頹廢滿布蜘蛛絲的破廟中,傳來年輕女子悲傷的啜泣聲。一聲聲,催人心折。
「好了,你別再哭了!构г破鹱話稁A夜雨躲到這間破廟后,她就開始哭個不停,只差沒像哭倒長城的孟姜女般,將這間破廟也給哭垮了。
「嗚……嗚……嗚……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華夜雨哭得雙眼紅腫,哽咽地不住向他道歉。他差一點就被她害死了,差點她就成了殺人犯,一輩子都要良心不安地過日子。
「你跟我說了不下一百次的對不起,已經夠了,我也原諒你了,所以不要再哭了!顾F下光是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就覺得反胃,不想再聽見相同的字句像經文一樣不斷地縈繞在耳邊。
「雖然你寬宏大量地原諒了我,可是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華夜雨啞著聲抽泣,包扎著他腰際處那道令她愧疚不已的傷痕。
他就像說書人口中的俠士,豪氣萬千地自惡人手中救了她,但如果可以,她真想代替他受傷,也不愿見他因她而淌血。
恭云起被她的哭聲弄得疲累不堪,他赤裸著精壯的身軀,盤腿坐在地上,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點了她的昏穴,自個兒包扎算了,至少他的耳朵可以逃過她的荼毒。
「我真不曉得自己怎么會對你做出如此人神共憤的事來……」她太可惡了!瞧著他淌血的傷口,她便無法輕易原諒自己。
人神共憤?沒那么嚴重吧!恭云起挑了挑眉。她習慣夸大的個性又出現了,只要他不開口阻止,她肯定會繼續將這區區的皮肉之傷.夸大成致命傷。
「如果我是你,早就將害我的人一腳踹得遠遠的了,哪還會帶著一塊兒逃跑。」他果然是不計前仇,心懷俠義的刀客!她的心不自覺地悄悄向他靠攏。
為他包扎,她的視線不免會觸及他光裸結實的胸膛,她害羞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再直視,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仿佛剛剛疾速跑了一大段路似的。
她悄然問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為何心會跳得這么快呢?
難得她說到他的心坎里,恭云起不住地頷首。沒錯!她說得太正確了!他的確很想一腳將她踹回京去,只是盡量維持住最后的風度,尚未付諸行動罷了。
「你是我姐夫的至交好友,我卻這樣待你,簡直愧對天地,不配當我爹娘的女兒!顾M量避開他精壯的胸膛,偏又控制不了自個兒的眼,忍不住偷偷瞟去,旋即又拉回,于心里不斷告誡自己,不可再直盯著他光裸的胸膛看,那太羞人了。
她用力吸著紅紅的鼻子,歉疚自責著,好不容易終于將他腰際的傷口給處理好了。
恭云起穿起衣衫,她那雙哭腫的雙眼與真心誠摯的歉意,令他沒法生她的氣,反而覺得她哭紅雙眼的模樣像只可愛的小兔子,惹人心憐。
當粗布衫包裹住精壯結實的身軀后,華夜雨終于不再害羞,但也有點小小的失望,不過她極力表現出來受影響的模樣。
「我說,我人還沒死,你哭得這么傷心,不嫌浪費淚水嗎?」他笑著逗她。不過是受了點皮肉傷罷了,他根本沒把它放在眼里。
「你差一點就被我害死了!」她紅著臉反駁。
「是差一點,并沒有死。」所以她就無須小事化大、哭哭啼啼了。
「但說到底就是我的錯!」她用力吸著鼻子,不逃避責任。
「對,的確是你的錯。可是要不是你大叫唬過孫存仁,這下我可真會身負重傷,所以說你救了我,就一筆勾消,如何?」嚴格說來,她也不是僅會惹麻煩,必要時刻還是很有用的。
「那是我應該做的!贡瘋载煹男那槁綇拖聛,也不再胡思亂想。
「你已經盡量彌補錯誤了,又何必再自責?」唉,女人就是這么不干脆!
