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有沒有吃飽？還要再吃一點嗎？”喂女兒吃完副食品的耿母問道。
“不用，飽了�！�
“好，那我們來喝藥，喝完藥，宇星就來看你了�！�
晴雪皺著眉一口口吞下餐后必喝的液狀西藥與中藥。
噢！從藥的難吃程度來判斷，她想她真的回到真實世界了。
距離她被醫(yī)生判定“清醒”已經(jīng)十天了，她也早在兩周前就排除發(fā)燒跟發(fā)炎的狀況，得以轉(zhuǎn)到普通病房，終于不用只能在一天三個短短的探病時段才能見到親友。
晴雪感覺自己就像作了一場很長的夢，夢醒后，身體像是與靈魂疏離太久，有些不聽使喚。
剛開始有意識的那幾天，她躁動得厲害，無法控制四肢力道亂揮亂打，護理師只好把她的手腳固定在床邊，以防她不小心跌下床。
她的語言表達能力也是。一開始她想說話，開口卻都變成一堆無意義的亂吼，讓她挫折極了。
還好她恢復得很快，不過將近兩個禮拜的時間，她已經(jīng)可以控制自己的四肢動作，甚至下床站一陣子，也能以簡單的句子和他人溝通。
自己能恢復得這么快，除了父母細心的照顧外，也少不了學長跟哥哥每天探視的功勞。不論工作再忙，他們一定會抽出時間來看她，學長還會很有耐心地陪她說話，讓她練習表達自己。
身邊的人都說她跟學長很久沒見面了，但她卻不這么覺得。也說不上為什么，有一種和他特別親近的感覺，他的出現(xiàn)是她現(xiàn)在每天最期待的時刻。
喝完藥，又喝了口水沖淡嘴中的苦味，晴雪坐直身軀，期待地看著病房門口。
“媽，我會丑嗎？”冷不防地，晴雪冒出這么一句話。
女兒的心思做母親的哪會不懂？耿母笑著摸摸女兒的臉�！澳忝罉O了，一點也不丑，在他眼里你就是最美麗的�！�
像是得到保證就安心了似的，晴雪笑出淺淺的梨渦；唐宇星一進病房看到的便是她燦爛的笑顏。
“學長，早�！鼻缪┬此〈策呑呓�。
“小雪，早安。”唐宇星也回以微笑，雙眼仔細地觀察她，評估她今天的氣色如何。
“宇星，周末不多休息還這么早就來了，真是辛苦你啦�！�
“我不辛苦，您比較辛苦�！碧朴钚亲叩酱策叄瑢⒆约簬淼臇|西放在床邊的柜子上�！鞍㈧V今天睡晚了，等一下才過來�！�
“這樣啊，正好我有東西忘在家里，我去打個電話叫他等會一起帶來�！�
與耿母告別后，唐宇星拉了把椅子在病床邊坐下，轉(zhuǎn)身與晴雪說話。
“小雪，今天早上做了些什么事？試著說給我聽好不好？”
“一樣啊�！鼻缪o奈地看了他一眼。“早上起床，擦臉，醫(yī)生來看我，吃早飯，喝苦藥，然后你來�！彼宰约耗苷业降脑~匯簡單描述。
她濃濃的無聊語氣逗笑了唐宇星，他明白她有多討厭一成不變的事物，轉(zhuǎn)身從柜上的袋子里拿出平板電腦。
“那我們今天來看點以前的照片，這總不無聊了吧。”
“不無聊，想看�！鼻缪┡d致高昂地盯著他將照片檔案打開，把平板電腦在橫跨床上的小桌安放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上床邊與她并肩。
唐宇星先開了她高中舞會時的照片給她看。
“你看，你那天打扮得這么漂亮，要去哪里？做什么？”
晴雪盯著照片思索了好幾秒，才遲疑地回答：“舞會？”
“嗯，你說對了。還有呢？”唐宇星滑動螢幕，讓她看另一張，他和她舞會當天的合照。
“喔，跳舞，跟學長。”她的小臉被笑容點亮�！拔也粫�，可是，學長會�！�
“等你好了，我再教你跳舞好不好？”他被她的笑容感染好心情。
晴雪笑著點頭，依樣畫葫蘆地伸手滑動螢幕，讓相片跳到下一張，是自己在臺上表演的樣子。
“我彈吉他，跟他一起，唱歌�！鼻缪┲钢退黄鹪谙嗥械哪泻�。
看到那張不久前才在迷宮中交手過的臉，唐宇星本能地感到不快，為了幫助晴雪恢復記億，他命令自己若無其事地開口：“那是誰？記得他的名字嗎？”
“方書揚�！鼻缪┝⒖袒卮鸪鰜怼！吧玳L，吉他社�！�
這么一個多年前的路人甲，小雪居然能馬上回答出來……往好處想表示她的記憶沒受損太多，但唐宇星莫名地就是感到有點復雜。
“那你記得我的名字嗎？”
“學長啊。”她笑。
“我是說我的名字�！币咽菈旱吐暤牟粣傉Z調(diào)。
“嗯……”晴雪偏頭作思考貌，讓他的臉瞬間黑掉一半。
“你真的忘記了？”臉色鐵青。
晴雪笑著伸手撫上他打結(jié)的眉間，小臉湊近他耳邊：“唐、宇、星�！�
“小雪！”他無奈地看著笑倒在他懷里的晴雪，有一瞬間他真的被她騙過了�！澳阋捕米脚肆��！�
“學長，不會忘記。”晴雪抬頭看著他甜笑，指向照片：“方書揚，告白，學長，救我。”
她記得！在舞會里發(fā)生的意外。
唐宇星看著她的笑臉，記起展翼的警告，努力想掩飾自己的驚訝。
無論如何，不能說。
“方書揚沒有跟你告白吧�！彼{(diào)開視線。“我救了你這個小舞癡倒是真的�！�
“不對。”晴雪想解釋，但還在恢復的腦子找不到更好的敘述法。
“我們來看別的照片吧�！碧朴钚欠鱿乱粡堈掌�。
