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正深沉。
即便該是越夜越美麗的「紅袖招」(注:意指青樓。),到了寅時也差不多都陷入沉沉睡眠,只剩下一些身分低下的婢女、小侍還手腳俐落地清潔整理,準備迎接下一個夜晚登門的貴客們。
雖然工作繁重,待洗的鍋碗瓢盆也不少,但所有人連聲大氣也不敢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手邊的工作,完全不敢亂瞄、晃神。
收拾碗碟的動作更放輕、放慢,以免打擾了姑娘們安眠。生怕倘若不小心吵醒哪個大牌姑娘,接下來就有永遠做不完的工作了。
幾名黑衣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渡船上岸。
因為下人們全忙著埋首工作,壓根兒沒人發現會有人利用整座「醉臥美人膝」傍水而筑的地利之便,偷偷摸上岸來。
黑衣人已經在附近觀察了好幾天,確定花魁柳煙的閨閣沒人敢擅入,即使是柳煙的貼身小婢,也會在柳煙睡下后迅速離開。
這樣徹底排外的作法給了黑衣人不少方便,他們將小船停在柳煙待客的小涼亭外,留下一人看守小船,剩下的人悄然無聲地潛進她的閨閣。
一人舔濕指頭戳破紙窗,將迷煙吹入柳煙房中,確保她睡得更深沉,然后才進門將柳煙連人帶被卷起,由另外兩人負責抬走。
他們的動作既輕且快,完全沒發出多余聲響,待眾人上船后,小船立刻迅速駛離「醉臥美人膝」,要到幾個時辰之后,才會有人發現花魁柳煙被人擄走,等到那個時候,他們早就遠離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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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煙在浪濤聲中醒來。
水聲不同于她早已聽習慣的潮聲,本該睡意深沉的她立時驚醒。
幾乎是彈跳而起,她擁著被子警覺地望向四周,小小的木造房間完全不同于她在「醉臥美人膝」的閨房,除了身上的被子還是她的之外,一覺醒來人事全非。
「這是哪里?」
才一開口,柳煙就覺得自己的嗓子啞得可怕,喉嚨渴得仿佛數年滴水未進,腦袋更是昏沉,幾乎無法正常思考。
她再次環視四周,確認房中除了她外沒有旁人。房內的擺設簡單,除了一張桌子、幾張椅子,大概就只剩下她所在的這張床了。
一扇小窗被緊緊關上,但陽光透過紙窗射入的光明,讓柳煙曉得現在是白天。
桌上有茶壺和水杯,柳煙沒多想就跳下床,沖向桌子一口氣連灌幾杯水。待喉間的渴意一解除,她才注意到自己有多么沖動——
在陌生環境隨便飲用來路不明的茶水,簡直就是找死!
但茶水似乎沒有問題,雖然頭暈沒有太大的改善,可至少較方才清醒許多。
奇怪的晃動感讓柳煙忍不住想坐下來休息一下,在碰觸到椅子的瞬間才發現原來椅子被釘死在地上。
她低頭一瞧,不只是椅子、桌子和床,就連放在桌上的托盤也是被整個釘死。因為人比較清醒了,柳煙這才有余力注意到,屋內不像她原先以為的空曠。
本以為什么都沒有的屋子,其實貼著墻面還釘了幾個櫥子,只是櫥子漆成與木墻同色,所以她一時間沒有發覺。櫥子的小拉門全給關得緊緊的,仿佛怕櫥子里的東西會掉出來似的。
不熟悉的浪濤聲、不管是站立或坐下都揮之不去的晃動感、屋內所有可能移動的擺設全都被釘死在原地……
只有一種地方才會將家俱做這樣的處置!
她在船上!
柳煙沖向小窗,本以為會被釘死的小窗竟意外簡單地被推開,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湛藍水澤,遠遠可見兩岸的房屋、商家越行越遠,顯然這艘船正往海上行去。
她不但在船上,還被帶向海洋?!
柳煙死死盯著眼前的景象,沒有看錯,她真的被帶到海上了……
「啊——」
重大的打擊及深深的恐懼讓柳煙忍不住尖叫出聲,即使事實擺在眼前,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帶到海上了?!
