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可知我家公子是知府大人的長公子,你一個卑賤仆婦也敢在我家公子面前放肆!”年輕公子身后的一名仆從上前一步怒斥道。
婆子一聽對方是知府家的公子,氣勢頓時整個萎靡了下來,畢竟民不與官斗,更何況她還只是李家的下人,識時務者為俊杰才是小人物們的生存之道。
“奴婢惶恐,請知府公子恕罪!逼抛恿⒓吹皖^賠罪。
公子抬手阻止仆從發言,目光放在施伊身上,帶著些許驚喜的語氣開口問道:“敢問姑娘可是施伊施姑娘?”
施伊有些無奈的從婆子身后走出來,曲膝為禮,道:“見過嚴公子!彼c這位嚴知府家的公子在去年有過兩面之緣,沒想到對方竟還能認出她來。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姑娘,不知姑娘近日身子是否安好,記憶有無恢復的跡象?”
嚴公子關心的問道,但施伊只覺得交淺言深,太過唐突。
“多謝嚴公子關心。”她曲膝道,并未回答對方的問題,轉而反問道:“公子這是在遛狗?雖然這片桃樹林平日沒什么人,但為防有人像小女子這般閑來無事在這林間到處亂走,小女子建議公子還是將狗圏好,免得傷及無辜,壞了公子遛狗的興致!
“姑娘教訓的是,以后我一定會把狗圈好!眹拦邮芙痰狞c頭,一頓后,猶豫地開口問道:“姑娘是剛到這桃樹林,抑或已在這里待了一會兒?可有遇見其他人?”
瞬間施伊便知道知府公子可不是吃飽撐著來此遛狗玩樂,而是來找人的。讓她好奇的是,他要找的是什么人?如果是個罪犯或惡人的話,堂堂知府長公子應該不可能一馬當先親自赴險;但若不是罪犯或惡人,那出動惡犬追蹤感覺又有些小題大作。難道會是逃跑的奴仆嗎?那由知府長公子親自出馬追捕不是更令人質疑且可笑?
施伊的腦袋因好奇而翻飛著無數想法,但面上卻不顯,平靜地搖頭道:“小女子在此林間已超過半個時辰,除了公子之外,并未遇見其他人!彼滩蛔『闷娴膯枺骸肮涌墒窃谡沂裁慈?”
“不,不是!眹拦友杆俚膿u頭,面色顯得有些不自然,接著快速向她告辭,道:“我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擾姑娘了,告辭。”說完帶著三名仆從及三條大狗轉身離去。
“知府公子這是怎么了,怎么說走就走?”婆子發出疑惑不解的聲響。
“他說有事要忙!笔┮恋,看在婆子剛才毫不猶豫就擋在她面前保護她的舉動,她好心的提點她,“剛才的事你最好忘記,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曾在這里遇到知府公子的事,否則小心惹禍上身!
婆子倏然一驚,立即點頭如搗蒜。“是,姑娘,老婆子知道了,謝謝姑娘的提醒!
“走吧,再陪我散一會兒步,咱們就打道回府!笔┮琳f。
婆子點頭,再度像之前那樣沉默的跟在她身后,陪著她在桃樹林里悠晃著。走著走著,旁邊草叢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把兩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誰在那里?”施伊出聲問道,因為除了窸窣聲,她似乎還聽見疑似人所發出的聲響,而不是動物所發出的聲音。
隨著她的詢問,草叢里的窸窣聲變得更大,不一會兒,便看見一個男人從草叢中掙扎的坐了起來,他的模樣令施伊驀然瞠大雙眼。
再度擋到她面前的婆子警覺的出聲問道:“你是誰?為什么一個人躲在草叢里,你想做什么?”