「可是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嘛!」她內疚地癟嘴道。
「你曉得我最討厭女人在我耳邊啰哩叭嗦嗎?如果你真覺得對不住我,就不要再說對不起了。」
「那我不說了!顾p手連忙揮舞著保證,不想惹他討厭心煩。
「這就對了,乖乖聽話的你多討人喜歡!」恭云起揚著笑稱贊她,免得她以為他還在生氣,想出一些要彌補他的怪異方法,到時倒大楣的人又是他。
爽朗的笑容,惹來她羞怯一笑,他的贊美,使她心頭甜滋滋的,而他的笑容,則使她的心飄飄然,猶如徜徉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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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你有什么打算?」他問道。眼下沒其他人來瞎攪和,他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我想跟著你闖蕩江湖!」雖然歷經「快槍門」的圍攻、追殺,但她未曾心生懼意,反而更加堅定要到江湖走走看看的決心,因為這等江湖恩情仇她不再只能由說書人口中聽聞,而能身歷其中,她開心都來不及了,怎么可能打退堂鼓?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況且你可知道,你就這么跟我走,旁人會怎么說?」照理說,現下她應該哭哭啼啼地嚷著要回家找爹娘才是,但她竟一點都不怕,而且跟著他會無時無刻都遭遇危險,性命隨時會不保!他著實不知該佩服她的勇氣,抑或是大罵她的傻氣。
「怎么說?」她傻傻地反問他。
「他們會說你跟我私奔了,你的閨譽將全毀在這次沖動的決定上,你明白嗎?」真是個傻姑娘,竟然不知事情的嚴重性。
「私奔?」她瞪大眼看著他,還真的沒想過與他一道兒離開,旁人會認定他們倆私奔。私奔呢!光想就令她又是害羞、又是竊喜,甜沁滋味登時涌上心頭。
「知道怕的話,趁現在事情還沒被其他人知曉前,快回家去!固焐性,她趕回城還來得及。
「我不怕!」她搖搖頭,怪異地看著他。私奔就私奔,有啥好怕的?
「你不怕?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怎么會不怕閨譽受損?要知道,事情若傳了開來,這輩子都不會有好人家肯要你了,你懂不懂啊?」恭云起快氣瘋了,忍不住對她低吼。
「可是,就算我的閨譽沒受損,京里那些公子爺兒也不肯娶我為妻!既然受損與不受損皆是相同的結果,我為何要怕呢?」她理所當然地回他,不明白他為何要這么生氣?
「……算了,當我剛剛沒說。」她理直氣壯的回答令恭云起受挫。
是的,他忘了,京城的權貴府第有多不愿與華府結為親家。
簡言之,華府千金是乏人問津的。
「那么,我可以跟你一塊兒走了吧?」她滿是期待地問。
「不成。你二話不說就跟我走,你爹娘會擔心的!顾窒氲搅肆硪粋阻止她的理由。
「誰說我是二話不說離開的?在出來前,我已經留了封信放在房里,我爹娘看了信,自然會知道我想跟你闖蕩江湖,有你陪著,他們會很放心的!」她可不是連個字都不留的笨蛋,既然要跟他走,當然都想清楚了,連衣服她都是挑最簡樸的穿呢!
「就我跟你孤男寡女同行,你爹娘才會擔心呢!」她的腦袋能不能裝點理智?
「這你盡管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你的名聲不會毀在我手中。」
她心想,既然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閨譽,那就應該是他怕會名聲受損,所以才會想遍各種理由要她回家。
「……」簡直是雞同鴨講,真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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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云起疲累得悶不吭聲,躺臥在地,故意背對著她,打算讓她自討沒趣。
華夜雨見他突然躺下,眨了眨明燦水眸,不明白他為何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累了嗎?
思及他才和十個人打過架,肯定消耗不少體力,身為他的同伴該做的就是體諒他、照顧他才對。深怕吵醒他,她悄悄起身往外走。
走了?這樣就走了?真的走了?恭云起聽見她往外走的足音,先是—驚,繼而感到納悶,等真確定她走出破廟后,不禁心下大喜.原來趕她回家這么簡單,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一個字都不說,讓她知難而退不就結了?
蠢。」г破!
「早點乖乖回家,不就不用擔心受怕了嗎?」他咕噥著,放下心后真覺得有點累了,于是疲累地合上眼,準備快樂地夢周公去也!
「不對!她知道這里是哪里嗎?她找得到回京的路嗎?」才一合上眼,他忽然發現不對,猛然驚起。
「如果她遇上『快槍門』的門徒怎么辦?」那「快槍門」可是有十個人瞪大了眼睛看他帶走華夜雨的,在「快槍門」門徒的心中,他與華夜雨已算是一伙的,假如他們碰到面,「快槍門」的門徒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該死!」他得把她追回來才行!
