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離開，小葉立刻高聲歡呼。「夏哥，干得好！」
「為什么要賣他那么好的車？太浪費了！」同一時間，阿翔則是抱頭慘叫。
夏繁波睞他一眼。「所以我才特地告訴他可以幫忙代賣二手車，不然你以為我那么閑？」
阿翔停住哀嚎，不解地看向他�！浮裁匆馑迹俊�
「笨！」小葉從他的后腦勺巴了下去�！赶母缇褪强礈�(zhǔn)那種人不會常騎，到時候拿出來賣還是跟新的一樣，價格又折了不少，反而可以造福那些真正想買卻又買不起的車友�！�
「對哦！」阿翔這才恍然大悟，一臉崇拜地看向夏繁波�！赶母纾氵@招真棒！」
「我可不保證他一定會賣�！瓜姆辈▍s反而潑了他一桶冷水，當(dāng)場讓他的笑容僵在臉上。「如果他寧可放在那里爛，我也管不著，那輛車只能認(rèn)命地成為虛榮心的陪葬品�！�
看到阿翔的反應(yīng)，小葉忍笑忍得雙肩顫抖，知道老板要對這個剛?cè)腴T的小老弟曉以大義，他離開忙其他的事去，留他們獨處。
「孩子，光靠熱情是吃不飽的�！瓜姆辈〒P唇，往后靠著柜臺，視線環(huán)視整個店鋪。
「至少我可以幫它選擇合適一點的客人�。 拱⑾枧暱棺h。
他不敢相信自己跟的老板竟然是個唯利是圖的人，不是以客人的需求做為第一考量，而是將最貴的車推銷給一個根本不懂價值的門外漢。
看出他眼中的譴責(zé)，夏繁波輕笑。年輕啊，憑著一股熱血橫沖直撞，魯莽中卻又帶著魅力。
「很適合啊，那個客人買得起，而且只在乎價錢夠不夠高，那輛車再適合他不過了。」夏繁波挑起一眉，輕松的語調(diào)分不清是在嘲諷抑或是認(rèn)真�！笩釔蹎诬囃瑫r擁有經(jīng)濟能力的幸運兒少之又少，若不賣給有錢人，難道你希望這些高單價的車從出廠后就一直掛在墻上供人膜拜，輪胎完全沒沾過泥土？」
阿翔一怔。對厚，就算那些有錢人只是三分鐘熱度，但至少它們真正被騎過，要是從來沒上路，車子才真的會哭吧！
「會被拿出來轉(zhuǎn)賣的，我樂意幫忙，不得善終的，我們也只能祝它一路好走，有什么不對？」夏繁波聳肩，半開玩笑地說道。
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以電話聯(lián)絡(luò)買主，美其名是售后關(guān)懷，其實是為了在對方熱度消退時慫恿他們拿出來轉(zhuǎn)賣，降低單車被棄之不理的機率。不過這一點他暫時不想讓阿翔知道，免得還沒教會他認(rèn)清現(xiàn)實，又害他懷抱了另一種夢想。
阿翔認(rèn)真思考這一番話，赫然發(fā)現(xiàn)他原先覺得營利市儈的行徑，都隱藏著更深的涵義。
夏繁波知道他已經(jīng)被點醒，他斂了戲譫的神色，緩聲說道：「阿翔，你要學(xué)著在理想與實際之間取得平衡，太過執(zhí)著于某一點只會讓自己活得痛苦�！�
他愛車，也希望能引領(lǐng)更多同好進入這個領(lǐng)域，但他也很清楚現(xiàn)實的世界不可能如此理想化。他唯一能做的是盡己所能，對于真心想接觸單車的人他絕不藏私，對于只是一時趕流行的人他也能做到一笑置之。
他沒加重口氣，也沒疾言厲色，平和的表情卻充滿了懾人的說服力。
「嗯�！拱⑾栌昧c頭，對他更是萬分崇拜。「夏哥，對不起，我還以為……你變了�！顾孤实狼浮�
不想讓阿翔太尷尬，夏繁波用自我嘲解輕易地帶開了話題�！甘亲兞税。掷嫌譀]吸引力。」他撫著下顎，端詳鏡中的倒影擰眉嘆息。
「沒吸引力？你沒看到剛剛那個小姐笑得多開心？」拿著打氣筒經(jīng)過的小葉忍不住插嘴。「你那一招我怎么學(xué)都學(xué)不來，賣車永遠(yuǎn)賣不贏你。」
「就是啊，夏哥不笑則已，一笑驚人�！拱⑾柁彰c頭附和。「我要是有夏哥十分之一的魅力，也不會現(xiàn)在還交不到女朋友�！�
其實夏哥不算帥，陽剛、粗獷、性格、男人味這些詞都很適合他，但單「帥」這個字，真的跟他很不搭，那太過深邃的五官在面無表情時，反而還有點嚇人。
偏偏只要夏哥一笑——乖乖，不分男女老幼都會臣服在他的褲管底下，尤其是當(dāng)他笑彎眼，那影響力更是無人能擋！