原以為擄走她的人了不起是將她藏在屋中,結果他們竟把她帶上船!
他們怎么可以這么做?!
柳煙跌坐在地,崩潰地放聲尖叫。
如果讓認識她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非常訝異,眾人眼中總是冷靜自持的花魁柳煙,現在卻像個受驚的孩童不斷尖叫?
「放我離開——立刻放我離開——」
即使會嚷壞嗓子也無妨,柳煙繼續尖叫、怒吼,她止不住害怕,渾身發抖,所有的精明與冷靜全被拋到一旁,只剩下無盡的恐懼主宰她。
全身的力氣似乎在發現自己身在船上的瞬間就離她遠去,柳煙除了尖叫之外,別無他法可想。童年的惡夢再次席卷而來,將她變回那個無能為力的小女孩,而不是見多識廣的花魁柳煙。
不一會兒木板門被推開,一名高大偉岸的蒙面男子走了進來。
他太高了,一踏進房內就讓原本尚感空曠的房間,像是瞬間被填得滿滿的,強烈的存在感亦昭示男子這人不容小覷。
見到有人出現,柳煙深吸口氣,強忍住牙齒打顫的恐懼,說道:「放我走。」
但男子只是看著她,不語。黑漆的眼底有著一絲不解,像是無法理解這樣一遇事就害怕得直發抖的小女人,會是名傾天下的花魁柳煙?
「我不能待在船上,立刻放我下船!」
柳煙大吼出聲,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對水有著深深恐懼。
「醉臥美人膝」就是以能夠欣賞河岸美麗風光聞名,整座建筑更是處處引川取景,以此為號召,但里頭的花魁居然會怕水?這話傳出去肯定會笑死人。
可自從小時候眼睜睜看到澤哥哥被打落海之后,柳煙就開始怕水了、她開始害怕殘酷奪走澤哥哥生命的大海。
就算沒有看到最后,她也很清楚落海的澤哥哥不可能獲救……
那天的風浪太大,村子里根本沒有任何船只出海,就算澤哥哥落海時沒撞上巖塊,暫時幸免一死,年幼的他也不可能在冰冷的海水里待太久,如果沒有人正巧出手相救的話,最后澤哥哥只也會被凍死在海中!
她想像過許多的狀況,但最后都是……澤哥哥死在海中了。
「澤哥哥是因為自己而死」的罪惡感,讓柳煙只要一看到大量的水就會想起這件往事,從此,她變得怕水。
在經過十多年之后,她已經可以壓抑心中的懼意,面對漫漫江河而面不改色。但是,可以看水跟置身水中卻是兩回事。
這十多年來,別說是坐船了,她光走到碼頭都會腿軟,而現在她卻被擄到船上?這教柳煙如何能不崩潰?
她的理智全教恐懼沖得一干二凈,就連最后一絲思考能力也飛到九霄云外。一想到自己置身汪洋大海,除了癱坐在地,柳煙什么也做不到。
「哎呀呀,我還以為做花魁的應該多少有些氣魄,遇到事情也能臨危不亂,怎么這個花魁卻不是這么回事?」
輕侮的笑聲從男子身后傳出,柳煙抬頭,另一個戴著財神笑臉面具的男子走了進來!咐洗,我們該不會是抓錯人了吧?」
「閉嘴!贡粏咀骼洗蟮哪凶尤允遣粍尤缟,視線始終鎖著癱坐在地的柳煙臉上,他細細瞧著她的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眉,似乎想從中看出什么。
雖然恐水癥發作起來完全不受控制,但面對旁人的輕侮,柳煙終究還是抓回了最后一絲身為花魁的自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坐正身子、挺直腰桿,不想教眼前的敵人給瞧扁。多年的青樓生涯讓柳煙知道,一旦被人看扁,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腦中的思緒依舊紛亂,但柳煙想東想西就是不敢想自己正在船上的事實。因為她怕一旦正視這個事實,自己恐怕又會崩潰。
「你為什么怕水?」老大問道。她怕水是顯而易見的,那樣的反應、那樣的恐懼,絕不是可以演出來的,只是……她為什么會怕?