恭云起怕她會陷入危機之中,急忙忙地往外沖。
他十萬火急地沖出破廟,施以輕功往破廟前唯一一條大路的方向而去,追了好一陣,卻不見她的蹤影,不由心生疑惑,停下腳步。
照理說,她的腳程不可能比他還要快,他怎么會一路上都尋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呢?莫非她根本沒往這個方向離開?那她會上哪兒去?
「她究竟是跑哪兒去了?」他喃喃自語,轉身回破廟,打算從破廟周圍尋起。
結果,他在破廟后頭的小丘上找到了她。
她挽起衣袖及華美的裙擺,右手以尖石為輔,正努力挖著土,不曉得在挖什么,他好奇地走近。
「你在做什么?」他看她似不怕臟,雙手沾滿了泥土。
「咦?你這么快就睡醒了?肚子餓了嗎?再等我一下,馬上就好了!」
華夜雨見他醒來,先是一驚。隨即笑著要他耐心等候。
「你在挖地瓜?」她不是走了?為何會跑來挖地瓜?
「對,待會兒就能烤給你吃了!」華夜雨心想待他睡醒了之后,一定會肚餓,所以想趁他醒來前,在附近找些野菜野果,讓他能在醒后果腹。
細碎的陽光像這世間最華美的金釵、步搖,灑落在她烏黑秀麗的長發上,她的臉龐泛著甜甜笑意,額頭與鼻尖皆沾到泥土,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她美得不可思議,仿佛不小心流落凡間的俏皮仙女,讓他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你將就點,先吃些野果填填肚子吧!」華夜雨見他呆立原地,心想他一定是肚子太餓,等不及了,于是拿起她先前摘到的野果,遞給他。
恭云起傻愣地接過野果,看她又蹲回原位挖著地瓜,站在上方的他,覺得她好嬌小、好柔弱,仿佛風一吹,她就會被卷走似的。他想張開雙臂,當她的依靠,將她緊緊護在懷中。
是太陽太大,曬得他頭眼昏花嗎?否則他怎么會興起想要好好珍視她的念頭?
「你受了傷,該好好休息,先回破廟休息,等我將地瓜挖好,就會回去了!顾呁谶吔淮。
「我一定是瘋了……」他咕噥道。
「什么?」她沒聽清楚,一臉疑問地抬頭看他。
「你有把握能把地瓜烤得很好吃嗎?」他轉移話題,問道。
「當然行!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可是常常挖地瓜回家烤給全家人吃,大家都贊不絕口呢!」兒時家貧的經歷,使她就算無米可炊,也能想出解決的方法。
「好吧,就這么決定了!」恭云起心一橫、牙一咬,決定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反正他就是得了失心瘋。
「決定什么?」決定要好好品嘗她待會兒烤出來的地瓜嗎?
「決定讓你和我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他大聲宣布,讓自己無法反悔。
「你說的是真的嗎?」華夜雨喜出望外地大叫。沒想到他會愿意讓她同行,莫非是她能烤出美味的地瓜,所以讓他改變了主意?
「當然是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金燦的陽光,甜美的笑容,使他失了理智,興起帶她走的念頭。此刻的他僅知道,不想對她放手,就算她極可能成為他的弱點,他都不愿意松手!
唉,他果然瘋了!