學長，在隱瞞什么？
她的記憶或許還處在混亂不可靠的狀態(tài)，但學長回避的態(tài)度實在太明顯。
晴雪望著他平靜無波的側(cè)臉出神。
“小雪？”見她對新照片沒有反應，唐宇星這才發(fā)現(xiàn)她盯著自己發(fā)怔。
“累了嗎？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她搖搖頭，然后有些喪氣似地把頭垂下。
唐宇星伸出一只大手，包覆住晴雪靠近他身側(cè)的那只小手。
“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一定覺得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很挫折，沒關(guān)系，我會陪著你�！�
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透過掌心，源源不絕傳遞到她心底，奇異地舒緩了她孤立無援的感受。
“那我們繼續(xù)來看相片好不好？”
“好�！鼻缪┹p靠上他肩頭。
也許，真的只是她多心了，學長明明這么關(guān)心她。
“呃……抱歉學長，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一個遲疑的女聲打斷兩人手牽手依偎的甜蜜時光。
唐宇星抬眼，看到一個打扮亮麗的年輕女子，眉宇間依稀還留有當年的英氣，迅速掃一眼正顯示在螢幕上的相片確認后，淺笑道：“沒事，我們正在看照片，剛好要看到網(wǎng)球社的照片你就來了�！�
“小雪，記得她是誰嗎？她也在這張相片里，你找找看�！�
晴雪看看站在床尾、剪了一頭俐落短發(fā)，五官深邃、小麥膚色、化了合宜淡妝的都會女子，再看看照片中一群穿著運動服的網(wǎng)球社員，幾經(jīng)比對，終于從女子那一雙英氣飛揚的眉和爽朗的笑容找出連結(jié)。
“你是……”她指著照片中一個頂著男生頭的運動型女孩。“雙胞胎，妹妹？”
“噢小雪，你真是太棒了！我變這么多你都認得出來！”女子感動得想沖上前熊抱晴雪，但忌憚著唐宇星強大的守護者氣場，只好克制住自己。
晴雪被女子的活力帶動，笑出聲來。“名字……嗯……羚羊？不，不對�！彼λ褜み�沒整理好的腦中資料庫。
“哈哈！雖不中亦不遠矣。我是黎羚啦，你就記梨子跟羚羊好了�！崩枇缱呦虼策�，拖了把椅子想要坐下�！皩W長，你不介意我坐這里吧？”
“你們聊吧，我待會再回來�！碧朴钚敲缪┮驗楣嗜嗽煸L而明顯興奮的小臉，起身將場子留給女孩們?nèi)⑴f。
“小雪，抱歉現(xiàn)在才來看你。我前幾天才聽說你出車禍的事，就想來看看有什么可以幫上忙的地方�！�
“謝謝。你來，就開心�！�
“我是說真的�！崩枇缭诖策吢渥��！拔椰F(xiàn)在在臺北的醫(yī)院當語言治療師，語言復健的話多少可以幫上一點忙。我想你應該也有安排語言治療的療程吧？我可以周末的時候來陪你一起練習或是想些新的活動做，多練習恢復得更快�！�
感受到朋友溫暖的心意，晴雪笑著握住黎羚的手�！爸x謝�！�
“不用謝�！眰b女性格發(fā)作的黎羚搖搖頭，忍不住偷捏一把晴雪帶著小梨渦的笑顏。“誰叫你這么可愛，網(wǎng)球社的吉祥物女孩�！�
乍看內(nèi)向怕生的小雪其實有種令人舒心的特質(zhì)，也難怪宇星學長早就先下手為強把人家給預訂走。
說到這個忍不住就想問一下……“小雪，你跟學長終于在一起了嗎？”
網(wǎng)球社七大不思議之首總算終結(jié)了嗎？
“在一起？”晴雪皺眉表示不理解這個多義動詞。
“我的意思是，學長現(xiàn)在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是�！鼻缪⿹u頭，如果她對“男朋友”這個詞的理解沒錯的話。
不、會、吧？！
當初大家一直以為他們是一對，結(jié)果男主角忽然出國深造去，女主角居然安之若素地留在臺灣繼續(xù)攻讀研究所，也不見她為情傷風憔悴，令所有數(shù)年間被兩人甜蜜互動閃瞎眼的社員們百思不解，是以成為網(wǎng)球社不思議事件之首。
不過，在黎羚看來，他們早就算是一對了。只是學長太腹黑，小雪又太遲鈍——有哪個學長會規(guī)定學妹坐后座時要緊摟著自己的腰、逮到機會就牽起學妹的手不放？宇星學長如此不遺余力地宣示主權(quán)，不就是希望所有人都這么認為？
就算事隔多年，剛剛學長對小雪表現(xiàn)出的那種保護欲跟親密感可不比當年遜色，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不會錯認的。
只是，多年后女主角似乎依舊毫無自覺……
要到什么時候小雪才會明白宇星學長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