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了。
這是與程泱相識以來首次隔了這么久沒去找他,他現在應該正在「港灣」,像平日一樣安靜地替顧客調酒吧……
如藍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回想起他。六天來,去找他或打電話給他的念頭在心中萌生過不知多少次,可是總提不起那個勇氣付諸行動。
見了他該如何自處?假裝什么事也沒發生過,繼續跟他同唱哥倆好嗎?
她知道自己辦不到,在那一吻之后便不可能,她無法再以先前的心態面對程泱,無法在見到他時不想起那種于他懷中全然迷失自我的激狂。
而他,也沒有主動與她聯絡。
如藍認為自己該松口氣,然而心底只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失落感。
「有心事?」
高廷瀚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如藍不由得赧然,她真該改改這種約會時分心的壞毛病。
「沒、沒有……」如藍垂首飲用雞尾酒,但僅嘗了小小一口,酒味好濃,一點都不像程泱調的那般順口。今晚高廷瀚帶她來到一家位于大飯店頂樓的高級Loungebar,窗外是空中花園和城市夜景,室內有人鋼琴演奏,但她沒有太多心思欣賞。
「又在擔心你室友?」高廷瀚流露出真誠的關切,他聽如藍提過朱燦失戀的事。
如藍本想搖頭,遲疑之后又說:「對……」
她并不算說謊,近日來朱燦也是令她煩心的另一個原因。自從那天痛哭一頓后,朱燦沒有再提過Andy的名字半次,雖然她白天還是照樣工作,可是到了晚上卻異常消沉、安靜,如藍不只一次看見她盯著窗外發呆。
此外,如藍還接到過兩通銀行找朱燦的電話,她懷疑跟朱燦的卡債有關,可是每次問她都得不到明確的答案。
「雖然這么說或許不厚道,但我認為沒有那個男朋友對你室友會更好!
「我也這么想。」如藍微微一笑,但心里仍有種說不上的不安。她不禁猜想朱燦現在在家做什么,一個人是不是很孤單?
高廷瀚凝視她,說:「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早點送你回去!
如藍的臉蛋微微亮起!改悴唤橐?」
「看你急著離開的樣子,我開始要懷疑自己的魅力了。」
她惶恐搖頭!覆皇遣皇,我只是怕朱燦一個人會胡思亂想。」
高廷瀚忍俊不禁!肝腋汩_玩笑的!
如藍略帶尷尬地笑了,現在面對高廷瀚,她已不像初時那樣緊張,也能自然地與他相處,事實上,她很喜歡他這個人,也對他的氣度有種發自內心的敬意,他讓她聯想到學生時代—個對她很好的老師。
看著他,她忍不住想,能跟這樣一個男人交往真是好運氣。
如他允諾,高廷瀚提早送如藍回她的住處。
「謝謝你,我先上去了,晚安!管囎右煌,如藍就解開安全帶,伸手開車門。
「等等!顾醋∷谋蹚潱缢{轉頭,面露疑問。
高廷瀚傾身,將她拉近自己,低沉的嗓音輕緩道:「我想吻你!
如藍瞪大眼睛。他、他、他……想什么?!
驚愕之際,她感覺到他的手托住自己后腦勺,雕像般的俊臉在眼前漸漸放大。
「可以嗎?」像是發現她的僵硬,他停頓下。
如藍有慌亂、有害怕,還有幾分莫名的……抗拒。
但她隨即又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高廷瀚是她正在交往的男人,是她想嫁的男人,約會了這段時間,更進一步純屬正常。
于是她輕點個頭,合上眼睫。
高廷瀚微微施力,將如藍更帶近自己,卻見她兩眼閉得死緊,眉間擰成好幾道皺折,神情可比即將上斷頭臺的死刑犯。
若有旁人在場,恐怕會以為他要強暴她。
高廷瀚既覺得好笑又有點無奈,他交往過幾個女友,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
罷了,他可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
他扯了扯唇,在她頰上親了下。
「晚安,明天打電話給你。」他說。
如藍睜開眼,并未察覺自己的如釋重負有多明顯,很快地道別下車。
高廷瀚看著她進人大樓,苦笑著開車離開。
如藍打開公寓門,客廳里的小燈亮著,可是不見朱燦。
她眉頭微蹙。怪了,朱燦這幾晚都待在家里,難道今晚出門了?
「朱燦,你在嗎?」她喊,但是無人回應。
屋里很安靜,靜得有些奇怪,如藍再次感到心中那種隱隱的不安。
她走向朱燦的房間,發現淺淡的光線從虛掩的門內透出,她又喊了一聲,推開門。
朱燦修長的身軀就躺在床上,似是熟睡著。見她安然,如藍稍微放下心。
「這么早就上床啦……怎么又忘記關燈……」
如藍輕手輕腳走到床畔,正要替她熄燈時,看見床頭柜上的一個空藥瓶。
劇烈的恐懼忽然襲上心頭,如藍抓起藥瓶一看,臉色瞬間剛白。
「朱燦!」
。
急診室外,如藍雙手環抱著自己,像是如此便能停止發抖,她害怕極了。
朱燦的父母早逝,也沒聽她提過什么親戚,在這種情況下,她不知道能聯絡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冰冷的走廊上,如藍不斷踱來踱去,不知所措。
醫生到底要花多少時間替朱燦洗胃?為什么到現在還不出來告訴她朱燦沒事?會不會是她發現得太遲?要是她今晚在家陪著朱燦,而不是出去約會,朱燦也不會出這種事……為什么她沒有早點看出朱燦的自殺念頭?
萬一朱燦真有什么事怎么辦?
漫長的等待仿佛永無止盡,如藍這輩子從未如此彷徨無依,腦子里的種種假設、臆測,逼得她想尖叫。
要是程泱在就好了。
有他在,她一定會更堅強、勇敢一點;有他在,她一定能度過這個艱難的時刻……
顫抖的手伸向皮包,她找出手機,撥下一串連想都不用想的號碼。
過了約十多分鐘,一抹頎長的身形出現在走廊另一端,如藍感覺心臟停了片刻,才又開始跳動。
他轉頭,看見了她。
隔著長長的走道,他們的視線相遇,他沒動,她也沒動,然而這個眼神交織的剎那,勝過千言萬語。
然后,他大步朝她走來。
「你來了……」如藍的眼眶刺痛著,鼻頭發酸。
「嗯!钩蹄蠖挷徽f,將她攬入懷中。
如藍毫無猶豫地緊抱住他,發冷的身軀像是得到一股全新的能量,又開始有了溫度。
伏在溫暖、結實的胸膛上,她嚶嚶啜泣,訴說著心中所有的恐懼與不安。
他靜靜地擁著她,聆聽著,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醫生出現,告訴他們,所幸發現及時,在搶救之后,朱燦已無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