以她的出身,她根本就不可能會怕水啊。
「與、與你無關!放我下船,無論你要多少錢,我都愿意付!沽鵁熕浪蓝⒅,將全副精神放在那張以布巾掩面、只剩一雙眼勉強可見的「臉」上。
她直勾勾地對上他的眸,希望能讓他相信自己絕對會付錢。
「我不要錢!顾敛贿t疑地拒絕,因為他要的是比金錢更有價值的東西。
柳煙倒吸一口氣,不要錢的匪徒是最可怕的,因為無法用錢收買的人,就代表他拒絕受人控制,面對這種對手,她該怎么辦?
她轉眸看向小窗,雖然對水的恐懼依舊,但現在她已經逐漸冷靜下來,從剛剛看到的景象判斷,他們離岸還不算太遠,應該才出海不久,如果她能立刻施放「那個」,或許還有人看得到。
主意既定,柳煙立刻使出殘存的力氣跳到窗邊,她往衣襟一摸,準備掏出「那個」求救,但沒想到竟摸了個空,她左掏右翻,卻什么也沒摸到。
「你在找這個東西嗎?」老大揚手,一個小竹筒就在其中。
「還給我!」柳煙撲上前,想搶回竹筒,老大也任由她搶去,但竹筒一到手,柳煙就發現不對勁。太輕了!里頭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老大已經把里頭的火焰彈扔掉,你別想向部下求救了!剐δ樐羞是笑著!妇退闶茄婊鹈艘膊豢赡苷业胶I!
這時柳煙已經渾身發涼。
為什么會有人知道她與焰火盟的關系?!除了焰火盟高層極少數的人,根本沒有人曉得她是焰火盟的成員。
「我們不是你的敵人!估洗笳f道。
但也絕不會是朋友!柳煙瞪著他,眼神清楚說出這一點。
焰火盟是個非常隱秘的組織,雖然算是江湖人士,卻鮮少與其他門派交流,組織遍及全國,但實際知曉其存在的人少之又少。
任誰也不知道,焰火盟只是為了尋找一個人而產生的。
當初她能幫女飛賊變賣賊贓、劫富濟貧就是利用焰火盟的人脈。不過,即便如此,也沒多少人曉得她與焰火盟的關系。
這些人將她擄來是想要以此要脅焰火盟嗎?
不可能吧,因為她雖是焰火盟一員,卻不是什么大干部,更別說焰火盟從來就無心與江湖各門派爭個高下,刻意樹敵根本沒有意義。
「如果你們以為我對焰火盟有什么影響力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顾⑿χ,試圖掩飾自身的不利。
剛剛搶回小竹筒的行動幾乎耗光她的體力,加上現在身在船上的恐懼感再度席卷而來,這下可麻煩了,她逃得掉嗎?
如今連求救信號都沒了,焰火盟的人應該也不會主動尋她,畢竟那個沒良心的「盟主」不會在她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那個老奸巨猾的皇爺除了對自己有利的事認真,其他人都不過是道具。
「我對焰火盟也沒興趣,只是也不想他們來妨礙我!估洗髶u搖頭,仿佛在說「你完全弄錯了」。
柳煙還想再追問,忽地船身一陣搖晃,笑臉男有一瞬間站不穩,但立刻又保持平衡,而本就不熟悉船上生活的柳煙則險些滾出去。
「看樣子大船來了,老大,要現在換船嗎?」笑臉男問道。
聞言,柳煙的反應大得不得了——
「放我走!我不要再繼續坐船了!」開什么玩笑,光是現在就已經讓她嚇得半死,換了大船更意味著他們的旅程要繼續下去,不知何時才能靠岸。
她的恐水癥已經夠嚴重了,不需要在海上旅行增加她的恐懼。
但房內的兩個男人都不打算理她,逕自對話。
「先讓其他兄弟去準備,等船打理好之后我再帶她過去!
