」她喃喃喊起書中美人兒的姓名,渾濁腦袋瓜雖覺得,這名兒一點也不適合他,他爹娘當初取名,究竟是突發什么奇想?
他應該要叫……
有個名字,瞬間浮了上來,速度太快,仍睡醉的她,來不及捕捉,只能任那名字閃過又消失。
落在她頸側的唇,停下了咂吮輕啃。
無論是誰,聽見第三人姓名在此時分逸出,只會滅了興致、減了沖動,就算現在狠狠咬下她一大口肉,也不會有誰同情于她。
因已先入為主認定,她醉到將他視為別人,而這個「別人」,讓她愿意不離不棄、全力捍護,想必是心上重中之重的對象,又能使她纏綿索吻,除戀人外,不作他想。
尊貴如他,豈肯甘愿被錯當「別人」,自然滿臉嗔怒,把開喜推開。
光推開哪里夠,他胸臆竄上一股火,掐死她才能滅火!
他凜著眉眼瞪她,若眼光能殺人,這世上,早已沒了喜神這一尊。
明知她醉著,與醉鬼認真無用,心里那份不滿,卻怎么也壓抑不下來。
她迷迷糊糊,不懂這么快樂的事,他為何要停止,又為何要推開她?
向來相當纏人的喜神,嘴里咕噥幾聲,當然馬上又粘回去,噘嘴討親。
憂歌一想到她眼中所見,是另一個男人,她笑容越甜美,他眸中寒意越森冷。
動作比思考更快,索性一掌劈昏她,省得看她為了「別人」,露出撒嬌俏模樣,看了他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