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各自點了餐點,劉春花又和喬靜秋寒喧幾句后,切入了正題,“不瞞你說,我這次回國是想看天曄的婚禮,我知道這么說你可能心里會不舒服,可是天曄也到了成家的年紀,總不能一直拖下去!
喬靜秋微笑點頭,“我也是這么認為,只是前陣子公司發生許多問題,這才沒向天曄揋起,現在要訂婚也是可以,只是我可能沒有太多心力在籌備訂婚事宜上頭,這一點非常抱歉!
尹天曄難掩訝異,沒料到喬靜秋是這種想法,難道是他多心了,其實她一直在等他開口。
劉春花也沒想到喬靜秋會這么爽快的應允,楞了一下才道:“我既然回國,又是男方的長輩,就由我來籌備,要是訂婚和結婚能夠一起辦,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原則上是可以的,不過我還是要跟我的繼母說一聲,先安排你們見個面!眴天o秋見劉春花和尹天曄的臉色同時一僵,心里覺得奇怪,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歡于筱卉,但是于筱卉名義上是父親的妻子、她的繼母,她要結婚,雙方家長本就該先見面。
“我聽天曄說,你和你的繼母不合,你現在這么說,是不想結婚嗎?”劉春花擔心地問道。
實際上她根本就不想見到于筱卉,喬靜秋和尹天曄第一次要訂婚時,她之所以不回國,一方面是不贊同這樁婚事,另一方面則是不想讓跟喬家有關的人認出她來。
喬靜秋搖搖頭,“你放心,我繼母很喜歡天曄,她不會反對的!
劉春花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答應了。
就算被于筱卉認出來又如何?反正在名義上尹天曄是她的外甥,且若是于筱卉不答應婚事,更顯得當年那件事不是意外。
見劉春花有些勉強,喬靜秋并沒有多問,而這時服務生送上料理,她就順勢用餐不語,只是心里有片叫疑問的烏云久久無法散去。
喬靜秋發現江浩鎮異常的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事!她也不問,直到回到家洗好澡后,她才來到客廳,而他也已經洗好澡坐在沙發上了。
每天睡覺前他們會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講講話,有時候會說說公司的事,有時候會討論尹天曄,有時則是天南地北閑聊。
她坐到江浩鎮身旁,頭很自然地靠在他肩上,輕聲問道:“想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劉阿姨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蹦欠N感覺很奇怪,好像他很早以前就認識她了。
“我也覺得她好像認識你,說不定在你失去記憶以前曾經見過她。”
“或許吧!苯奇傤D了頓,轉移話題,“她好像不想見到你繼母!
“你是不是也覺得她們有可能早就認識了?”
“確實有些奇怪,她看起來很優雅,不像是不經思考的人,可是你提到你的繼母時,她的反應有點太大了!
“你是不是也認為尹天曄打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旁觀者清,再加上他有敏銳的觀察力,不知是何想法?
“不知道!边@是實話,經過這一個月來近距離的觀察,他覺得尹天曄并非完全不喜歡她,或許他對她的感情超乎他們的想象,只是,若他感覺無誤,尹天曄又為什么想要害死她呢?
她沉默了會兒,站起身,“幫我看一樣東西!
江浩鎮跟著起身,隨著她的腳步來到書房,看她打開保險箱,從里頭拿出一個公文袋,并在她眼神示意下,接過東西打開,當他看到里頭的文件,訝然瞪大眼。
“當年我剛和他交往時,我父親私底下偷偷調查過他,這是我父親發生意外后,繼母交給我的,我并沒有讓尹天曄知道這件事!
任誰都不會喜歡被私下調查,就算是為了女兒著想的父親也是一樣,當時她并不想讓尹天曄不高興,所以選擇不說,再加上她和尹天曄并不是門當戶對,她不想讓他覺得被侮辱。
江浩鎮仔細地看過后,下了結論,“尹天曄就像你說的一樣,沒有任何不對!蓖耆也怀鲆唤z疑問,反倒像是他們多心了。
“當初就是因為這份報告,表哥才會離開公司,我問過表哥,他覺得若是有心接近,報告也是可以造假,表哥會那么說,是因為他比我父親更早調查尹天曄,他說當時很奇怪,明明就有疑點,可是查到最后,線索竟然斷了!