「老大,你真的確定沒抓錯人嗎?」笑臉男依然難掩懷疑,畢竟眼前這個女子與傳聞實在差太多了,他還以為會看到一個風華絕代、美麗無比的花魁,沒想到實際見到的卻是個只會尖叫不休的瘋婆子,也毋怪他會懷疑。
「閉嘴!估洗笠宦暳钕拢δ樐芯凸怨噪x開了。
房內很快又恢復寧靜,但柳煙的心中卻半點也平靜不起來。
已經數年沒再發生過的恐水癥現在一口氣爆發開來,她光是想保持鎮靜就已經耗光氣力,更別提自己被這群陌生人擄走,還完全不知對方的目的……
柳煙實在很想再尖叫一番,但她也知道叫得再多、再久也無濟于事,所以她只是頹坐在地,思考對方的目的為何。
眼前這個被喚作老大的男人說他不要錢,也不是要與焰火盟為敵,那么他究竟想要什么?不為錢也不為權,難道是想要……她的美色?
這個想法一浮現,連柳煙都覺得好笑,雖然她是「醉臥美人膝」的第一花魁,但她實在很難想像有哪個男人會為她做出這么麻煩的事情。
她的追求者雖多,但多半是彬彬有禮之人,畢竟大家都是達官貴人、名人雅士之流,像擄人這種不光彩、也不名譽的事應該不會有人去做吧?
「告訴我,究竟是誰派你來擄我的?」她投降,因為她完全猜不出犯人是誰,瞧他們特地蒙上布巾、戴上面具,應該代表她有可能認出他們,所以才特別蒙面以免被識破,只是若真是如此,又為何要出海呢?
柳煙百思不得其解,看到海洋就表示他們已經離開京城至少兩三天,如果真是她的追求者,為什么要這么麻煩把她帶離京城?
遠離自己的勢力范圍不是更麻煩嗎?
「你不需要知道這么多,乖乖跟我走就行了!
「誰要乖乖聽話?!」雖然自己氣弱體虛,但柳煙可不是那種會乖乖任人擺弄的小女人,以前她的命運由不得自己做主,但不代表她會容許這種情形一輩子!
「老大,已經準備好了!剐δ樐刑筋^進來。
這句話像是個暗號,老大立時站起身,朝柳煙大步跨去——
「你想做什么?不要靠近我!」柳煙尖叫著,但她完全敵不過這個大男人,他全然無視她的掙扎,像扛一袋米糧似的將她甩到肩上,柳煙尖叫更劇,但男人卻像沒聽到似的扛著她往外走。
「放我下來!放我離開!我不要跟你走!」
柳煙尖叫不休,尤其在他扛著她走出船艙時,更是尖叫連連,眼前海天一色的景象更是讓柳煙意識到自己真的在船上、四周全都是水。
「她真的很吵耶,要不要再來一點迷煙,把她迷倒算了?」笑臉男問道。
前幾天的航程都很順利,雖然每天對她放迷煙似乎有點殘忍,也不知會不會對她的身體造成什么影響,但畢竟可以換來整船的安寧,如今她一醒來就死命亂叫,吵得他都覺得干脆繼續將人迷昏下去算了。
「你閉嘴。」即使肩上的人兒又踢又踹,沒有一刻安寧,但男人還是不允許手下繼續施放迷煙,只因為迷煙吸多了對身體有礙。再說,光是讓她睡覺,他想知道的事情就永遠不可能得到解答。
大小船之間是以一塊長木板接連,由于兩船的高度落差不小,因此形成了一段相當陡峭的斜坡,老大一踏上木板,柳煙的尖叫聲更劇。
這人到底想做什么?!扛著她走在這種地方不是很危險嗎?
由于被扛在肩上,柳煙此刻呈現頭下腳上的窘境,一睜開眼睛就只能看到滿滿的海水,剛剛在小船上還好,但當男人走上窄窄的木板后,柳煙覺得自己仿佛被海水包圍了,她覺得自己的恐水癥越來越嚴重了……
大概是因為柳煙掙扎得太過,笑臉男越看越擔心,忍不住喊道:「老大,你要不要干脆把那女人丟上船?這么點距離應該沒問題吧!
瞧柳煙掙扎起來動手動腳的,一個不小心自己落海也就算了,搞不好還會害老大一起跌下去,到時候可就難看了。
聞言,柳煙更加掙扎。
被丟上船?這算什么?如果不小心把她扔下海怎么辦?