「只怪我們的爸媽忘了幫我們生雙電眼，沒救啦！」小葉搖頭長嘆。說也好笑，夏哥的電力居然是瞇著眼的時候才發(fā)得出來，眼睛越是笑瞇成一條縫，電力越強，沒親眼見識到還真難以想像。
「我還回眸一笑百媚生哩！」夏繁波扯了個猙獰的笑容。
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笑與不笑有什么差別，頂多只是兇與不兇而已，結(jié)果這招卻屢試不爽。既然這么做能收服澳客，又能增加業(yè)績，他也就樂得物盡其用，不過在發(fā)現(xiàn)引來客源的同時也招惹不少麻煩桃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收斂許多。
「喲，這形容詞好！」小葉吹了聲口哨。
「夠了沒？去做事。」抑下笑意，夏繁波板起臉�！讣s騎公告打好了沒？」
他們會固定在周日店休時發(fā)起約騎活動，由他領(lǐng)隊，既可以介紹臺北近郊適合的路線給車友，也可以實地傳授騎車的經(jīng)驗及要領(lǐng)。
「OK啦，還印出來了呢。」熟知老板個性的小葉沒被嚇到，不過他也很懂得開玩笑要適可而止，他馬上把印出的A4紙張放到柜臺上。
「夏哥，這條路線很不錯耶！」看完公告，阿翔興奮地喊。夏哥會在平日發(fā)掘沒被人發(fā)現(xiàn)的新路線，昨天找到的路線斜度夠、路況佳，還有極具挑戰(zhàn)的發(fā)夾彎，很適合老手去試。
「到時候騎不上去可別要我等你�！瓜姆辈ǖ秃撸_認(rèn)公告上的時間、路線無誤后，交給阿翔。「可以公告了。」
「好�！拱⑾枳叱龅觊T，先在撐放畫架上的小黑板寫下簡要的活動內(nèi)容，然后再把紙貼到落地窗上的公告欄。
正在張貼時，他從落地窗的反影看到一輛名車在路旁停下，一男一女下了車往店的方向走來。
男的他認(rèn)識，是店里的客人，一個有點自大的電子新貴，女的他就沒見過了。迅速判斷出客人的身分，阿翔弄好公告后回頭招呼：「嗨，吳先生。」
吳先生連應(yīng)也沒應(yīng)，注意力全放在一旁的女孩身上�！讣o(jì)小姐，要買單車問我就對了，每問店我都很熟，這一家的服務(wù)還可以，你來這里買比較不會被坑。」
阿翔僵笑地站在一旁，被當(dāng)成隱形人的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澳客全集中在今天出現(xiàn)啊？
「嗨，你好�！箾]想到那位氣質(zhì)優(yōu)雅的小姐卻對他點了下頭，彎揚的唇畔流露出甜美的氣息。
她的親切對已經(jīng)悶到不行的阿翔簡直是場及時雨，立刻讓他打從心里揚起了笑�！改愫茫垎柺悄阋I車嗎？是平常要騎的、還是有什么用途？」
「進去再說，外面熱死了�！顾�來不及回答，吳先生已帶著她定進店門，完全沒將阿翔看進眼里�！讣o(jì)小姐，因為你是打算健身用的，我建議買登山車，有幾款專門為女性設(shè)計的車款，我?guī)湍憬榭N。」
紀(jì)向暖勉強回以微笑，不斷地回頭看去，對被視若無睹的店員覺得很不好意思。
姊姊昨天一聽到她想騎單車，原本力持反對，在她找來許多報導(dǎo)佐證單車是項老少咸宜的運動之后，姊姊終于接受，還派公司熱衷此道的下屬帶她采買行頭。
她很感激，可是也很苦惱，因為吳先生根本不聽她說話，也沒針對她的問題回答，一路上自顧自地拚命說，像在炫耀他有多厲害似的，她實在很不會應(yīng)付這種人。
「這輛車很適合你，白底小花很襯你高貴的氣質(zhì)，這輛也不錯，不過像紀(jì)小姐沒預(yù)算限制，也可以考慮這種頂級車，調(diào)整高度就可以了……」吳先生儼然以專家自居，但聽在真正的專家耳里，全都是些沒用的屁話。
不希望她被人導(dǎo)入歧途，阿翔鍥而不舍地跟了過來。「紀(jì)小姐，你是想騎一般自行車道還是山路？」
「這兩種有差別嗎？」紀(jì)向暖很好奇。她昨天有上網(wǎng)做功課，但一堆專有名詞讓她看得一頭霧水。
「當(dāng)然有差……」阿翔正要好好向她解釋，又被打斷。