但也因為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證據,表哥當時只能算了。
江浩鎮點了點頭,算是認同沈英杰的說詞,他望著文件沉思,過了一會兒抬起眼眸,不經意地瞥見保險箱內的一張照片,他倏地瞪大雙眼。
順著他的目光,她拿起保險箱內的照片遞給他,“有問題嗎?”這張照片以前是放在父親辦公室里的,她一直想著要拿給于筱卉,卻總是忘記。
他接過照片,目光死死叮著照片上笑得燦爛的女人,某個記憶倏地回籠,他臉色凝重地看著她問道:“這個女人是誰?”
喬靜秋從未看過他這么嚴肅的表情,她感到很奇怪,“有什么問題嗎?”他這一副看到鬼的驚嚇表情,讓她陡地升起一股不安。
江浩鎮的心一陣緊縮,緩緩道出答案,“這個女人就是帶我去育幼院的人。”
她不敢置信,“你確定?”
他點點頭,“沒錯,就是她!彼粫J錯的。
一股可怕的想法倏地躍入喬靜秋的腦海,她脫口而出道:“不可能的!
江浩鎮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激動,“靜秋?”
她指著照片上笑得開懷的男人,“這個男人是我爸!
他一愣,登時明白她駭然的原因,“這位是伯母?”
喬靜秋搖搖頭,“她就是我的繼母!
江浩鎮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剛被送到育幼院的時候,她曾經偷偷來看過我,還捐了不少錢,若我們沒有關系,她為何要來看我?為何要捐錢給育幼院?所以當時院長斷定我是她的孩子,至于她為什么要把我送去育幼院,最大的可能就是我的身分是見不得光的,更何況……”
雖然他沒有說得很明白,但喬靜秋聽懂他話中之意,替他把未竟的話說完,“更何況我父親還把土地用不合理的低價租給育幼院,他沒有理由這那么做,除非育幼院里有他重視的人!
當年她發現這件事后,曾問過父親,而父親只是淡淡的一句積陰德帶過,更夸張的是,后來父親還打算要用私人名義買下這塊地,可當時因為公司幾筆工程延誤,父親為了公司的營運,拿出現金周轉,才沒有多余的現金買下,直到她要訂婚前,父親才又請律師幫忙處理買地的租約事宜,但因為父親后來出了車禍,這件事又擱置在那兒。
江浩鎮震駭過后,下了結論,“我們是兄姊?”
喬靜秋身子一震,無法接受,若真是,那不就等于父親早就背叛了母親?她深吸口氣,壓下沸騰的情緒,力持平靜地道:“我們去做親子鑒定!
“我不要!彼豢诰芙^。
“為什么?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父母親是誰嗎?”或許事情不是他們想的那樣,或許父親只是代替什么人照顧他而已。
江浩鎮當然想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誰,但若是會因此傷害到她,讓她痛苦,他寧可不要知道真相。
他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我沒有父母這么久了也過得好好的,沒必要去找他們,更何況當初他們不要我必寶是有原因的,我又何必出現造成他們的困擾?”
她除了前三年有來育幼院看過我,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代表了什么?不是她離開了,就是不想再見到我,我又何必硬認這個親?何必去自找罪受?
站在他的立場,她同意他所言,但站在她的立場,她無法接受,“那我呢?你以為我可以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過的跟你在一起嗎?不可能的!鼻槿搜劾锶莶幌乱涣I匙樱螞r是這種極有可能是亂倫的事情!
江浩鎮心頭一揪,伸手將她擁進懷中,借著她熱燙的體溫來溫暖他聽到可怕事實后,瞬間掉冰庫,結成寒霜的心,但她發抖的身子,提醒著此刻她有多少害怕,她怕失去他,他何嘗不也是?
