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欣進京城后,在唐御的安排下帶著福伯夫妻倆與丫鬟白露住進了鎮國公府一處三進院落的私宅里,該宅第坐落在京城的繁華大街上,令她有種意外之喜,因為這樣更利于她接下來的行事。
主仆四人的行李不多,加總也不過幾個箱籠而已,安頓起來毫不費力,三兩下就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然后就閑著沒事了。溫欣不想浪費時間,看了一下天色,感覺還早,便決定帶大伙一同出門逛大街。
宅里的管事不敢阻止,只能派兩個機靈的丫鬟同行引路,免得貴客在大街上迷了路,或是不小心招了禍,到時倒楣的人可是他。
一行六個人來到大街上,其中第一次進京的福伯夫妻倆與丫鬟白露三人都是一臉掩藏不住的興奮,看什么都新奇有趣,嘆為觀止的模樣,讓人一見就知道這三個人肯定是鄉巴佬。
那兩個丫鬟見狀,數度翻眼撇唇,一副瞧不起的表情,令溫欣心中不喜,但她也沒說什么,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丫鬟,她是管不著的。
其實帶大伙出門逛街只是借口,她出門是有正事要辦的。
“我曾聽人說京城有間老餅店,店里賣的餅風味獨特,別處都買不到,叫什么‘如意糕坊’的,你們倆可知道?”她開口問那兩個丫鬟。
“奴婢知道這間鋪子。”穿著綠衣裳的丫鬟點頭答道。
站在她身邊穿著紫色衣裳的丫鬟也迅速點頭道:“奴婢也知道。姑娘可是想嘗嘗那鋪子的餅?奴婢這就替您去買。”
“一起去吧,反正也沒事,正好逛逛!睖匦勒f。
“是!弊弦卵诀吡⒓袋c頭應是,同時討好的對她說:“姑娘,那間糕餅鋪距離這兒大約需要走上兩刻鐘,姑娘若是中途覺得累了便告訴奴婢一聲,奴婢找間茶坊讓您歇歇腳再走!
“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這本就是奴婢該做的,姑娘客氣了!
一行人在紫衣丫鬟的引領下朝那間如意糕坊走去,邊走邊逛,走走停停的,原本說是兩刻鐘到的糕餅鋪,他們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才走到。
溫欣抬頭看著橫在鋪子大門上方的招牌,價格昂貴的花梨木匾上陰刻著四個行云流水,氣勢磅礴,一看便知是名家所書寫的字體——如意糕坊。
不看別的,光從這面橫額來看便可看出當初的東家老板的霸氣與傲氣,是個想將手藝傳承,生意做大,有想法有抱負的一個人,只可惜子孫運太差,餅店才傳承到第四代而已便惹上不該惹的人,讓餅店的生意瞬間一落千丈,再也無法立足于京城。
這件事她記得是在她回京之后才發生的,短短三個月時間,這間遠近馳名的如意糕坊就換了東家,更名為如意坊,改賣起胭脂水粉,相當可惜。
也因此,之前還不確定回京城之后要做什么生意的她,在突然想起‘如意糕坊’的事之后,頓時便有了決定,她決定要接收這間糕餅店,讓它繼續經營,繼續馳名下去。
她并不會做糕餅,但她知道如意糕坊被迫出售后,那位被得罪的大人并未就此作罷,而是繼續逼迫,使得‘如意糕坊’的東家不得不解雇打發旗下所有糕點師傅,所以她要做的便是借此先機,搶先一步說服那東家將‘如意糕坊’全數——不只鋪子,也包括旗下所有糕餅師傅,甚至是將獨家秘方食譜也轉售給她就行了。
她知道這事并不容易,但她卻有絕對信心能夠達成目的,因為她比誰都知道將來會發生什么事,加上有鎮國公府和勤孝侯府可以助她一臂之力,要說服‘如意糕坊’的東家相信她能幫助他們,并且愿意讓這塊招牌永久傳承下去,進而同意將‘如意糕坊’轉賣給她絕非不可能。
當然,要想成功,出手的時間點非常重要,太早對方恐怕不會相信她,太晚則萬事皆了。這也是她為何想親自前來查看的原因,然后順便帶福伯與巴氏來此認認路,因為等她回勤孝侯府之后,接下來的事就得倚靠他們夫妻倆了。
走進糕餅鋪,店里頭依然是熱鬧的,但若是以它的名聲來說,眼前的熱鬧卻是顯得有些不足。她也沒在里頭待太久,每種糕餅都買了一些準備帶回府嘗鮮后便離開。
“我以為這么一間遠近馳名的糕餅店會有很多客人,如今瞧著倒是還好,沒想象中熱鬧!弊叱龈怙炰伜,溫欣狀似無意的對一旁的紫衣丫鬟說道。
“奇怪,前幾天奴婢有事經過這里時,還看見有人在排隊買餅呢!弊弦卵诀咭荒槻唤獾恼f。
“嗯,奴婢每回經過這兒也都會看見排隊買餅的人,怎么今天買餅的客人這么少呢?”