“他的臉色不對,似乎是個病人。”施伊開口道,心里則疑惑的想著怎會是他呢?他們的初遇不是應該在李府之中嗎?她雖然疑惑,卻不影響她迅速走向他的舉動。
“姑娘小心——”婆子試圖阻止她靠近他,卻讓她一句話給駁了回去。
“他只是個病人,咱們不能見死不救!彼f著揮開婆子阻止她的手,迅速走到那個人身邊。
他的模樣看起來有點狼狽,渾身濕淋淋的,好似剛從河里撈起來一樣,但這不是問題所在,問題在于他的臉色潮紅,身體不住的顫抖著,似乎正在忍受難忍的不適與痛苦。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受傷?我能幫得上你什么忙嗎?”她眉頭緊蹙,關心的問道。
“離我遠一點!彼а辣怕暤。
施伊怔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拔抑皇窍霂湍恪!彼f。若不是知道他的真實身分與為人,以及是她上輩子的恩人之一,她不會多管閑事。
“離我遠一點!”他再次說道,這回是從迸聲變低吼——朝她低吼。
“我只是想幫你!彼苍俅握f。
“走開!”他猙獰的朝她揮手,大吼道。
“我是真的想幫你!彼敛煌丝s的凝視著他泛紅的雙眼,誠懇的說。因為滿腦子想的、擔心的都是他的病,因而沒注意他腥紅的雙眼正在痛苦的掙扎中逐漸失去理智之光。
“你的臉很紅,是不是身子正在發——!”她話未說完,便被他突然躍起撲倒在地而驚叫出聲。
“姑娘!”一旁的婆子驚嚇得大叫一聲,毫不猶豫的舉起從剛才遇見狗就一直拿在手上未松手的木棍,為護主而狠狠地往那人的頸背打了下去。
那人頓時渾身一僵,悶哼一聲,整個癱軟的壓在施伊身上,她則像是被嚇呆了一樣,雙目圓瞠,面無血色的被壓在他身下,始終一動也不動的。
“姑娘!”婆子將木棍一丟,趕緊將那昏過去的登徒子從姑娘身上推開,將姑娘從地上扶了起來。
“姑娘,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她著急的問道,心下一片忐忑不安與恐懼紊亂。
姑娘竟然在她眼下被人非禮凌辱了,她這個隨從難辭其咎,護主不周的罪名會不會讓她活活被打死?她不想死啊!想到這,她立刻跪了下來,趴伏在地上認錯,請求饒恕。
“請姑娘恕罪,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保護好姑娘,是奴婢的錯。請姑娘饒了奴婢這一次,請姑娘恕罪。”
施伊眨了眨眼,回神,開口道:“你起來,不是你的錯!彪S即她轉頭看向被打暈的男人,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按竽,你到鎮上去請大夫過來一趟,再找個人到李家通知福伯一聲,請福伯來這里一趟!彼畹馈
“那姑娘您呢?”婆子問。
“我在這里等你們過來!
婆子倏然瞠眼,然后迅速搖頭道:“姑娘,奴婢不能留您一個人在這里,這太危險了,您還是和奴婢一起走吧。”
“我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彼龘u頭說。
“可是姑娘——”
“好了,把握時間快去快回,不然一會兒天黑了會更麻煩!笔┮翐u頭打斷她說。
婆子一怔,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這才發現姑娘說的沒錯,她再不把握時間快去快回的話,可能直到天黑她們都還離不開這片桃樹林。
“姑娘,奴婢會快去快回,您自個兒小心!逼抛赢敊C立斷的道,想了想又覺得不放心的說:“姑娘,一會兒奴婢離開后,您最好找找附近有無藤蔓能將這個人捆綁起來,免得他突然醒來會傷害姑娘!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笔┮咙c點頭。
婆子不放心的又看了她一眼,這才咬牙轉身離開,快步朝城鎮的方向小跑而去。
婆子離開后,施伊并沒有去找藤蔓綁人,而是眉頭輕蹙的看著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人,這個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唐御,京城中除了皇子以外,數一數二尊貴的皇親貴胄!
除此之外,他還是勤孝侯府嫡長孫女溫欣的未婚夫——沒錯,也就是她的未婚夫,只不過這是在她出事失蹤之前,至于之后,失蹤五年名聲已毀的她又怎配得上堂堂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呢?