他從來沒有痛恨過一個人,可是現在他卻北常痛恨他的父母,他們讓她不再相信愛情,又在她好不容易相信愛情后,狠狠地摧毀她的幸福。
他也不想相信他們有可能是兄妹,但除了他是他們的兒子這個理由,他無法解釋喬霸和于筱卉怪異的行為。
雖然他無法再以伴侶的身分守護她,但他會用另外一個身分照顧她一輩子,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將傷害減到最低。
心中一有了決定,江浩鎮輕輕推開她,望著她充滿痛苦的眼眸,心如刀割,但他逼自己狠下心來,說道:“我沒辦法違背自己的心意,說出不喜歡你這種話,因為你是那么的美好,值得我付出所有,用心疼惜,但是有一點我非常清楚,我配不上你,也無法保證自己有沒有辦法承受世人的眼光,我們的身分差太多了。”
這些話一直埋藏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是他恐懼失去她的原因,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這種情形下說出口。
“我不在乎!彪m然他說的有理,但此刻在她耳中,全都是要分手的借口。
“我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女人,當初你的勇敢吸引了我的目光,讓我不由自主的走向你,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并不像你這么勇敢,我甚至擔心你有一天會不要我!
他頓了頓,試圖緩和越漸激動的心情,這才又道,“我是一個被拋棄的人,所以我害怕再次被拋棄,為了不再被拋棄,我甚至可以拋棄自尊,但是我并沒有真正感受到快樂,你懂嗎?”
他不想傷害她的,但為了斬斷不該有的感情,他只能選擇欺騙,和她在一起,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她能夠理解他的不安,也可以等他調整好心態,但她無法接受他是因為別人才要離開她。
“所以你要跟我分手?”他現在是這個意思嗎?
“我本來就不確定我們之間能夠走多久,直到現在……”
語音一頓,江浩鎮堅定地道:“或許這是一個警告!本嫠麆e鑄成大錯,做出后悔一輩子的事。
“你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喬靜秋幾乎是耗盡心力地問出口。
不,他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著她,只是不能跟她明說,不能讓她對他存有一絲的冀望,想愛卻又不能愛的感情最痛苦了,“我只是你的保鏢,等到事情結束后我就會離開!
她失控地大吼,“你很過分,當初我拒絕你的時候,你就不該來牽我的手,現在你居然因為一個還無法確定的理由要離開我,你到底把我當成什么了?”
江浩鎮咬著牙,接受她的指責,他望著她極力忍著淚水的模樣,胸口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郁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暗暗吸了口氣,他冷靜地道:“對不起!睊佅逻@句話,他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離開書房。
她才不要這種傷人的道歉!
喬靜秋一個箭步抓住他的手臂,“我不要這樣子分手!”
江浩鎮心頭一震,身子一僵,看也沒看她一眼,拉下她的手,決然離開。
他承認他自私又懦弱,沒有勇氣和她去做親子鑒寶,因為他害怕結果真的會是他們極不愿意承認也無法接受的那一個。
喬靜秋必須緊握雙拳才能克制住想再沖上前去的沖動,他不快樂,她也無法快樂,或許他一直在等一個理由離開她,而現在這個懷疑,給了他下定決心的力量。
好不甘心,但又能如何?萬一他們真的是兄妹,他要如何去調適?他的母親是第三者,因為這樣他才會被拋棄,而他們這段無法結果的感情,全都是他母親和他們的父親所造成的。
不想哭,但是淚水卻無法控制地從眼眶滑落,喬靜秋抬手抹去眼淚,怎料淚水卻越掉越兇,最后她干脆不再壓抑,盡情宣泄悲痛情緒。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當她在房內哭泣時,房外未曾離開的身影,緊握著拳頭,克制著想沖進去將她再次擁入懷中的神動,他多想告訴她他剛才說的全都是騙人的。
跟她在一起他很快樂,就算被她兇、被她捉弄,只要看到她的笑容,就算他被說是吃軟飽的,他也甘之如飴,只是事與愿違,這么小小的一個愿望,卻是奢求。
就算再努力,命運亦不可能盡如人竟,早在他進育幼院的那一天起,他就應該認清事實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