綠衣裳的丫鬟找到可以說話的機會,趕緊開口刷刷存在感。
果然,溫欣心想,看樣子‘如意糕坊’東家得罪人的事已成事實,還是這幾天才發生的事,知曉的人可能還不多,但糕餅鋪的生意卻已受到影響,而這還只是開始而已,接下來三個月才叫慘不忍睹。雖然有些同情,但她也無能為力。
這一來一回花了不少時間,待他們回家時天色已黑,家家戶戶都掌了燈,院落的管事一聽見她回來了,便帶著一臉著急的神色匆匆地趕來見她。
“姑娘,您這是去哪兒了?世子爺將您交給小的看顧,您若在外頭出了什么事,要小的如何向世子爺交代?”王管事哭喪著臉說。
“是我的不對,讓王管事擔心了!睖匦缆氏乳_口歉然認錯。
“小的擔心不要緊,是世子爺在擔心,世子爺已兩度派人來詢問姑娘您回來沒有,您若再不回來,小的難向世子爺交代啊!蓖豕苁抡f。
“世子爺派人來了?是有什么事嗎?”溫欣驚訝的問道,他們分開至今也不過半天的時間而已,怎么這么快就派人來了?
“世子爺本是差人來轉達幾句話給姑娘的,怎知姑娘竟然不在,來人回去后將這事告訴世子爺,接下來世子爺每半個時辰便派人來問一回,已經來問了兩回了!蓖豕苁驴嘈Φ。
溫欣聞言后有些無言以對,敢情他是把她當成一個出門后一不小心就會走失的孩子,要不然有必要這么緊張,半個時辰就派人來問一次嗎?
“來人還在嗎?有無留下世子爺要轉達我的話?”溫欣問王管事。
“有,來人不久前剛回去,有留下世子爺要轉告姑娘的話!蓖豕苁卵杆冱c頭道,“世子爺要小的轉告姑娘說他剛回京城,府中有許多事需處理,暫時沒空處理姑娘的事,但答應姑娘的事,世子爺并未忘記,請姑娘安心的在這兒住下。住在這兒的期間,姑娘有任何事都可交代小的去做!
“我知道了,這段時間就麻煩王管事了!睖匦傈c頭道。
“姑娘客氣了,這本就是小的本分,不敢說麻煩。對了,姑娘應該還沒用膳吧?晚膳已經在準備了,一會兒小的就叫人送到姑娘房里,不用多久姑娘就能用膳了!
“麻煩你了!
王管事搖著手說聲不敢后,匆匆轉身離開辦事去。他還得派人去趟國公府告訴世子爺姑娘已經回來的事,免得世子爺待會兒又派人來問,順便在心里記上他一筆。
這位鎮國公府的新晉世子爺十三歲便離家游歷,而且一去多年,其性格與脾氣是否有變,根本無人知曉,所以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盡量小心謹慎的服侍了。
溫欣回房后,先吩咐丫鬟為她準備熱水,待梳洗過后這才讓人傳膳,用完晚膳休息了一會兒之后,她便向王管事派來服侍她的丫鬟要了筆墨紙硯,端坐在桌前,細細思索,計畫著關于收購‘如意糕坊’的事。
她手上有三萬兩,原本計畫要在京城租一間鋪子做生意是綽綽有余,但要想用這筆錢買下‘如意糕坊’卻是不足的,但她又不想放棄這只會下蛋的金雞母,所以她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借錢,二是找合伙人。
借錢方面,她無法去銀樓或當鋪借錢,一來是不想曝光身分,二來也是沒有可以抵押的貴重物品,因此她只能尋人借助,但在京城里,她唯一認識又算得上有錢的只有唐御一人,她若向他開口,他八成是會借她的。可是以他們倆撲朔迷離的未來來看,她真的覺得他們倆還是不要牽扯太深比較好,所以找任何人借錢都行,只有找他是萬萬不行的。
借錢方面無望,只剩一條路,那便是找合伙人。但同樣的問題再度出現,在京城里她只認識唐御這么一個符合資格的合伙人,然而她既然不想與唐御牽扯太深,又怎能找他當合伙人呢?