結果這么一來一往的拉鋸,柳煙發現自己身子一歪,還沒來得及反應,她整個人就順著老大的肩膀線條滑了出去——
「啊——」伴隨著一聲巨響以及濺得高高的水花,柳煙掉進海里。
「她掉下去了耶。」笑臉男彎腰看向海面,一副看熱鬧的模樣。哇,掙扎得這么激烈,沒問題吧?
就見到柳煙在海里載浮載沉,雙手不住地揮舞、拍擊水面,將水花拍得又高又大,也讓自己益發難以呼吸,再這么下去,淹死是遲早的事。
「還看什么,快點下去救人!鼓腥司拚埔粨],笑臉男就被推下海了。「如果她出事的話,你也不用回來了!
「老大,你這樣未免也太過分了吧?!」笑臉男大聲抗議。
見手下還在玩,沒打算立刻救人,男人干脆自己跳下海,游向柳煙。
「喂,老大,你現在救她只是麻煩吧,瞧她掙扎成這樣,很危險耶!剐δ樐芯嬷。溺水的人很容易因為恐懼導致身體更加僵硬,即使有人去救,也不大會乖乖配合救援,一個不小心還會害救援者一并受傷。
就在笑臉男啰嗦之間,柳煙似乎已經昏過去,直直往海底沉。
笑臉男挑眉,難以置信地喊道:「有沒有搞錯,怎么這么脆弱啊?這種人要怎么當我們的大嫂?」
「你閉嘴!鼓腥肆R了聲,一個翻身也跟著柳煙往海底潛去。
幸好今日風和日麗,陽光強烈,即使潛進海里也還算能看到眼前的景象。
只見柳煙完全失了掙扎的力量,直直向深海墜下……
男人在水中猶如一條蛟龍,迅速朝柳煙的方向游去,在她繼續下沉前抓住她的左手,將她拉進自己懷中。
柳煙因左手的疼痛稍稍清醒,她雖然勉強睜眼,卻還有些意識昏沉,只能看到一片堅實溫暖的色澤近在眼前,待她瞧得更清楚一些,才發現那是男人的胸膛。
救了她的人將她緊緊抱在胸前,仿佛她是什么珍寶,他帶著她迅速攀升直上,直到破水而出的瞬間,柳煙才終于能再度呼吸。
海水的咸味讓她又咳又嗆,沒有辦法好好喘氣,直到一只大掌代她抹去臉上的海水,柳煙這才稍稍順過氣。
也不知是錯覺抑或是什么,柳煙突然覺得這堵始終護著自己的胸膛好熟悉、好溫暖,不知在多久以前,也曾經有人這么保護著她……
「謝、謝謝你……」柳煙勉強道謝之后,白眼一翻,再次昏厥。
「她又昏了?」過來幫忙的笑臉男一臉難以置信,他真的不大能接受這么虛弱的女人當他們的大嫂,老大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老大,我真的覺得如果你想娶老婆的話,娶個強壯點的女人會好一些!
至少也別選個動不動就昏倒、尖叫的女人啊。這樣子他們這些手下很辛苦耶,尖叫聽久了會傷耳咩。
「這跟你無關。」老大還是緊緊抱著柳煙,片刻不愿松手。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愿意顯露真正的感情,他低頭凝視那張雖然因為溺水而變得慘白的小臉,試圖找出一絲往日痕跡。
當年那個瘦得幾乎只剩皮包骨的小女孩已經完全消失,但她的眼睛卻完全沒有改變,還是當年那雙即使遇上恐怖的事情,也仍會勉力面對的堅強眼神。
在經過這么多年后,他終于又找回她了。
只是,為什么他的心還是不安定?
他擁緊了她,卻覺得她隨時會從他懷里溜走。
他不自覺地又加重力道。他不會放她走的!至少,在他查清楚一些事情之前,她是別想離開他!
「是是,與我無關!剐δ樐羞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覆贿^……老大,你的蒙面巾已經掉了很久,要不要幫你撿回來?」
從剛剛他跳下海救人的時候就已經掉了,看樣子老大完全沒注意到。
這花魁真有這么重要嗎?需要老大特地遮掩身分,就為了避免讓她認出來?
「什么?!」男人一怔,伸手去摸,果然直接摸到因海水而顯得冰冷的皮膚。
他的遮掩物既然掉了,就不知她有沒有看到他的真面目?
這下該怎么辦呢?