其實唐御并非鎮國公的嫡長子,否則也不會老早就與她訂親。在他之上還有一位同胞所出的嫡親兄長,兄弟倆兄友弟恭感情極好,也因此唐御從未想過襲爵的事,更在十三歲便跟隨授業恩師離家去游歷,之后還投筆從戎的進入軍隊,幾年之內就在軍中闖出了不小的名號。
唐御是個相當驕傲的人,從他不愿靠祖上庇蔭做個閑散的鎮國公府二公子,反而想靠自己的本事建功立業便可知一二,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大哥會年紀輕輕就意外身亡,讓他變成了鎮國公府的世子爺。
世子爺身分尊貴自是不能再待在軍中涉險,只能返回京城,不料在他回京途中巧遇疑似其未婚妻的失憶女子施伊,為釋疑,他將該女子帶回京城溫家,最后證實了施伊便是失蹤五年的勤孝侯府千金溫欣。
隨著侯府千金的復活,唐世子又尚未娶親,兩家人的婚事本該提上日程的,但唐家對此卻悶不吭聲,對她更是不聞不問,全當沒這回事。
因為當年只是口頭上的婚約,沒有訂親的聘書,說親的當事人又早已不在人世,溫家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也不敢說什么,只能作罷,認命為溫欣另擇親事,無奈她流落在外失蹤五年的事早已在京城傳開,種種關于她的莫名其妙傳言被傳得繪聲繪影,她的聲名一落千丈,根本無人上門提親。
她得知此事后很難過,卻也明白唯一能讓別人住口的方式只有讓自己變好,讓那些謠言再也無法傷害她。
好不容易,她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有人上門提親,但卻沒想到那是一切惡夢的開始,不僅被親人背叛,被迫下嫁給一個外地來的商人做填房,從此離鄉背井的生活在公婆不喜、夫君不愛,沒有娘家做后盾,又生活困頓而不得不想辦法掙錢養家的水深火熱之中,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氣為止。
這便是她上輩子返京后可憐又可悲的遭遇與下場,年僅二十五歲便魂斷異鄉,膝下一無所出,只有元配夫人留下的兩名嫡子和五名庶子女,只是那些孩子不僅與她不親,甚至還有些瞧不起她這個繼母,在那個家,她的地位連下人都不如。
回想起前世遭遇,她仍覺心有余悸,不懂什么也沒做,甚至連一只螞蟻都不忍踩死的她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難道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嗎?如果真是這樣,今生今世她寧做惡人、做小人,也絕不做善人!
盯著眼前躺在地上、失去意識的男人,施伊——不,應該稱她為溫欣才對,溫欣的思緒飄向過去,飄到前世,被卷進壓抑的痛苦與委屈之中不能自已。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沒注意到原本被打昏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突然動了一下,接著霍然睜開眼,泛紅的雙眼中看不見理智,只有壓抑不住的欲望。男人轉動頭顱,看見她,在欲望驅使下本能的撲向她。
“啊!”溫欣被嚇得回神,在他身下掙扎的驚叫出聲,“不要——不要這樣,救命——救命啊——”
“姑娘!”
回鎮上去請大夫去而復返的婆子正好撞上這一幕,連同跟隨她而來的大夫也看得一清二楚,看見未成親的大姑娘被一個大男人壓在身下的畫面,這下子這個姑娘還能嫁人嗎?真是可憐。
就在大夫同情的忖度之際,那婆子已一把抓起先前離開時被她丟在一旁的那根木棍,狠狠地朝淫賊的頸背打了下去,一下,兩下,三下——
“好了好了,別打了,他已經昏過去了,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人了!币娔侨艘呀浭ヒ庾R,渾身癱軟,大夫趕緊出聲叫道。
婆子聞言這才停下手,迅速將手上的木棍丟到一旁,再將被嚇呆了的施伊從那淫賊身下救了出來。
“姑娘,您還好嗎?沒事吧?”話一出口,她自己便忍不住哭了起來!斑@可怎么辦啊,姑娘?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呢?姑娘人這么好,長得這么漂亮,老天真是不長眼,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嗚……這都是老婆子的錯,沒有保護好姑娘,是奴婢的錯!姑娘這下子該如何是好啊,嗚……”
溫欣也有些恍神,不只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所受的驚嚇,更因為她突然意識到這件事在上輩子并未發生過,如果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就罷了,但名節被毀是小事嗎?他剛剛不只壓了她、摸了她,還、還親了她啊……
在婆子哭號、溫欣恍神之際,大夫已替被砸得頭破血流,有如一灘爛泥般躺在地上的男人把了脈,并仔細的檢查一番后,恍然大悟的搖頭道:“難怪啊,難怪。”
溫欣眨了眨眼,暫且撇開滿腦子的紊亂,抬頭望向大夫,問道:“大夫,難怪什么?”
“這小伙子也是身不由己啊!贝蠓驀@息道。
“什么意思?”
“他中了合歡散!
溫欣呆住了,合歡散又名——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