搖了搖頭,她不由自主的長嘆了一口氣,得再想想其他辦法才行。
借錢是不可行了,合伙人除了唐御之外,是否還能找到其他人呢?例如京城內想擴張生意的生意人,又或是對經營糕餅鋪有興趣之人,但她又要上哪兒去找那些人,并且讓那些人放心與她合伙做生意呢?
知易行難啊。
溫欣想了又想,突然間靈光乍現。
她又何需舍近求遠呢?要說生意人,又對經營糕餅鋪有興趣,而且絕不會反對她想以‘如意糕坊’原有的店名和方式繼續經營下去的人,眼前不就有一個嗎?那便是‘如意糕坊’的原東家。
賣店本就是被逼無奈,想東山再起又受阻,可謂前途茫茫,她若主動拋出這個合作的意愿,為他們留一條后路,聰明人應該是不會拒絕吧?
沒錯,這個方法絕對可行,她唯一要防的就是那些人的不甘心與貪婪。倘若那些人真將她當冤大頭坐地喊價,胡亂開價要在合伙上占大頭的話,她大不了就只是放棄而已。反正說穿了這事她也是臨時起意,成與不成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她一點也不想強求。
有了這個想法,溫欣先前感覺到的壓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輕蹙的眉頭也松了開來,提筆沾墨,慢慢地在攤開的紙上書寫起所要按部就班做的計畫書來。
溫欣在這頭忙著收購‘如意糕坊’的事,唐御則是進宮面見了皇上。
第一次面見龍顏比第一次面對生死還要緊張、忐忑,唐御繃緊了神經,整個人顯得有些僵硬。
幸好皇上比他所想的要慈和可親,在連續問了他幾個問題,他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卑不亢的坦誠應答之后,皇上看向他的目光越發和顏悅色了起來。
“聽說你至今尚未娶親?”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唐御不由自主的輕楞了一下,隨即立刻應答道:“是。”
“可有婚配了?”皇上問。
“回皇上,有。”
“有?”皇上看起來有些訝異,問他:“是哪戶人家的姑娘?”
“回皇上,是勤孝侯府的千金!
皇上聞言皺了皺眉頭,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滿意!凹扔谢榧s在身,怎會至今未成親?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是有什么隱情,要朕幫你解決嗎?”
唐御有些驚嚇,不知皇上怎會心血來潮突然關心起他的婚事,還說要幫他解決,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兒惴惴,不知是福是禍。
“回皇上,微臣與勤孝侯府千金的婚約并未有什么隱情,只是有些波折才會延宕至今,如今算是否極泰來,婚期應該在近期就會定下!彼⌒囊硪淼拇鸬。
“什么波折?”皇上一臉興味盎然。
唐御完全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唯一能做的只有老實回話。
“五年多前,勤孝侯府曾經發生一件令人難過的事,前勤孝侯世子攜妻子兒女回娘家奔喪,回程途中卻遭遇惡耗,一家四口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這件事朕還記得,可憐的老勤孝侯白發人送黑發人,因傷心過度,竟在一年之后也跟著撒手人寰!被噬先滩蛔∵襦镜,一頓后,疑惑的問他,“你跟朕提起這事,難道與你有婚約的勤孝侯府千金是當初唯一尋不到尸首,失蹤的那一位?”
“是,微臣的未婚妻正是那位失蹤的溫姑娘!
“難怪你至今未成親了!被噬匣腥淮笪,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澳阒罢f否極泰來,婚期將定,難道是找到人了?”
“是,溫姑娘已平安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