「太好了!我保證你帶我走絕對不會吃虧的,我一定會天天做出比烤地瓜更好吃的東西給你吃!」華夜雨誤以為烤地瓜成功收買了他的心,開心地笑著向他保證。
璀璨的笑靨,使恭云起怦然心動,加深對她的渴望,目光再也無法自她身上移轉。
燦爛金陽投射在高大的張淵飛身上,使他全身宛若鍍了一層金光,華夜雨瞬間看呆了。
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極了他們全家喜愛的黃金。
她情不自禁地臉泛紅潮,心頭小鹿亂撞,沉醉在他恍若神只的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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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云起與華夜雨兩人連袂南下,為掩人耳目與不落人口實,華夜雨女扮男裝,對外兩人一律以兄弟相稱。
一路上,華夜雨也如當初對他所做的承諾,不給他惹麻煩,安分守己地當個乖弟弟。
恭云起和她相處得愈久,就愈難把持得住激昂熱切的心,在他眼里,她的所有小動作看起來皆是那么討人喜愛,她的一顰一笑像極了太陽般,滲透進他的心扉。
「大哥,你瞧,那里不知在吵什么,咱們過去瞧瞧好不好?」不等恭云起同意或拒絕.華夜雨已拉起他的大掌鉆入人群。
走過一個接一個的城鎮,沿路上凡是有可看的熱鬧,好奇心重的她絕不放過,兩人一路走走看看,壓根兒就不像正被大批人馬追殺中。
恭云起微笑縱容,與她一同鉆到最前頭。他狀似漫不經心,實則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以防有人突然竄出偷襲。
原來,是兩名皆賣肉包的小販正為著誰搶了誰的生意而破口大罵,雙方各執一詞、掄起拳頭,準備大打出手。
「大哥,你瞧,他們要打起來了!」她拉拉張淵飛的衣袖,低聲道。
「沒事的,他們只是做做樣子,不會真打起來的!构г破鹱詢擅∝湹难壑锌匆娺t疑的眼神,明了他們正等待旁人勸架,好有個臺階下。
「真的?」她狐疑地問。
「看下去就知道了!箷、真要打的,早就出手了,不會拖那么久。
四周圍觀的群眾勸兩人平心靜氣,別傷了和氣,兩名小販稱心如意,假意勉為其難地接受勸阻,嘴巴各自念念有辭地走開來,圍觀的人群也因沒好戲看而散場了。
「果然被你說對了!」她一臉崇拜地望著他。
「這種事看多了,自然曉得接下來會怎樣發展!顾柭柤,不認為這是多難預測的事。
「我還是覺得你很厲害!怪t虛的說詞,聽在她耳里,對他更加崇拜了。雖然他在破廟中要她有心理準備,說得好似他們一路上都得餐風露宿,但事實上并不然,他們都會在天黑之前找到投宿的客棧,除了在破廟烤地瓜找果子給他吃那次外,她根本就不曾再找過食物了。
這趟逃亡之行,沒有刀光劍影、沒有飛來高去、沒有驚世駭人,比她先前預想的要輕松簡單。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顾鲜谴蹬跛墒桥滤麜蠡趲x京?
「是你太謙虛了。」華夜雨老是夸他,除了怕他后悔帶她同行外,便是他比預期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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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來,他不曾嫌她動作慢、愛看熱鬧,拖累他的速度,凡是她想看的,他從不說個「不」字,任她看個盡興,這一路簡直就是游山玩水,令她樂不思蜀。
「等等!」忽然間,恭云起神色一斂,攔下她。
「什么?」等什么?又有熱鬧可看嗎?在哪里?
在她不明所以時,大隊人馬已迎面而來,為首的是名留著白髯胡須的長者,而在他身后的又是另一名長者,更之后,她認出了先前圍著他們的孫存仁。瞧他們大隊人馬面色凝重,即知他們來意不善。
原本熱鬧的大街上有許多人走動,結果「快槍門」的人馬一出現,所有人發覺情況不對,便飛也似地逃了,躲進屋里透過門縫偷瞧,使得熱鬧的大街瞬間變得冷冷清清的。
「申掌門真個是好心情,有雅興帶徒弟們出門散步!挂姟缚鞓岄T」大陣仗出現,連師父、師叔都請出來,想必今日是抱持著絕不空手而返的決心。
「據聞前些日子,張少俠對我這些不成材的徒兒多有『照顧』,我這做師父的怎能不特地來向張少俠『致謝』呢?」申正道此行一則是要取得「沖霄劍」,二則是要討回面子。
十個徒弟聯手竟還打不過區區一個張淵飛,這事情要傳了出去,江湖人士會以為「快槍門」盡出些成不了事的膿包,這讓門中的弟子們往后要如何立足于江湖?