「欸，這輛車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剐约钡膮窍壬踔磷约簞邮职彳�。
「我來我來！」阿翔嚇?biāo)懒�，怕他粗手粗腳會刮傷商品。那輛車要十一萬呀！
那無禮的舉止讓紀(jì)向暖困窘不已，恨不得能馬上離開現(xiàn)場。為什么她沒勇氣拒絕吳先生的陪伴？她寧可自己毫無經(jīng)驗地慢慢摸索，也好過現(xiàn)在。
「這輛是碳纖維的吧？重量？前叉？后變？Speod？」急于在佳人面前表現(xiàn)的吳先生根本沒留意到她的表情，自以為是地不斷提出問題。
阿翔一邊回答，一邊在心頭交戰(zhàn)。怎么辦？夏哥才剛開導(dǎo)過他，他應(yīng)該順勢把這輛車推銷出去，反正吳先生都說沒預(yù)算上限了，可是，他真的很想幫這位小姐介紹一輛真正適合她的車啊……
他求救地朝柜臺看去，卻發(fā)現(xiàn)夏繁波低頭專心地打著電腦，螢?zāi)煌耆阉麚踝�，別說對上眼了，連臉都看不到，他只好調(diào)回目光，繼續(xù)和討厭的吳先生奮戰(zhàn)。
「去幫阿翔把客人打發(fā)掉�！沽硪贿�，夏繁波的視線沒離開螢?zāi)唬瑓s突然對一旁的小葉低聲下了指示。
小葉怔了下，懷疑自己聽錯。「打發(fā)？」夏哥從沒趕過客人，因為他將此視為挑戰(zhàn)，再怎么刁難無理的客人他都有辦法做成生意。
「對，別讓他們買任何東西。」夏繁波把話說得更明白，低垂的眼眸有抹難以察覺的隱色一掠而過。
「哦。」雖然有滿腔疑問，但礙于客人在不方便多談，小葉只好先依令行事，朝他們走去�！竻窍壬矣X得這輛車不是很適合耶……」看出局面掌控在男客身上，他極具默契地和阿翔夾攻他。
三個男人討論得激烈，被晾在一旁的紀(jì)向暖完全插不上話，只好自己在店里逛了起來。她環(huán)顧四周，寬敞明亮的陳設(shè)方式讓她感到驚奇，每一輛車也都很美，這里漂亮得像是百貨公司里頭的專柜。
鈴……電話鈴聲響起，她聽到有人接起電話。
「您好。」那聲音像是刻意壓低。「對，早上是我們打的沒錯，您預(yù)訂的車款已經(jīng)到了，想跟您確認(rèn)取車的時間�！�
話說得多，聲音就聽得越清楚，也越……耳熟。紀(jì)向暖訝異地循聲望去，但礙事的電腦螢?zāi)粎s完全擋住了那個人。
不可能吧……她輕咬著唇：心跳因為緊張而逐漸加快。
她會選上單車這項運動，有大半是為了昨天那位騎士。因為她剛好需要一項健身的運動，又剛好他給了她靈感，所以她直覺地下了這個決定。
她承認(rèn)，她曾經(jīng)閃過一個念頭，想說或許有一天他們會碰巧在某條單車道遇見也不一定，不過她沒虛幻到以為這種事真會發(fā)生，她很清楚這機率有多渺茫。
但、這聲音真的很像！
她試著否決這可笑的猜測，身體卻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斷移動位置想看見那人的長相。
察覺到她的舉止，夏繁波側(cè)過身體，藉由翻找資料的動作完全背對她。
該死的。他們在門口和阿翔講話時他就已經(jīng)認(rèn)出她了，一樣素雅的穿著，一樣略帶羞怯的笑容，只差少了那把遮陽的洋傘！沒錯，他昨天幫她修過車，但不代表他想再見到她。
太常受到女客人青睞的他，早被鍛煉出敏銳的直覺，說他自信過剩他也認(rèn)了，他敢肯定這種不知戶外運動為何物的大小姐會突然想騎單車，絕對和他有關(guān)！
快走吧，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別再看了。他在心里不斷地祈禱小葉能趕快完成驅(qū)趕客人的任務(wù)。
「不好意思，可以請問一下嗎？」紀(jì)向暖終于鼓趄勇氣開口。
近在身后的聲音讓夏繁波肩頭一僵，此時線上的客人剛好結(jié)束電話，要他假裝依然通話中一個人在那里自一言自語，那倒不如殺了他還比較干脆。
他暗嘆了一口氣，不愛拖泥帶水的他只好選擇正面迎戰(zhàn)，他放下話筒，直接站起身看向她——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