「申掌門太客氣了,受到貴派門徒『照顧』的人是我,該由我擇日到貴派致謝才對!构г破馉钏戚p松地和申正道說場面話。
「張少俠也太客氣了,無須你親自登門拜訪,老夫自動前來,省去張少俠一番功夫,豈不是更好?」申正道銳厲的眼眸緊盯著張淵飛,至于被張淵飛護在身后的人他則不放在眼里。一個瘦瘦弱弱、不懂武藝的小娃兒,可礙不了事。
「呵呵!」恭云起干干地陪笑,一時無法脫身。今日若獨獨他一人陷入「快槍門」手中,他要突圍也不是難事,可身邊跟著華夜雨,他就無法不顧及她的安危了。
「張少俠是要乖乖到老夫那兒作客呢?還是要老夫親自『請』張少俠走一趟?」申正道不介意動手請他走一遭。
站在申正道身后助威的徒弟們,皆非常渴望師父能動手請張淵日前他們在張淵飛那吃了大虧,回去向師父、師叔搬救兵時,又被罵得狗血淋頭,因此對張淵飛是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馬上拔除。
「身為晚輩,我怎么好意思勞申掌門的駕?」恭云起嘴角揚笑,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待在他身后的華夜雨可是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先前她已經覺得「快槍門」的人夠兇的了,沒想到他們師父的臉看起來竟宛如石頭刨鑿出來的,像是一輩子不曾開心咧嘴笑過般,教她不寒而栗,「那就走吧!股暾览浜咭宦,負手轉過身。
「申掌門,在晚輩上您那兒作客之前,有一事相求!构г破饟P聲道。
「你有什么要求?」申正道旋身皺擰著眉看他,不認為居于下風的人有資格提出要求。
「此事與我身后的小兄弟一概無關,希望申掌門能讓他就此離去。」恭云起大膽要求申正道放華夜雨離開。
「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聽見張淵飛要求申正道放她走,華夜雨連忙抓著他的衣服,拼命搖頭,不愿獨自逃走。
「別傻了,我們兩個人如果都落在他們手中,才真的是走不了呢!記住,若申掌門同意讓你離開,你就馬上回家去,我一個人會再找機會逃走的,明白嗎?」怕被聽見,因此恭云起小聲地對她交代。
「我不能不講義氣……」她豈能做貪生怕死之徒?
「傻子,你又不是江湖人士,學人家講什么義氣?」她能平安脫逃就要謝天謝地了,還講啥義氣?況且是他要她走的,又不是她故意撇下他不管。
就在他們倆竊竊私語的同時,「快槍門」那頭也悄悄商量著。
「師兄,不能放那小子走,咱們留著那小子好鉗制張淵飛,諒他不敢不交出『沖霄劍』。況且咱們若放走那小子,誰曉得那小子會不會到外頭去大聲嚷嚷張淵飛在咱們手中,到時可是會涌出一堆想過來分一杯羹的人!」申正道的師弟在申正道耳畔輕道。
「你放心,我心里自有盤算!股暾绖C著臉要他莫焦急。
「糟!看來他們是不肯放你走了。」恭云起在說服華夜雨的同時,也密切關注著敵方的情況,見到申正道的師弟動著嘴巴,便曉得此事不好談了。
「沒關系,反正我早就打定主意要和你同進退!顾^不當貪生怕死之徒!
「傻瓜!」恭云起嘴上罵她傻氣,心里也為她的安危焦急,但是不可否認的,她同生共死的舉動讓他的心里泛著一股暖流,深深感動著。
華夜雨癟著嘴,小手緊緊拉著他的衣袍,就怕下一瞬間,他會被硬生生帶走。
「既然你們是一道的,那就一起上我那兒作客吧!」申正道說著。擺明了一個都不放。
「晚輩委實不明白,申掌門為何硬要一名小姑娘前去作客?」恭云起說著的同時,大掌故意松開她的發,讓一頭烏瀑般的長發如絲般垂落,要眾人瞧清楚她不過是個無害的小姑娘,也意在指責申正道故意為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華夜雨為女兒身的事實清楚呈現在「快槍門」眾人眼前,他們面面相覷.同時認出她就是先前跟在張淵飛身邊的小姑娘,登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假如硬要帶走她,恐怕會招來欺負小姑娘的惡名;但若不帶走她,又失了鉗制張淵飛的利器,這該如何是好?
「華姑娘不懂江湖恩怨,且離家有一段時日了,正思念家中父母,申掌門不會想強迫她吧?」恭云起刻意揚高聲,讓所有人都聽見他所說的話。
「我瞧小姑娘與老夫挺投緣的,所以老夫好意請她上門作客,待為上賓,可不是為難強迫!箯垳Y飛的譏諷,惹得申正道額際青筋浮一跳,極為不悅,聲音冰冷地放話,堅決這一遭他們非走不可。
「老公公,您覺得與我投緣,我可不這么認為。我與張大哥都不想到您府上作客,您請吧!」誰說她和死板板的人投緣了?
「呵呵呵!小姑娘肯定是認為老夫誠意不足,才開玩笑拒絕老夫的邀請吧?沒關系,且讓我的徒弟們在后頭護送兩位,做足該有的禮數,想來小姑娘就不會嫌棄老夫禮數不周了!股暾佬U橫地硬是要帶人走,并對孫存仁揚了揚下巴。
孫存仁立即意會,帶領著幾名師弟來到張淵飛與華夜雨身邊,名為護送,實為押解。
「夜雨,申掌門這么客氣,看來這一趟咱們倆還真是非去不可了!构г破鹦闹牡斗ㄔ倬钜矡o法帶著她逃掉,與其浪費時間與精力做困獸之斗,不如先同他們走,再見機行事。
「好吧!箍v然形勢比人強,可是華夜雨已抱定和他同生共死的念頭,因此無所畏懼,挺起腰桿,說走就走。
他們的順服早在申正道意料之中,假如他們再不識相地想跑,他也有辦法將人強留下來,只是到時會不會斷了胳臂或缺了條腿,那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他冷冷一笑,甩袖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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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夜雨。我說咱們的面子可真大!」恭云起像是和她閑聊般,大聲說著話。
「怎么說?」她不懂,傻傻地問。
「咱們是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平凡人物,居然得勞動『快槍門』的申掌門親自來請我們上門作客,你說這面子還不夠大嗎?」恭云起大聲調侃。
「的確夠大。」華夜雨點頭同意。
「不,不對,不是咱們的面子大!顾龆珠L嘆了口氣。
「不然是什么?」她被他弄昏頭了,先是說他們面子大,緊接著又說他們面子不大,那究竟是什么?
「申掌門真正想迎的是『沖霄劍』,可不是咱們,咱們倆只能算是『沖霄劍』的陪襯!」恭云起唯恐天下不亂,特意加強「沖霄劍」三個字,要所有人都聽明白,也讓躲在暗處偷聽的人將消息傳出去。
「原來被申掌門視為上賓的是『沖霄劍』,不是咱們!」華夜雨這會兒總算明白他的用意了,連忙跟著大聲附和。
「閉嘴!」押送他們的孫存仁發現情況不對時,已來不及阻止。
走在前頭,原本放任他們交談的申正道停下步伐,臉色難看地轉頭瞪著一臉無辜的張淵飛與華夜雨。
「存仁,給我好好看管他們的嘴!如果我再聽見那三個字從他們嘴里傳出來,就唯你是問!」不論他們倆的對話有無被有心人士聽見,他們都得盡速離開此地才行。
「是,師父!」孫存仁聽令,眼神兇狠地看著恭云起與華夜雨,語帶威脅地說:「假如你們敢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們的舌頭割下來泡酒喝!」
「你要我一句話都不說?那稍晚我怎么告訴你們,『沖』……那樣東西放在何處呢?」恭云起痞痞地挑戰孫存仁。
「到時張大哥說什么都不開口的話,我就告訴你師父,是你不許我們開口說話的,我想你師父聽了一定會很不高興的。」華夜雨也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里,認定了他不敢動手。
「你們!總而言之,我師父方才說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別怪我沒警告你們,若你們膽敢再說出那三個字,就等著承受我師父的怒火!」孫存仁怕到時師父問起「沖霄劍」的下落時,張淵飛真的一個字都不肯答,師父定會怪到他身上,唯有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面對,反正他們也囂張不了太久的。
于是,恭云起與華夜雨兩人苦中作樂,一路說說笑笑,偶爾開開孫存仁的玩笑,弄得他火冒三丈,卻得拼命忍住,不敢發作。
兩人捧腹大笑的同時,心里皆明白眼前這一關恐怕很難過得了。
不過,與其愁眉苦臉、垂頭喪氣地跟著申正道走,不如痛痛快快、張狂大笑,還比較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